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里应外合

    那日之后，老妈子便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柳儿，甚至经常拉着王妈妈去喝酒。王妈妈向来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她本来对老妈子的意图有所顾忌，但当老妈子搬出原来的团练大人时，王妈妈才勉强给了她一个面子，答应一起喝酒。

    几杯酒下肚后，老妈子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柳儿的行为举止。“那个小贱人本来就是我家老爷买回来唱曲的丫鬟，凭着有点儿模样，心气儿高得很呢！根本不愿意侍候人。后来不知怎么哄得我家老爷团团转，居然还让他把她供在那儿养着。我家夫人本来也看不上这种会惹事的女人，早就想把她打发走了，谁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得咱家主君晕头转向的。整天吟诗作画，还插手各种事务，真以为自己是这院子的女主人了呢！简直是没有规矩，不成体统！”

    老妈子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王妈妈则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暗自盘算。她明白老妈子对柳儿的嫉妒和怨恨已经到了极点，而她自己也对柳儿的地位逐渐上升感到不满。但她同时也清楚，要想在这个院子里立足，就必须谨言慎行，不能轻易得罪任何人。王妈妈瞧着这个老妈子如此敢说，便继续试探道：“你可别编排瞎话唬我，这柳儿出身真的如传说中那样？”

    哎呦喂，您这话可真是冤枉死我啦！我每天忙前忙后、任劳任怨地做事，累得像头牛似的，您离得远没瞧见罢了。您是不知道啊，我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转，那副狐狸精的模样，简直就是勾栏里出来的！要说起她的出身，更是不堪入目，她不过是被亲哥哥卖出去准备去戏班子里唱曲儿的。像这种卖儿卖女的家庭，能有什么好货色呢？我也是个苦命人呐，本来好好地在侍奉主母大人，偏偏摊上这么个活宝。主母怕她惹出乱子丢了家族的脸面，特地打发我来盯着她，教她一些规矩礼仪。可她哪里是个听话的主儿啊？男人想要啥她就给啥，一点矜持都没有！”王妈妈听了老妈子这番话，心里也有些相信了。毕竟谁也不愿意放弃在主母身边当差的好机会，跑来侍候一个小妾。于是她主动问道：“你倒是说说，她到底是怎么勾引到主君的？主君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呢？”

    老妈子咽下口中的菜，转了转眼珠，窃笑道“可能是琼浆玉露见得多了，没见过这山野粗茶吧。哈哈哈哈。”说罢便放声大笑了起来。王妈妈见状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她顿时心生一计，开口说道：“主君最近饮食可好？”

    老妈子想了想：“还算好吧，夏天天热，整日与那妖精缠绵在一起，难免贪杯食少。”

    王妈妈给老妈子夹了块上好的牛肉，说道：“贪杯切勿吃生冷，免得吃坏胃肠。”

    老妈子听闻王妈妈的语气，加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反问：“如若吃了生冷会怎样？”

    “那定会腹痛腹泻，憔悴不佳。皇帝看重主君，必定心疼。”王妈妈放缓了语气。

    老妈子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次日，主君来到柳儿这腹中饥饿，柳儿命老妈子准备点心餐食，老妈子奉上了冷酒、瓜果、鱼生、香梨和热茶。

    那晚，朝衡腹泻不止，以致没有留宿便早早归去。一直到了天亮，方才稍稍止住。朝衡梳洗结束整顿了衣衫便匆匆进宫上朝。

    皇帝看到朝衡面容憔悴，眼圈发黑，似是痛苦不堪，他本就中意这个儿子，且有意将其立为储君，当然十分关心。

    如此这般情景，皇帝自是要关心一下，如果直接询问怕是要惹来非议，这是，正巧皇后宫中的内管把负责照顾朝衡的王妈妈送到了皇帝宫中，说是有要事禀告，请皇帝定夺。这一问，自是正中下怀。王妈妈哭诉潘夫人身体每况愈下，柳儿引诱朝衡不知节制，要不是她从中干涉，这才不至于朝衡掏空身体。皇帝本来疑惑之事这下终于分明，顿时大怒。如此不知修养，若江山托付给如此非长命之人岂非社稷不幸！

    好在皇帝也是通情达理的，毕竟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他深知年轻人有时候容易冲动犯错。于是，皇帝立刻下令传召朝衡，准备好好地教训他一顿，并责令他尽快将柳儿送走。

    朝衡一直以来都是个谨慎小心、如履薄冰的人，他绝不敢违背长辈的意愿。然而，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在他家里面，能够进宫传话的人只有潘夫人。难道是她向皇帝通风报信了吗？想到这里，朝衡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不满和怨恨。但是他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只能默默地承受着皇帝的斥责。

    朝衡满脸怒容地冲向潘夫人，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责备。他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响起，斥责着潘夫人的过错。

    “你怎么能如此猜忌小气？你差点让我因小失大！”朝衡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失望。他的手紧握成拳，仿佛随时准备挥出。

    潘夫人感到十分冤枉，她确实曾经示意王妈妈给柳儿制造麻烦，但她从未想过这件事会闹到皇帝那里去。王妈妈也没有事先向她请示，否则她一定会赶紧把柳儿打发走，以免引起皇帝的怒火并牵连到朝衡身上。

    被朝衡这般责骂后，潘夫人心中的委屈愈发强烈起来。她本就身体不适，缠绵病榻多日，如今更是无法承受这样的指责。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身体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落叶一般脆弱。

    “我并非有意……我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至此……”潘夫人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但她的声音却显得微弱而无力。

    朝衡看着潘夫人病倒在床上，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愧疚。然而，他的愤怒依然占据着上风，他深知这次事件对他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无论如何，你应该更加谨慎行事！”朝衡的声音中仍然带着一丝严厉。这下可把潘夫人彻底击垮了。

    当晚，潘夫人便晕厥了过去，为了不惊扰宫廷，朝衡只传了府中的医官前来诊治。医官表示潘夫人是忧思过度，气虚淤堵所致，需长期静养。朝衡本就对常年缠绵病榻的潘夫人习以为常，素日里满院的药味他也已经习惯，于是面子上叮嘱医官好生照料，自此之后便不再往来探望。柳儿也按照吩咐，连夜给送了出去，老妈子却被留了下来给王妈妈帮忙。

    王妈妈此时也慌了神，之前在老妈子的挑唆下，她哄着潘夫人的名牌进宫请安，顺便说出柳儿争宠的事情，意欲替潘夫人料理了柳儿，谁知竟然惹得皇帝发怒，责怪主君，她就更不敢和盘托出了。这边主君的责骂彻底压垮潘夫人之后，家中的一应事务皆由她来掌控，于是很快，她便被家中事务缠的脱不开身，无暇顾及。只得听从老妈子的话，多多的给潘夫人准备进补食材。

    潘夫人整日整夜地瘫坐在床铺之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与活力。端午节到了，下人们精心准备了一些粽子，但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是觉得那甜腻的味道让人无法忍受。想当年，还未出嫁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她可是最钟爱这种甜腻的食物啊。

    “大娘子，该喝药了。”一声轻唤将潘夫人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她回过神来，目光缓缓落在眼前的药碗上，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稍微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毅然决然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顺着喉咙一路蔓延，直至心底。然而就在这时，潘夫人突然想起了柳儿之前献上的蜜饯，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渴望。于是她连忙呼唤下人，命他们取来一些蜜饯解馋。

    不一会儿，下人匆匆赶来，恭敬地回复道：“大娘子，那些蜜饯放置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恐怕不能再食用了。”潘夫人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愤怒地斥责道：“休得胡言乱语！那不过是些用糖和盐腌制过的小玩意儿罢了，能有什么问题？难道会吃死人不成？莫不是你们私自把它们扔掉了吧！”其实潘夫人心中明白，这些蜜饯很可能是被下人偷吃了，但她还是选择给他们留了几分薄面，并没有直接戳破真相。

    下人听到命令后，匆匆忙忙地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装着蜜饯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蜜饯仿佛已经失去了水分，变得干瘪瘪的。

    潘夫人一见到这些蜜饯，泪水立刻模糊了双眼。她喃喃自语道：“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当初我就不应该那么做……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一旁的下人并不明白潘夫人为何如此感慨，还以为她只是在惋惜这些蜜饯。于是，他将此事告诉了曾经侍奉过柳儿的老妈子。

    老妈子得知后，悄悄地转达给了柳儿，并询问她是否要采取什么行动。第二天，当下人再次端来药碗的时候，发现旁边竟然摆放着与之前柳儿送来的一模一样的蜜饯。潘夫人凝视着这些蜜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她默默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将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心中暗叹：何必为难自己呢？最终，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下了药，然后含住一颗蜜饯，整个人倚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宛如纸面的雕塑一般。

    老妈子每日变着花的给潘夫人供些滋补的餐食，谁知这潘夫人身体本来就虚寒，急火攻心之后又进了许多大补的食材，虚火相冲，没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柳儿被送出去之后，风波似乎渐渐地平息下来。原本团练那边已经将原本的住处修缮一新，并且另寻了一处更加大的宅子供柳儿与朝衡使用，安排得更加妥帖周到，朝衡自然是往来频繁。没有了家中的束缚和羁绊，在外与柳儿私会，朝衡竟然感到愈发地有趣。不仅需要时刻提防着下人和其他人的耳目，还要每次都打着参加诗会、雅集的幌子才能来到这里团聚，这样的经历让他们多了一些猎奇的趣味。朝衡的心中始终惦记着柳儿。他暗中派人保护柳儿的安全，并时常偷偷去看望她。两人的感情并未因为身份的改变而疏远，反而越发深厚。

    柳儿常常笑着说自己像是出了牢笼又进入了囚洞一般，但朝衡却并不这么认为。他每次去看柳儿的时候，都会看到她在认真地习字、读书，或者打坐参悟，不禁感叹她就像是在学堂里进修一样。甚至可以说，称她为修道之人也毫不为过。

    就这样，经过无数次的考验和努力，朝衡终于成功地获得了皇帝的信任。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顺利地被册封为太子，这无疑是他人生中的一大荣耀。然而，关于太子妃的人选问题，皇帝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并没有从原本预定的家族中挑选，而是在朝廷中重新选出了一位出身名门贵族的郭氏之女。

    自古以来，郭氏一直都是士族大姓之一，曾经出现过许多位尊贵的王后。朝衡深知父亲此番安排的深意和良苦用心。大婚后，他对郭氏始终保持着敬重和礼貌，以礼相待。成为太子之后，朝衡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和充实。除了需要处理繁杂的政务外，他还积极参与到国家大事的商议之中。每一次决策都关乎国家的未来和发展，他必须全力以赴、深思熟虑。

    与此同时，郭氏也逐渐展露出她非凡的智慧和才能。她巧妙地协助朝衡处理宫廷内部的各项事务，无论是管理后庭还是协调各方面关系，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她的出色表现赢得了众人的一致称赞和认可，人们纷纷对这位新太子妃表示敬佩和赞赏。

    郭氏十分机敏，她入府没多久就察觉柳儿的存在。朝衡也并没有欺瞒她的意思，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事端，朝衡很早就已经告知她柳儿的存在，希望她能够加以看护。郭氏初来乍到，在没有站稳脚跟摸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前，自是不会发作。她还打探到原先伺候柳儿的老婆子，于是，便做主把之前照顾朝衡的乳母王妈妈以养老的名义送到庄子里，把那个老妈子提拔做了管事。一来可以卖柳儿一个好；二来，也算是拿柳儿作挡箭牌，如若有什么差池也怪不到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