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庭篇2

    我们都是吃变边角料长大的小孩。

    她给猫喂东西，从碗里的饭挑出来一点，又倒了一点炒肉的油拌饭。盘子里掉出来一根肉丝，她夹起来放回去，对我说：“不要给猫吃肉，吃了不乖。和人一样，吃了好的就变假了，有肉就不吃豆腐。”

    我想到了许多，大脑中千丝万缕的念头更多。我不能完整地复述出来，如果可以，那一定是天才的行为。我又想到了我们姊妹，不也是吃着“多一双筷子”的饭长大的吗？

    她几乎每顿饭喂猫之前，都会说：“别给它吃肉！娇惯它！”真的会娇惯了谁吗？难道不是对我们说的吗。

    “死猫，滚。不知道在叫什么，烧死你。xxx，打死你。”她跺出惊天动地的一脚，震得地板一齐响。

    小孩子是她所厌恶的，小猫也是。她不喜欢任何东西，又不装样子，把坏脾气全部撒在我们这里。干嘛要生小孩呢。不明白。小猫不懂，只会喵喵叫。

    她谁都骂，什么都骂。我们已经习惯了。

    “一点都不听话，白养你了。养你是做什么的？不知道起来，现在都几点了。六点半了，不知道自己英语差得很吗？不知道起来读书，一起来就上厕所。懒人屎尿多，不叫就不起床，起来就上厕所。”

    她对着弟弟大喊大叫。

    他们两个都不重男轻女，因为这里不把小孩当人看。

    家务那么多，大家也都在忙，唯独一个人坐着。凭什么？难道天生就有人命好，找个女人给他当牛做马，生几个孩子继承女人的意志，把这份传统延续下去。

    太可怕了，所以我要离开。这里除了窒息，还有剥夺，它们拿走我本就不完整的生命力。

    她的牙齿坏掉了。我说去看医生，她说太贵了，等我什么时候，给她几千块钱，她再去看。

    我沉默着。然后说，弟弟的牙齿也坏掉了，坏了四颗。大牙，全部被虫吃掉了。

    她很惊讶的样子，说，我不知道，没和我说。就继续低头整理东西了。

    这个话题自然是断掉了。我心想，你当然不知道，你的话比烂牙更痛更坏，更能损伤人的神经。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不是要命的病，就拖到自愈好啦。

    早晨，还未睁眼醒来，听到的就是无边的谩骂，好像这天底下就没有顺意的事务。

    “我死了，哪个还给你吃饭？别给脸不要脸，谁说你两句，就挎个批脸。你好要不完啊，翅膀硬了不是？那就别读书了，滚出去，看你怎么办。讲你两句还摆脸色，养你两个白眼狼，不知道感恩，自私自利的东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当门神杵在那！”她说，大声地发泄着愤怒。

    我不知道她的怒气从何而来，明明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筷子掉了，捡起来就是了。偏不，就是要讲两句，讲得每个人心里都抓着一团烦躁：筷子都拿不稳，在学校估计也是这样，笔肯定也拿不住，别人都写了，你才开始拿笔，哦豁，笔掉了，又去捡。别人名字都写好了，你才把笔捡起来。慢一步，就差一大截。学习上也是这样，难怪成绩不好，问题就出现在这……

    我沉默地吃着饭。这些话，我上初中、高中，就对我说。现在我弟弟上初中，又对他说。大概上了高中，也不可避免地要继续听。

    如今国家开放三胎政策，以后再等十年，他就可以在病床上对他的第三个小孩讲这些话。这个就是传承。

    我处在那种环境中，无法动弹，迫切地想捅自己两刀来缓解。可那只会让我有更大更多的焦虑。还会很痛，花很多钱。

    我们不是妈妈的宝贝，可她为什么要给我们做饭。我看不明白她是什么样的形态，可是痛苦是真实的。

    一个坏男人会压榨干一个年轻、漂亮、充满活力的女人，把她关到婚姻的房子里。甜言蜜语是毒药，浸泡她，让人沉沦麻痹；孩子是最坚硬的锁链，牢牢锁住女人的身心，让她无法分心外面的世界。

    最终，男人无所事事，女人终日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