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郎君甚相宜 > 第23章 射杀

第23章 射杀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再听到先仁康皇帝的名讳,沈郅蛰伏已久的心有瞬间震动。

    但不过一息,他便收敛起一切情绪,冷静地安排雀七进宫面圣事宜。

    事急从权,不必讲究什么仪容,他即刻命人快马加鞭入宫禀告少帝,而后取囚车将人押送入宫。

    此时已近未时末,官道上车马并不多,囚车平稳迅速地行驶着。天色灰霭,一片宁静之中,酝酿着令人心头发沉的风暴。

    小半个时辰后,囚车行至宫门不远处,看守应门外的监门禁卫忽然加设了一倍,严禁各宫门进出。

    就在一刻钟前,太皇太后的永宁宫毫无征兆的走水,浓烟滚滚中,有两名内监被一剑封喉,金吾卫疑宫中混入有刺客,立即禀报少帝。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轻易马虎不得,萧勖即便再着急见那雀七,也只得立刻动用金吾卫严查阖宫,封锁宫门,也让金吾卫前往应门接应。

    听罢监门言明缘由,沈郅微一颔首,却是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

    而今金吾卫尚未清洗,鱼龙混杂,他并不全然信任。

    沿着应门向里望去,耳力极佳之人,隐隐能听见宫内嘈杂之声。

    他回头瞥了一眼囚车,衒机司众人护卫在旁,雀七将自己装成石头,沉默地缩在里面。

    沈郅不信这宫里早不走水晚不走水,偏偏在这节点出岔子,还偏偏是宫中最不得马虎的太皇太后。

    是为了趁乱让雀七传递消息,还有有人刻意阻挠雀七面圣?

    不管是哪一种,现下他心中分明,雀七选择暴露,便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他冷然地凝视着对方,长眸阴云密布。

    在这越发紧迫压抑的气氛中,一辆堪称悠闲游车的玄色宽大马车自拐角处缓缓驶出,停在了距离囚车不远不近的地方。

    ——那是一处隐蔽巷口,而马车外并无车夫,唯有一匹其貌不扬的棕马。

    玄色马车出现的瞬间,沈郅便猜到那里面坐着的是谁。

    他示意衒机司人等留守原地,悄无声息勒马靠近。

    等他行至车门处,厚重竹帘被一双遒劲有力的手掀开,那手上还握着一张精悍弓弩。

    霍亦年并未看向沈郅,他先是挑了只趁手的铁箭,而后紧了紧弓弦,缓缓将箭搭上。悠然模样,如在拨弄琴弦,有种慢水行舟之感,透着不疾不徐的优雅。

    待弓弦拉满,霍亦年转眸对上沈郅,语气平静地仿佛脚下不是宫门口,而是菜市口。

    “雀七必须死,他只是个小喽啰,于你没什么大用,你把他给我,作为交换,我送你一条大鱼。”

    话音刚落,沈郅便拔剑欺上,而那宛若抚琴的铁箭,亦恰好射出。

    箭一离弦,便凛冽疾驰,如水击石穿,正中雀七咽喉。

    就在金吾卫越过应门赶到他面前的瞬间,雀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某个方向,拼尽全力发出模糊的“文岳”“遗女”几个字,在不甘中毙命。

    收回视线,霍亦年垂眸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

    这柄剑锋锐无匹,不知沾过多少人项上热血,以沈郅如今的手段,不至于这么轻飘飘搁在衣襟上,便笑了笑,对他的识时务很是满意。

    “难为你还记着那些事,舅舅等你真正有资格拔剑向我的那一日。”

    竹帘再度垂落,长剑被顺势推开,沈郅垂眸望去,茶水在剑身上留下一个名字。

    他反手绕了个剑花收入鞘中,茶水顷刻消散无痕。

    ……

    应门外,莫说金吾卫,连同衒机司众人,也对眼下状况束手无策。

    沈郅不置一词,一跃下马,客气地对金吾卫说道:“还请带路。”

    金吾卫中,有人目光闪烁,更多的还未醒过神来,木然地抬着已经咽气的证人往紫宸殿去。

    衒机司押送人证入宫,却让人证被射杀于宫门外,此罪甚大,沈郅自然第一时间要往少帝面前请罪。

    雀七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到萧勖耳中,甚至他还知道了是谁人所杀!

    见到沈郅出现,他抽出殿中宝剑而起,立在汉白玉阶前,剑尖对准了沈郅额头,手背青筋毕露,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暴戾。

    “沈郅,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杀你!”

    “朕当初力排众议,将衒机司交托你手中,而今你竟任人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人证,你如何对得起朕,如何对得起先父皇,对得起沈将军在天之灵!”

    萧勖从来都不认为沈郅如朝中诟病的那般“认贼作父”,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们是同样受制于霍贼,不得不迂回蛰伏,搜集证据,等待时机将其一网打尽。

    可眼下消失十数年的人证重现,这人却让霍贼在眼皮子底下毁尸灭迹,让他这个少帝如何自处,如何能放过!

    灰霭的天压向皇宫,滚滚乌云酝酿着沉闷雷响,一声声如同上天审判罪恶之徒。

    宫人们甚至不敢靠近白玉阶,远远地跪作一团,惊恐不已。入宫数年,她们还是头一回见少帝如此震怒,恐怕今日不血溅紫宸殿是无法收场了!

    殿外剑拔弩张,人人都绷紧了皮子,唯余被宝剑指着额心的沈郅岿然不动,凛风卷起他深绯衣袍,拍打在汉白玉阶上,猎猎作响。

    那双幽暗长眸与催城黑云天地遥相,如出同源,他未执辩辞,利索认下雀七之死。

    “臣有罪,应门外霍相提出以命换命,臣不敌其诱,分心招致人证被杀,但凭陛下处置。”

    “命?谁的命比先父皇旧部的人证还重要?”萧勖紧盯着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一道森然质问。

    “国库。”

    萧勖急促的呼吸骤停,而后愈加剧烈地浮动起来,因这二字,他眼中暴戾的杀气渐消,一瞬不瞬盯着沈郅,内心陷入拉扯。

    良久,他狠很咬住牙,将宝剑摔到对面身上。

    “沈诲舟,给朕滚进来!”

    将金吾卫尽数赶到紫宸殿外后,君臣二人相对于龙案,沈郅指点茶水,在案上写下一行字。

    水渍转瞬即逝,可这行字却像铁烙印在了萧勖的心上,一双桃花眼激动地发烫。

    “国库空虚甚久,此计甚危,但若事成,可解三十年。”

    沈郅提出的法子已远远超出眼下萧勖对朝堂的把控,但三十年之久,实在太过诱人,迫使人心潮涌动。

    国库若能充盈达三十年,何愁外夷难敌,国本难立。

    萧勖是对先仁康皇帝之死耿耿于怀,不想错过与父皇有关的线索,却不得不为这个交换而感到心动。

    一个雀七,确实比不得与国本,不过既然得到了“文岳”这一线索,他亦命沈郅秘密追查下去。

    最终,沈郅得了个罚俸半年,闭门反省的惩戒。

    ——几乎可称得上是不痛不痒。

    所幸通晓此事之人甚少,明日即便朝中有人提起,也可说成是沈郅旁的事惹了少帝不快,令少帝怒急攻心,拔剑相向,最后气消了,择了个折中的惩戒。

    ……

    出宫后,天色越发沉闷灰暗。

    沈郅押送空囚车回到衒机司后,沈伍着手下传回密报。看罢纸上那几行讯息,他面色微沉。

    江家绝不简单。

    比起雀七的死,让雀七拼死暴露的江春和,与“文岳”这个名字,似乎更值得探究。

    沈郅将纸条扔进烛火中,打算好好会一会自己偶然之间救下的小探子,正欲唤樊楼,却发现时刻如影随形的影子,忽而不见了。

    他清楚樊楼是谁的人,若非舅舅有令,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个关头,她又是诱使雀七暴露的关键……

    沈郅眉心微拧,即刻起身向外。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他刚走到廊下,压抑了许久的大雨倾盆而落。

    他向前的脚步骤停,今日一直被他忽视的某个关窍忽然松动,不由得望向后院墙边停靠竹棚中的囚车。

    昨日起,天色便昏暗阴沉,今日势必要落一场雨,而雀七急吼吼提出面圣。

    沈郅披雨而出,行至竹棚前,掌心运气,将囚车推出竹棚。

    大雨砸落车板,雨水冲刷尽灰尘血渍,缓缓露出不属于囚车的印记。

    文岳二字,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图腾。

    ——那是一张修罗面。

    雨幕如注,却并未冲掉那古怪的图腾,沈郅将其记在心中,抬手用内劲将痕迹化去。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