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庭篇3

    他伸手朝她要钱，她说没钱。

    他大发雷霆，翻箱倒柜，掀床铺，找她的包包。两人撕扯在一起，女人流不出眼泪，声音竭尽所有地尖叫、嘶吼、大骂。无济于事，最终男人得意地找到几张，走出去了。

    这比强奸还爽快、畅快、肆意，不仅压倒她一筹，对她的精神进行了凌辱，拿了她的尊严，抢走她最后的底气，甚至不避让地、像世界大战般的阵仗，叫我们这两个小孩看见。

    宣告了什么？我说不出来，只是害怕。弟弟更加不知所措。我们站在那里，像是对她此刻屈辱的模样更雪上加霜。

    她呆呆的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知道我们在看她吗？

    然后她还是站起来，因为晚上他要吃饭。给他做，做他喜欢的菜，多煮些饭，给我们两个吃。

    厨房是母亲大展身手的地方，成果都呈现在餐桌上。其实在今年之前，家里连一张像样的桌子也没有。能做出一大桌子菜，似乎这样才能体现出她的价值。

    空气中是抱怨的声音。每个人都在吸她身上的血，我们相互折磨，她吸我的血，我吃她的肉。她三十多岁的身体看上去比五十岁还要衰老。

    她照镜子的时候常会问我，“你觉得我老不老？”

    我总是会说“不老”。

    她还是很高兴，然后说“撒谎”。

    他在这个地下室有着不可言说的地位。他自认为他是一家之主，可谁都看不起他，奇怪的是谁都在维持这表面的和谐。

    这个男人，以前说过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不注意卫生，脚气是一辈子的事情。那时侯听见浑身一颤，一辈子好长，心里想着，一个人怎么可以忍受天天晚上回来，脱掉鞋子，屋子里就弥漫着脚臭，铺天盖地的刺激鼻腔，甚至还在同一个空间里吃饭，上厕所。老鼠爬到桌子上，蟑螂成群结队的出来觅食。

    贫穷不是指破房子，破衣服，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贫穷是没有爱，没有尊重和隐私，是私有物是附属品，唯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们的思想和“地球是圆的”这句话体现出来的真理一样，无法被改变；最难过的是，他们不知道爱和虐待的区别。

    “为我好”这三个字，就是我的紧箍咒。里面包含了什么呢：自私的想法——想要操控除自己以外的人的邪恶念头，并且付诸行动。成长就是无数次直视人性，发现难以相信的事实，背叛的痛苦，然后接受，破茧重生。教我成长的人太多了，爱我的人太少了。

    沉默不言是我在这个所谓“家”中最后的抵抗。如果真的无能为力，我面对问题的方法就是逃避。

    她总是会对我说，她攒下来的钱，一是为了我上学，二是为了弟弟上学。总之，她不会多说一点关于别的什么的话题。对我抱怨，对弟弟期望，对男人笑脸。

    对，她为数不多的笑容，是给他的。

    关于妈妈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悲惨女人的一生。

    我们似乎都是为那个男人服务的。一个奴隶生了两个家生的、永远不会反抗的奴才，三个人伺候这个皇帝。

    我真的感觉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平静的说着话，心里装满着绝望，静静的，等死亡溢出来，然后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