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掩盖
次日,乐安郡王府。
自从世子萧寰大婚次日离奇死于婚房,府中奴仆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便成了下一个被郡王妃迁怒的目标。
尤其是萧寰身边的两名长随,自他们将醉酒的世子抬回来,便知是大祸临头,可他们也有家人,担心郡王妃知道真相后迁怒家中,更是不敢多言。
与其承担罪责,阖家没命,他们更愿意由着郡王妃误会世子是被世子妃克死的!
往日热闹被满目白绸淹没,唯余恐惧与寂静。
院中那一通闹腾后,张氏昏睡了一夜,府中也暂且消停了一夜。
待她苏醒后不久,仵作也被府卫带入前厅,向两位主子复命。
为萧寰验尸的仵作皆属乐安郡下衙门,也皆是经验丰富之辈,按理昨夜便应当有了结果。
可正是因验出的结果太过离奇,那几名仵作谁也不敢出面告知郡王夫妇实情,奈何被困府中,想逃又逃不出,磨蹭到了次日,几乎是被府卫押着送到了堂下。
仵作们谁也不敢抬头,纷纷埋首于地,有些胆小的,甚至双腿都打起颤来,迟迟未有人开口。
经历了丧子之痛,张氏整个人面相大变,再没了先前温婉尊贵的模样,凸起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堂下几名仵作,对他们的支吾分外不满。
“都哑巴了不成,你们几个花了这么久,都验不出世子究竟是为何所害吗!”
“下官不敢!”
仵作们齐声求饶,为首的不敢看郡王妃,只得转向看起来还算保有理智的郡王,面露难色。
萧诚心脏重重跳动了一瞬,脑中迅速闪过昨日瞥见的宝蓝里衣,心头浮现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可事已至此,他一为父亲,二为乐安郡王,都必须要从仵作口中得知真相。
“既然不敢,尔等还等什么?本王玉王妃在此,务必将结果一五一十得道来!”萧诚说着,向心腹使了个眼色。
不消片刻,堂屋内便只剩下仵作与郡王夫妇,屋门紧闭,一应仆从府卫皆不许靠近。
为首的仵作知道郡王的意思,这是瞒不住得,心一横,还是步伐沉重地上前,悄声将验尸结果告知两人。
从仵作说第一句开始,郡王夫妇便心头大震,郡王妃甚至几度激动地起身,皆被郡王半强势半安抚地劝了回去。
直到仵作说罢,堂下寂静许久,二人都好似失了魂一般,久久陷入了沉默。
萧诚的目光复杂极了,他双拳紧握,眼中震惊,失望与迷茫交织错综,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的弓,仿佛只有沉默才能使他不至于崩断了自己。
而张氏则是愣忡了许久,视线在仵作与萧诚之间来回转移,确定这些并非虚言后,她这才回忆起前日拜堂成亲时,儿子的举止表现,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那时她只当寰儿是人前做做样子,维系世子的名声,好向天子交差,如今想来,分明透露着古怪!
想到这儿,她忽然面目狰狞起来,丧子之痛悉数转化成了对另一人的怨恨!
但有了先前的教训,张氏并未贸然当着萧诚的面发作,而是极力忍住满腔的怨恨,咬牙哀声道:“王爷难道打算让寰儿死后仍不得安宁吗?”
“成亲那日日宾客众多,人人都已见得寰儿迎娶世子妃,眼见为实,可做不得假!”她重重的咬着寰儿二字,算是一种劝诫与警告。
那日成婚拜堂,不仅宾客众多,城中百姓亦都瞧见了盛况,亲眼目睹世子爷高头大马,风光娶妻,若突然变卦,郡王府无法向乐安百姓交代。
萧诚如何不懂得妻子的警告,可他亲眼看着那人长大,养了这许多年,多少有几分不忍。
可看着一夜之间鬓角生出华发的妻子,他又无法开这个口。
毕竟此事终究是他亏欠了婉娘,若非当初他的疏忽大意,婉娘也不会生产时大受打击,得了癔症。
思来想去,萧诚只得叹息一声,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寰儿”,便起身离开,由着妻子去做。
待他走远,张氏便猛地面色一沉,意味深长地看向心腹嬷嬷,阴森森道:“将那晦气的东西捆来!”
半刻钟后,府卫便领了个被五花大绑着的青年来。
说是捆来,实则青年从头到尾未有一丝挣扎,见到嬷嬷与府卫来到自己屋中,他甚至配合的背起手。
即便不久前的鞭伤尚未好全,他亦隐忍不发,眼底波澜不惊。
直到见了上首那面色憔悴的贵妇人,他的面上方极快地划过一抹担忧,担忧背后,更多的是自责。
但他不敢多看,匆匆一瞥,便赶紧垂眸跪下,沙哑着声磕头道:“属下见过郡王妃。”
即便青年表现得如此老实,他的视线仍是让张氏心头厌恶。
张氏已有数年未再见到他,早在赐婚前,她便从府卫处得知他的存在,因着这些年也算老实,便也睁只眼闭只眼,谁知这晦气东西竟还敢对寰儿下手!
只要看到他,她便忍不住想起当初那些惊吓与痛苦,看着他的视线如最阴森锋利的刀刃,恨不得一刀一刀将他凌迟才能泄愤!
“你这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晦气东西!枉本妃仁善,留你一条贱命,你却胆敢谋害世子!”张氏尖声厉喝道,越是见他沉默,她越形容疯狂,边骂边在脑中虚构出他与安氏勾结的画面,气的浑身发颤。
“怨不得你要护送寰儿赴洛京迎亲,原是早就打好了主意,与安氏里应外合,妄图取而代之!就凭你们两个晦气东西,也敢觊觎寰儿!”
青年骤然听见安氏之名,总算有了些动静,沉声道:“王妃要属下偿命,属下毫无怨言,但世子妃与属下之间从无瓜葛,世子妃是清白的。”
世子妃三字无疑更令张氏生怨,她阴毒的视线仿佛能穿透那玄色面具。
可瞧着瞧着,她又忽然收起暴怒,古怪阴森地笑起来:“就是与你这晦气东西勾结,安氏也遭了天谴,你还没见过她的模样吧?”
“来人,将安氏院子里,好让他瞧瞧,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多么恶心丑陋的脏东西!”
青年低垂着脑袋,尽管他一直知道王妃厌恶自己至极,听到此言,心中仍是苦涩失落得紧。
但他自己如何都不要紧,连累了无辜女子却是万万不能。
“王妃,属下怎能……这于理不合,传出去有碍世子妃与郡王府声名。”
“声名?你配同本妃提声名这二字吗!”张氏见他还敢争辩,不知从何而起的怒意,分明毫无道理的话,却教她说的十足理直气壮。
“本妃的命令,谁敢不从!难不成你以为郡王这次还会偏帮你吗?若这次还叫你这晦气东西逃脱,下次恐怕就是克死郡王与本妃了!”
克死郡王与王妃这数字如同一记巴掌,狠狠打在青年脸上,将他到嘴的自辩打了回去。
一面是无辜受累的女子,一面是……他在沙场上不惧任何敌人,即便受伤再重,也不会弯腰屈膝半分,可只是这短短一句话,却抽干了他浑身的力气,再不能挣扎反抗。
见状,张氏的心腹嬷嬷亦有些迟疑,附耳小声询问了句。
“主子,您若想他给世子偿命也就罢了,若关在安氏屋中,恐王爷那边不好交代。”
“怕什么?院子那么大,随便给他个茅屋柴房便是,就让他日日跪在那儿受刑吧,哪日安氏去了,他也一并下去给寰儿陪葬!”
嬷嬷见主子铁了心,也打消了后顾之忧,同时不忘叮嘱道:
“主子,世子身边向来离不得人伺候,那几个长随虽说不堪大用,到底自幼便服侍世子,依老奴看,也得跟过去服侍世子才好。”
“是该如此!”张氏闻言,很快明白了嬷嬷的言外之意,眼中顿时迸出一抹诡异寒光。
“那几个仵作也不必留了,郡王不懂得为寰儿打算,本妃却不能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