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难搞
面对宋姐姐震惊不已的双眸,江春和挠了挠头,又重重点头。
原本她也没想一直瞒着,既然宋姐姐猜到,就顺势承认了。
恩公可是她看上的小白菜,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宋嘉直接呛着了,复又看向那张娇憨灵动的脸,确认禾崽如今还全须全尾儿,活蹦乱跳,方默默消化着对方不搞则已,搞则搞大的莽劲。
知晓禾崽恩公的身份后,她倒是不再问顺不顺利了,对方可是沈郅,用眼睫毛想都知道必然不会顺利!
不过宋嘉也不想太给禾崽泼冷水,遂用一种分外慈祥地语气劝慰道:
“沈大人位高权重又不近人情,想必十分难搞,你如今已成功打入衒机司,徐徐图之便好,若是在搞不定,咱们就先算了,你还小,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江春和自动将此“搞”理解为“搞定恩公糟蹋身体的坏习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完全不知宋嘉所说的“搞”,是“搞定恩公这个人”。
两个思维不在一条线上的人同时误会了对方的打算,偏偏就如何“搞”这一话题还有来有往的聊上了。
宋嘉觉得便宜表哥那点子打探消息的作用又没了,正可惜着,倒是想起一桩事来,可以同禾崽说说。
“虽说你家恩公比较难搞,但我看来他并非针对你一个,前几日我随嫡母长姐往容国公府赴生辰宴,那日过生辰的容瑜小姐正是沈大人姐姐的女儿,按理说,这可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可那日他并未出现,且我听说他回朝后,一次都未曾踏足容国公府。”
“由此可见,他就是个十分独来独往之人。”宋嘉拍板定论,她没有任何门第之见,丝毫不觉得禾崽异想天开,但抓瞎也是不能的。
江春和倒是头一回听说恩公还有个外甥女,衒机司没人敢在背后议论沈郅,她听了不少小道消息,却没一句与他有关。
即便不知沈郅与容国公府之事,她也与宋姐姐所见略同——早在江阳县时,她就发现恩公身上仿佛有一层无形屏障,总是不自觉隔开身边所有人。
甚至与这天地之间,都隔着一层无法消弭的壁垒。
虽然阿爹失踪后,她也算是独居,却完全不似恩公这般。她还是很爱热闹的,无法想象如此孤独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如今尚未开窍的江春和还没那个击碎屏障的雄心壮志,心想自己也不必融入恩公的世界,她就是单纯想养好这颗小白菜。
……
江春和送宋嘉出四巷口后,一直暗中盯梢的暗卫也随之悄然离开。
初涉江湖的江大厨低估了她家小白菜的险恶用心,自她出了衒机司,便有暗卫跟踪,她与宋嘉两人的悄悄话在沈郅面前,就如大开的天窗,一字不落。
沈府内,暗卫沈捌毫无感情起伏得陈述着两人的对话。
这两人说了不少话,但说到后来,翻来覆去就那两个字——难搞,以及讨论怎么搞。
确定沈捌转述完毕,沈郅漠然阴沉的神情顿了顿,缓缓地,把这两个字逐一重复了遍,并且自动将重点落在了后一个字上。
“难,搞?”
说罢,他便止不住地拧眉。
什么难搞?她想搞什么?她每天在衒机司从后厨忙到地牢,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
有一瞬间,他脑海里一直紧绷着的弦啪一声断了,很难想象这是从两个姑娘家口中说出的虎狼之词。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不吃她准备的午膳?所以很难……搞?
沈郅忽然有种回到了两年前,面对少帝某些异想天开法子时的无策,他是存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可如果鱼饵变成了他自己,不至于。
他还没有这种牺牲精神。
……
次日,回到衒机司的江春和发现恩公午膳时连羹汤也不喝了,真真是食盒拎出去什么样,拎回来还什么样。
这么些日子下来,她没投喂到小白菜一口,反而把自己喂得越发有力气,身量都拔高了些。
后厨其余师傅都不明白她可惜个什么劲,明明她占了大便宜,不用与他们一样等大人们用完午膳,才能随便对付几口。
江春和没法解释,便由着他们“羡慕”,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先前书房廊下偶然的一瞥。
今日那门神樊大人稍稍离开了片刻,倒是让她瞧见恩公取出一只瓷瓶,从里倒出一颗褐色丸子,就着茶水吞服了。
她一直疑心恩公修仙似光喝茶水的习性不对劲,见状后终于隐约有了猜测——这褐色丸子当是某种替代膳食的药丸。
是药三分毒,哪有人将药丸子当饭吃的?
分明可以如常人一般用膳食,偏偏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怨不得面色那样苍白,估摸着以恩公如今的情形,肠腹损伤的厉害,一时半会还真不能如常人一般吃香喝辣,只能从药膳米粥等缓缓适应。
江春和以往见过一个瘦骨嶙峋,数年无法用食的男子,对方也就比恩公稍大一些,家人求医无果,寻到阿爹为对方做药膳,却也堪堪只养了一年,便耗尽生机而去。
听说那人去时身体亏损严重,肠腹里头都溃烂了,痛苦不已。
恩公如今瞧着虽只是瘦削一些,没那般生机散去,可想到那模样,江春和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怎能行?原以为小白菜只是蔫了些,菜叶子破烂了点,养养就好,敢情菜心都要坏了!
“宋姐姐说的没错,恩公这也太难搞了,如此任性,长久以往下去,行不通的。”她洗净食盒瓷碗,开始重新制定自己养小白菜的计划。
石井就在后院门口一侧,卢归山正巧来后厨寻她,原是打算替妻女转达对昨日那道杏仁酥酪的喜爱,冷不丁听到那一句“难搞”,顿时提起一颗心。
他打量了眼江春和,见她闻声望来,面上并无什么伤怀失意,这才道:
“江姑娘在忙吗?用过午膳了?我想着午膳后有些空闲,就过来同你道个谢,昨日那道杏仁酥酪简直一绝,不说是我家夫人女儿,我都忍不住吃了两碗!”
江春和将碗碟摆在一旁沥干水,起身向卢归山见了礼,一抬头,脸颊便露出两只酒窝。
“卢大人不必客气,您照顾我良多,帮您做些点心也不麻烦,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您匀我牛乳呢,连带着我也享了口福。”
“行,那我也不见外了,下回有什么好东西我还拿来请江姑娘掌勺。”
卢归山见江春和行事落落大方,愈加欣赏她,这一想,就更不忍心见她吊死在一棵不会结果的树上。
想到那日沈大人那幽暗阴冷的视线,他朝四下看了看,示意她跟自己来到一僻静处,方小声道:
“江姑娘,最近后厨没人为难你吧?你……你可是依然打算报恩沈大人?”
闻言,江春和摇了摇头,而后果断地道:“自然要报恩,若不在恩公身边就罢了,既然托卢大人的福入了衒机司,我自然不能视恩公于不顾!”
再次被感谢的卢归山心口一痛,已然开始担心自己将来误了人家小姑娘的终身大事。
他不好说沈大人的不是,只好苦口婆心的提醒:“救命之恩固然重要,可江姑娘你的心意已足够,话本子里以身相许的故事听听便罢,大人他不适合你,你有本事,性子友好,将来会有良配的。”
“啊?”江春和听得云里雾里,不解与惊讶过后,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疑惑道:“卢大人,您是觉得我心悦恩公,所以才……”
“当然,我也是过来人,懂得!”
卢归山连连点头,怕她不好意思,又压低了声解释:“若不是为了心上人,谁家小姑娘愿意千里迢迢来报恩呢。”
他循循善诱着。
“江姑娘你还小,情窦初开是正常的,待你及笄后结识更多人,就会发现这世上出色的儿郎还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