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离奇黑斑（二）
因是安佳期贴身丫鬟之故，香檀受伤颇重，如今只是苏醒，连站都站不起，却因这心头那一口气支撑了下来，未曾高烧昏迷。
她行动不便，沈郅也未让人再将其挪动，只是单独拨了间厢房与她。
他坐于屏风后，江春和不用避嫌，便径直坐于脚踏旁。
甫一坐下，便被香檀紧紧抓住了手，那早已哭喊嘶哑的声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恳求着道：
“小江大人，沈大人，我家小姐可醒了？她现在如何？”
江春和暗暗瞥了眼屏风，见沈郅并无指示，便如实道：“县主暂且安置于郡王府中，郡王请了大夫为她医治，若是苏醒，郡王府会派人告知沈大人。”
闻言，香檀的脸色霎时一白，跌了回去。
身为陪嫁丫鬟，她自是知道主子远嫁的艰难，如今她便失去了所有主心骨，走投无门之下，她望着屏风后那道原先一直畏惧不已的身影，突然间挣扎着起身，不住地朝着沈郅磕头。
“沈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我家小姐是无辜的，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伤害世子，可您也看见了，郡王妃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小姐，甚至枉顾小姐的县主身份，也要让小姐为世子偿命，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只有您能救小姐了！”
沈郅缓缓捻着掌心的令牌，未对安佳期是否与世子之死有关做出任何评判。
江春和暗忖着恩公的打算，亦并未多言，只是扶着香檀，不教她跌下床去伤上加伤。
待哭求声渐息，香檀理智回笼，方听得屏风后缓缓道：
“若想救人，便一五一十将昨晚你看见的说出来。”
事关主子新婚之夜的私事，原本香檀是不该将之告知外人的，女子的清名最重，可眼下主子性命难保……
江春和瞧出香檀的迟疑，又贴心地握住了她，冲她笑了笑。
“香檀姑娘，你莫怕，如今情势不明，县主尚且昏迷不醒，除了你们几个近身的，旁人就更不知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沈大人奉命送嫁，却也不好随意插手郡王府，只得清楚原委，才好为县主正名。”
许是这一路来对她的照顾颇多，香檀定了定神，回忆起昨夜婚房。
“世子与小姐同引合衾酒后，便离开了新房，小姐估摸着世子一时半刻回不来，便取下发冠洗漱了一番。世子不喜下人随意入寝室，彼时小姐屋内只留了奴婢与奶嬷嬷，奴婢伺候小姐在软塌小憩，便退到了外间候着。”
“奴婢在外间候了许久，直到约莫子时，世子身边的长随才抬着醉醺醺的世子回来。原本奴婢与嬷嬷想进去通传，可那长随说世子不喜无关人等靠近，不许我与奶嬷嬷踏入寝室，加之小姐也未传唤，奴婢便未曾进入……
一直到今晨，主子与世子也始终未唤人进去伺候，郡王与王妃等得急了，便派了嬷嬷前来。嬷嬷在外头问了几声未果，这才打开了门。当时奴婢离得近，分明瞧见世子已没了气，面色青白，而小姐……小姐不知为何昏迷不醒，脸上生出了大块黑斑！”
香檀说到此处，情绪亦变得激动起来，紧紧抓着江春和的手，嘶声道：“奴婢听见大夫说小姐尚活着，可不论怎样都无法唤醒小姐，那些黑斑从前根本没有的，奴婢记得清楚，就是这一夜之间，小姐的脸上便出现了大块的黑斑！”
“小江大人，沈大人！小姐定是被人害了，绝不是不详，也绝非我家小姐谋害世子，郡王妃冤枉我家小姐！因为昨夜，小姐与世子……与世子根本未曾圆房！”
世家门阀重名声，更遑论安国公府与乐安郡王府的婚事乃御赐，洞房花烛夜，世子甚至未曾与县主圆房，如此轻慢，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安国公府。香檀自幼侍奉安佳期，对其忠心耿耿，发生这样的事，她只恨自己不能替主子受罪，恨自己无用。
“长随送世子回屋后，便退了出去，奴婢与嬷嬷都留神听着，寝室一直未有动静，其后也未唤奴婢们传水，小姐早已歇下，世子也未曾碰过小姐，怎会受小姐所害！”
屏风后的沈郅微微蹙眉，捕捉到其中二字，忽然问道：
“黑斑？你可确信自己亲眼所见？当时你可有闻到什么不寻常的气味？”
“确信！不仅是奴婢，奶嬷嬷也瞧见了，至于味道，奴婢当时失了方寸，除了世子身上的酒气，并未注意到有何奇怪的气味。”
“若是墨汁或染料所致，气味应当明显才是，香檀姑娘近过县主的身，若仍未察觉到，那应并非涂染所致？”
江春和顺着沈郅所问亦思索了番，按照香檀所说，那些黑斑乃一夜之间生出的，若并非他人故意涂染……那一个健康的人，如何会一夜之间陡生黑斑呢？
她的疑惑似是提醒了沈郅，正不解间，便听屏风后又问道——
“县主休憩前，可有饮食，或佩戴过什么东西？”
婚房内的饮食皆由郡王府备制，香檀知道主子的喜好，歇息前只用了一碗奶嬷嬷亲自炖的燕窝羹，至于是否佩戴何物……
忽然间，香檀想起主子命自己从陪嫁的箱笼中取出一只香囊，便赶紧道：“小姐歇息前，让奴婢取了一只香囊，那香囊是小姐的陪嫁。”
闻言，江春和呆了一瞬，差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她憋住了到嘴的讶异，悄悄瞥了眼屏风，果然隐约见得恩公也拧起眉。
任谁也没想到，问来问去，县主昏迷前最有嫌疑之物，竟是安国公府的陪嫁？
可县主是安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唯有县主在乐安郡王府立得稳当，安国公府才能享受最大的益处，没道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更遑论乐安世子死在新房，若当真与安国公府有关，那可不是结亲，是结仇！
屏风后的沈郅并未出声，旋即起身离开。
香檀所知已尽然道出，剩下的关键已不是一个陪嫁丫鬟所能只晓的，或许，自赐婚之意出，这二人便注定了难逃一劫。
萧勖命衒机司送嫁，也正是怕出现意外。
只是少帝与沈郅都没想到，一则安国公府竟是如此扶不上墙；二则，这素有美名的乐安郡王府，似也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江春和见他走了，也只得安抚了香檀一二，快步跟了上去。
方才在香檀面前，她不敢多问，如今出了客房，方袒露出担忧来。
“恩公，若县主的昏迷与世子之死当真与那香囊有关，可怎么办呐？”
她其实还想问会不会因此连累他，可又觉得祸从口出，好的不灵坏的灵，只能囫囵问了句。
沈郅不知她哪儿来这么大的担忧，扭头瞥她一眼，仿佛在瞥一个瞎操心的小孩子。
“先等仵作的验尸结果吧，难不成你还想闯进郡王府去？”
江春和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
她想着，贸然闯入可是下下之策，非但救不出人，还会坏事。
沈郅想的却是，一个安佳期，不值得他费心插手，更不值得如今便推江春和入局。
即便少帝联姻计划不成，此举亏损最大的也不过安国公府。萧寰既已死，他自然还有别的法子笼络乐安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