第30章 家庭篇5

    做菜的时候，端汤被烫了一下，正在用冷水降温。她喊我给她递一个东西，我没来得及递过去，她脸色就板起来了。

    “不能用了吗？”她对着我喊。

    我说：“手被烫了。”

    她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没有断。”我用同样的语气回应她。

    “很痛吗？那小孩摔倒了，大人假装没看见，他自己也会站起来。”她笑眯眯的说。

    “假装没有看见就没有看见啊。”我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被揭穿似的，脸上迅速阴沉下来，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所以为什么要点明呢，糊涂一点不好吗。反正都这样难受了，我还要假装，他们却一点都不掩饰。这才是最优秀的观测员，伟大的奉献精神！他们什么都知道，仍要花费这么多年的精力，培养出来一个他们早已知道结果的实验品。

    晚上，和她谈到了弟弟的未来，她希望他考上985或者211。下午的时候，她拿着快递进来，说：“你的书到了。”

    我拆开来一看，是一本八年级下册的书，我立刻生出一种“揠苗助长”的厌恶感。然后把书递给弟弟。

    我们说到祖母死去的事情，她说又借了多少钱。老家的破房子一直在漏雨，雨下个不停，睡在凉床上，水从屋顶渗下来，很快身上全湿透了，根本睡不着。

    又说到我工作。我骗她住在同学家了。她认为我住别人家里是给人添麻烦，我不想谈论太多，以免逻辑露馅。只好说，虽然没有平摊房租，但是这几天的菜都是我买的。

    她让我给弟弟未来的“大学”出谋划策，开始许愿似的说出自己的规划：找一个好点的学校和专业，这样上完大学，毕业了就能找到一个铁饭碗的工作……

    我说，那我是先去给人探路的。

    她立刻说那还不是我供你读书？

    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谈论这个话题，同样的话她说了无数遍来打压我，此刻我只想尽快结束对话。

    她说本来就是，难道不是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我不想回复，看见她看着我，就点了个头，说嗯。

    房子里面养的小猫翻找着垃圾桶里的垃圾。因为他们没有准时喂过饭，也不准我们喂饭，所以那只猫总是饥一顿饱一顿。

    我们偶尔会给它买一根火腿肠喂，有一次喂完之后小猫就不吃他们准备的饭了，就问我们谁给它喂东西了，我们没有承认，但是后面就变得谨慎了，只给喂很少的东西，因为吃饱了会被发现。

    我们一边讨论，一边烧水。

    “只有把它拴起来了。”弟弟说。

    “拴起来，长大了也会跳到桌子上。”

    “可能会被他们打死，还能少受点罪。”

    我震惊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转头去看他，他正在把小猫从垃圾桶里抓出来。说到这个，我又想起来，前些天我们晚上的对话，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他当时正在写作业，忽然问我：“姐姐，得了肿瘤用手摸得出来吗？”

    “不知道，有的可能摸得出来吧。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就是会发烫，很痛，摸起来还有东西在里面。”

    “长哪里的？可能是冻疮。”

    “脚后跟。”

    “那肯定是冻疮了，不要怕。”

    “那就好，吓我一跳。”

    “如果真得了肿瘤，死了就解脱了。”

    “为什么？”

    “因为去看病，还要花钱，又要被他们骂。”

    他说：“对啊。”

    晚上冷啊，冷得关节疼；疼啊，人蜷缩着，无论换什么姿势都缓解不了。被子怎么都捂不热，风无孔不入。寒冷就像胳膊里顶着的一根钢筋，直直的横在肉里，插在骨头上。

    冬天真的好冷，盼望着赶紧过去吧！

    被子里面还没有暖和，人就又要起床，开始翻新旧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