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院内之事
这件事自然逃不过朝衡的原配妻子潘夫人的眼睛,她其实早已察觉到了丈夫对柳儿的偏爱,心中虽然有些苦涩和无奈,但因为自己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即使育有一子,却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亲自侍奉丈夫左右。所以,对于此事,潘夫人也只能选择保持沉默,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想法。
朝衡每晚都留宿在柳儿的房间里,尽情享受着两人之间的柔情蜜意。柳儿也非常体贴地为朝衡准备了各种滋补的美食佳肴,希望他能够身体健康、精神饱满。相比之下,其他院子里送来的膳食,朝衡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原本,内院的大小事务都是由潘夫人负责打理的。但如今她身体虚弱,实在难以胜任,于是便将这些事情托付给了从小哺育朝衡长大的乳母王妈妈,请她帮忙协助处理院内繁杂琐事,当然包括饮食方面的事宜。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潘夫人与王妈妈一同坐在庭院里,悠闲地品尝着香茶。潘夫人轻轻吹去茶盏上的热气,然后抿了一口,不禁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说:“我这身子啊,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后家里的诸多事宜,恐怕还要仰仗王妈妈您多多费心了。”
王妈妈听了这话,心中暗自欢喜。她原本就是皇帝亲自指派来照顾朝衡的人,如今这位当家主母自从生产后便一直精神萎靡不振,现在又将管家之事全权交给她处理。要知道,朝衡可是皇帝极为重视之人,家境殷实,产业庞大,其中的油水和好处简直数之不尽。能够得到这份美差,王妈妈自然是欣喜若狂。
她连忙站起身来,向潘夫人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大娘子尽管放心,老身一定不会辜负大娘子的重托。我会尽心尽力、竭尽所能地打理好家中事务,绝对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潘夫人看着王妈妈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稍感宽慰。她微微点头,表示满意,然后接着说:“有王妈妈在,我也就可以安心调养身体了。只是这府中上下事务繁杂,还需妈妈多费些心思。尤其是那几个姨娘,虽说都是些小角色,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王妈妈连忙应道:“大娘子所言极是。老身明白这些姨娘们虽然地位不高,但也不可小觑。我会时刻留意她们的举动,绝不让她们生事。大娘子只管好好休息,其他事情都交给老身吧。”
潘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王妈妈的表现甚是满意。她心想,有这样一个得力的帮手在身边,自己也可以省却不少烦恼。于是,她再次叮嘱王妈妈道:“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切不可擅自作主,一定要先来告知于我。咱们也好商量出一个妥当的解决办法。”
王妈妈连连称是,保证道:“大娘子放心便是。老身知道该怎么做。但凡有任何重要之事,必定先来请示大娘子的意见。”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家常,随后潘夫人便让王妈妈去忙别的事情了。而王妈妈则满心欢喜地离开了,开始盘算着如何整治那些不听话的下人。
潘夫人笑盈盈的点了点头,谁知又忽的皱起了眉头:“哎,也是我不中用,前些日子官人接了一位娘子回府,是我没有注意到官人的心思,竟然还让官人自己去寻。也不知是否怠慢了人家。”
提起那个被朝衡接回来的柳儿,王妈妈也是一肚子怨气。自从接回了那柳儿,原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不过是个妾,谁知,竟然把朝衡使唤的团团转,一会唱曲一会做点心的,现在谁知另起炉灶,掌管起主君的餐食。瞧着更是不把大娘子潘夫人放在眼里。别起哄道:“那柳儿想必不懂什么规矩,听说出身不是很好。”
潘夫人却笑道:“可别提了,人家一来就给我请安奉茶,规矩可足的很,只是我这身体可应付不来,便免了这每日的请安了。也是辛苦她费心。怕是日后……”潘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低下头用手帕按了按眼睛。
王妈妈看着潘夫人似是有些伤怀,宽慰道:“妾室的规矩还是要有的,既然大娘子放心老婆子我来料理家事,那还请大娘子放宽心,好生修养,那些琐事还是交由我来替大娘子处理吧。”
潘夫人听闻这话,才抬起头,红着眼谢过王妈妈。然后又揉着腰撑自己困倦了,先回去歇息。
王妈妈送潘夫人回屋歇息后,吩咐各处下人恪守本分,坚守每个人的职责后,来到了柳儿的院中。这时朝衡已经进宫理事,柳儿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跟随她的只有另一个老妈子。
听闻王妈妈来,柳儿赶忙起身迎接,王妈妈自是不予理会。“娘子晚安,该是老奴给娘子请安才是,娘子这毕竟是主君爱护之人,何必给我老奴行礼!”
柳儿听闻王妈妈这话,知道来者不善,想来应该是自己初到此处应该是触犯了一些人的好处。之前因为食材短缺的事,下人和王妈妈起过冲突,现下想必是要来拿捏自己了。要知道柳儿也不是个吃软饭的主,于是也端起了架子说道:“王妈妈哪里的话,前些日子我去给大娘子请安,大娘子念我初来乍到,担心我规矩不全得罪旁人,特免了我的拜见,相必家中,自是由潘夫人的体面最大。”意思就是当家主母都不来招惹我,你在我面前充什么大个,给你脸接着!
王妈妈听出柳儿话里有话,狠狠地用眼睛剜了柳儿一眼:“我家大娘子身体不适,今日刚把理家掌事之职责安排给老奴,今日特来知会小娘一声,日后要短个针头线脑的不必再惊扰大娘子,只管差人找老奴我来要。”
柳儿一听,便明白了潘夫人的意图。原来,潘夫人是想借王妈妈之手来除掉她!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啊!可是,柳儿却无法直接反抗。毕竟,潘夫人是主君的夫人,如果她公然违抗潘夫人的命令,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王妈妈和主君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柳儿实在难以轻易动手。无奈之下,柳儿只好忍气吞声地答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朝衡依旧像往常一样留宿在柳儿的院子里。然而,柳儿并没有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朝衡。她知道,朝衡在朝中事务繁忙,已经够累了。如果再让他为这些琐事烦心,岂不是更增加他的负担?所以,柳儿选择了默默承受。
不过,柳儿并没有闲着。她不停地向朝衡询问关于朝中的各种见闻和想法。尽管她自己并不能为朝衡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但她却是一个非常好的倾听者。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迫不及待地吮吸着知识的潮水。每一次听到朝衡讲述那些政治斗争、权力争夺的故事时,柳儿都会全神贯注地聆听,仿佛能够感受到其中的风起云涌和惊心动魄。
朝中自是波涛汹涌,父亲多疑,兄弟猜忌,自己步步维艰处处小心,到了柳儿这,朝衡知道柳儿不会装傻充愣,只是安静的倾听他的困扰就已经能帮他派也有解难了。
“家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朝衡问柳儿。
柳儿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轻声说道:“当然了。”随后,她轻盈地转过身来,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精雕细琢的玉雕小瓶。轻启瓶盖,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酸甜气息。
“近日天气酷热难耐,又听闻夫人身体略有抱恙,食欲不振,我便特意制作了这紫苏青杏蜜饯,希望能为她增进食欲。我突发奇想,将这蜜饯去核后切碎,再包裹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冰糖粉,搓揉成小巧玲珑的丸子。今日方才完成,装入此瓶中,赠予夫君您。倘若夫君在繁忙的公事后想念我了,可以取出一粒药丸放入口中含化。”朝衡伸出双手,小心地接过那只玉雕小瓶,然后从中取出一枚药丸放入口中。他用舌尖轻轻搅动,感受着那股香甜与酸爽交织的美妙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啊!就像你一样,让人回味无穷,酸甜可口!”说罢,他伸出手臂,温柔地搂住柳儿那日渐纤细的腰肢。
朝衡心中感动不已,紧紧地抱住了柳儿,深情地说道:“你竟然如此贴心,对我关怀备至,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一片深情厚意。”
翌日,柳儿亲自将果子送到潘夫人院中,称自己亲自调制了蜜饯供大娘子品鉴。潘夫人不好推辞,要知道,她一向是和颜悦色的。赶忙让人迎柳儿入堂屋稍坐,自己洗漱便来。潘夫人本就听闻下人回禀昨日之事,心中的妒火愈发燃烧起来,对于柳儿的怨恨和嫉妒之情也越发深沉。今日竟自己送上门来,这次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再次寻找王妈妈共同商议应对之策,务必要让柳儿失去朝衡的宠爱。她差人去知会王妈妈速速前来。随后梳妆完毕后,才在下人的搀扶下到堂屋见了柳儿。
“柳儿妹妹久等了,我这身体实在是不爽利,今日听闻妹妹调制了蜜饯,光听这名字就引得我馋嘴了起来,往日做姑娘时,最爱这酸甜的蜜饯了,只是做了这当家主母倒没心思倒弄这些玩意儿了。今日可真真的托妹妹的福了!知道我馋这一口。”潘夫人说着从下人手中便取了一颗蜜饯含在嘴里。只是刚入口,便被这酸苦之味呛得眼泪直流。“好久不食酸,还真的,就是这个味道。潘夫人的五官都扭缩在了一起。”
“大娘子勿要多食!”王妈妈的声音从院中传来,还没进门,王妈妈便高声说道:“大娘子怎可食用这种来路不明的粗鄙之物!”没等王妈妈说完,潘夫人先训斥道:“王妈妈,可不敢胡说,这可是主君都夸赞的玩意,柳儿妹妹好心送来,切勿僭越,寒了别人的一片心。”
王妈妈步入堂内,对着潘夫人欠身行了一个礼,看都没看柳儿一眼,口中却无丝毫退却之意:“大娘子勿怪,老婆子我是关心则乱,娘子近日食少觉多,又在用进补的药调理身子,切勿食用寒凉之食,这蜜饯不知用料如何,万一与娘子所用药材相冲可如何是好啊!”
“还是王妈妈仔细。”说罢潘夫人掩面吐出口中蜜饯。她刚才只是含在口中并未吞咽。
柳儿身旁的下人无一人作声,跟随她进府的老妈子并未跟来。所以,柳儿也没有分辩,只是默默的瞧着这二人接下来的对话。
“大娘子啊,您一定要好生保养身体呀!千万不要再吃这种肮脏污秽的东西了哦!”柳儿一脸谄媚地说着。
“妾身并不知道大娘子需要服药呢,恐怕是有些疏忽怠慢了吧,请大娘子原谅妾身吧。以后还要麻烦王妈妈多教教妾身呢。”柳儿故意放低姿态,谦卑地说道。
“哎呀哎呀,算了算了,你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嘛,只是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享受喽。现在天气这么热,王妈妈又细心周到,一定要好好照顾主君的饮食起居。”潘夫人出来打圆场道。
“夫人请放心,主君的饮食就交给老身来照看啦。倒是柳儿姑娘,你可得多劝劝主君,让他注意修身养性,千万别贪嘴,伤身——”王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斜瞥了一眼柳儿。
柳儿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连连应是。然后她向众人行了个礼,便匆匆告退离去了。
回到院中,柳儿退去下人,独自委屈。老妈子瞧见柳儿似乎受气归来的样子,有些不忿的凑上来说道:“娘子宽心,牢牢抓住主君的心要紧。”
柳儿叹了口气,看着老妈子,说道:“以色侍人终不得长久,得人心又岂是说话那么容易的?”
“娘子可有打算?”老妈子试探道。
柳儿让座,说道“今日之事,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只是,今日开始要委屈妈妈了。”说罢,柳儿拉着老妈子耳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