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暑假篇5

    要离开厂的前些天，十八突然和明哥吵起来了。

    我还在打游戏，忽然点到我要我评理。我什么都没听见，只当不知道。

    他们接着开始争。

    十八是嘲讽的语气，脸上还是意气风发的神情：“那你二十六也没见你有出息啊？”

    明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专科出来就能干大事业了？”

    十八懒的和他说，甩下一句：“和没文化的人讲不通。”之后就开始看小说了。

    我知道明哥高中毕业就出来上班了。他沉默了一会，转头发现我在看他，白了我一眼：“看什么看？”

    “你帅呗。”我说。

    “听说你要走了？”他问我。

    之前我和他说过我去年进过厂，他不相信。直到我说出一些细节来。他问我是不是还在读书，我说没有了。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专升本比专科更丢人。

    就骗他说，要掰苞谷和割谷子，我不想，就来上班了。要走的借口也是，这阵子已经弄完了，我得回去躺着了，上班很累。

    “你现在回去干嘛，耍吗？”

    “对啊。”

    明哥明显不信：“真的假的，你别明年又进厂。”

    “不会。”我那时候虽然被打磨了，但仍然心气高，觉得读完书之后一定能找到好工作。

    “那就行。我妹妹高考出来了，考了五百多。”

    “妹妹好厉害。”我竖起大拇指。

    “那是。比我厉害多了，我还在想给她买个什么礼物。”

    “什么礼物？”

    “还没想好。”

    “可以慢慢想，哥哥送什么礼物应该都高兴。”

    他不做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话锋一转，似乎在继续刚才争论的话题：“在厂里上班很丢人吗？”

    “没有啊。这里上班很轻松啊，又不分高低贵贱。”

    他又问：“你躺家里啃老不丢人吗？”

    我不知道他这话的歧义是针对我吗，我哪里来的老啃？但这样的话的确让我来了些火气，为了那个莫须有的谎言。

    我语气冲起来，反问他：“那你怎么在厂里，不去外面打拼？”

    “我早就打拼过了，还是厂里好些。”明哥有些感慨，有些得意。

    我想起来，他们这种正式工，厂不倒，人就在。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包吃包住，梦想被打磨之后正好塞进这样的盒子里，无欲无求就无忧无虑。每个月挣点零花钱，虽然只有一天，但是简单的人不就正是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二十七也转过头来附和这句话：“确实。”

    这才是除考公考编之外，为我们这样的人量身打造的避风港。

    之后的两天就更加平淡。只等到发工资的第二天便走人。

    我去开水房喝水，隔壁有个平时聊两句的同事上来打招呼，“杨老师，真的要走吗？”

    “对。”

    “发了工资就不来了？”

    “恩。”

    一阵沉默。没什么好说的，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

    难道谁还对这个厂，这些人有什么留念吗？

    我不想说话，喝完水，把杯子带回工位上，只等下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