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铁锅炖凶手
归家后,江春和便烧了热水,好好泡了个澡。
县牢里满是阴暗湿冷的气息,让她浑身不舒坦。
待洗漱完,擦干头发,天已擦黑。
江春和躺在榻上歇息,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总觉得天闷闷的,心里不踏实。
她盯着斜进窗沿的月光,正发着呆,屋外却忽然传来道破空声。
金利之气自沉闷的空气中爆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意,紧接着便是隔壁张家的尖叫。
——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江春和赶紧裹上外裳出去,顺手从门边抄起那口最坚实的大铁锅。
这口铁锅是阿爹在时请人打造的,沉重坚硬,自从她一人住在家里,每晚入睡前都会把铁锅放到屋里。
她不会武功,就是力气特大,这铁锅也算是攻守一体,防身十分好用。
推开院门,就见月光下,数十道身影缠斗不休,刀光交错,很快就传出血腥味。
其中便有衒机司的人马。
江春和盯着那些身着锦衣的身影,认出了卢佥事,却没发现恩公。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这一看,猛地发现与衒机司打斗的人中,居然有两人颇为眼熟!
那不就是之前大雨天,进店里吃馄饨的两名灰衣人么!
这个发现叫她心中一惊,结合近日情形,她立刻将这些人与杀害李家人的凶手联系起来。
这会子他们出现在家附近,该不会是特地来寻仇的吧?!
江春和一阵后怕,赶紧摸索出门,迅速跑到张婶娘家。
张家大门先前被流箭射中,这会子大门半开,婆媳俩躲在桌肚下,张大牛则举着家里唯一一把斧头,紧张地守着她们。
见门外忽然窜来一人,他们先是惊惧,待看清来人,这才又惊又喜。
“小禾!”
张婶娘原本就担心江春和,见她完好无损,一颗心放下不少,忙唤她过来。
“快到婶娘这儿躲着,外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怪吓人的!”
江春和应了声,但只蹲在桌旁,和张大牛一样护着她俩,小声道:“我瞧见衒机司的大人了,他们可能在捉拿杀害李家人的凶犯。”
“凶犯这么多啊?”
张婶娘见那么多人,还以为是哪路匪贼打起来呢,想到李家惨案,她又一阵惊恐,“李家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上这么多凶犯?那一个个瞧着穷凶恶极,不会是山匪吧?”
“哎呦,瞧他们打的,可把前头我种的菜,养的鸡鸭都糟蹋了!”
张婶娘又怕又心疼,一双眼睛盯着自家好不容易养大的鸡鸭蔬果,不知有多少被那刀剑砍断砍死。
那些也都是命根子啊!
江春和不确定那些凶犯究竟什么来路,一时没吭声,循着婶娘的视线望去,那猪圈里可还有她的小猪崽儿呢!
她也心疼,却暂时顾不上猪崽。
后山的路被衒机司拦住,正打的激烈,前头的路又没什么遮挡,如今她们几个跑也跑不了,只能先躲着。
衒机司人数不如那群灰衣人多,又因要捉拿活口审问,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灰衣人本想趁夜从后山逃走,不想却还是被衒机司围追堵截,似是看出对方的意图,越发不要命起来,招招致命。
先前一支流箭惊起张家尖叫,也叫他们发现这还有住户,当即起了捉人质的主意。
有一道灰衣身影调转方向,往宅子袭去。
灰衣人一剑破开窗沿,凶狠的视线对上里头四个“待宰羔羊”。
“小禾,小禾快躲起来——”
张婶娘婆媳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极度惊惧之下,却也还记着将江春和抓到身后护着。
可江春和却挣脱了二人的手,不可置信地看向灰衣人高高举起的长剑。
窗扇大开,月光映在寒光湛湛的剑上,照亮剑柄上的花纹。
图腾!
剑柄上的图腾,与当初杀害阿爹的凶手所用一模一样!
不过须臾之间,江春和心中却如惊雷骤响,看向灰衣人的目光顿时变了,抄起手边的板砖便砸!
灰衣人未将这点微不足道的防守看在眼里,抬剑便劈,却不想那板砖砸来的力道巨大,竟生生将剑砸偏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有异,又是一道辛辣的气味扑面而来,有几滴溅进眼底,令灰衣人短暂地闭眼两息。
就是这两息的功夫,一道极大的力道直冲着他门面袭来,分明是口锅,却愣是被大力挥出了呼啸风声。
“砰——”
“哐当——”
江春和抡起大铁锅,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着灰衣人脸砸去,那铁锅与面骨的撞击声清晰可闻,灰衣人当即就被砸昏了过去,身体惯性甩出,哐当砸到橱柜上。
一同飞出的,还有几颗被砸飞的牙。
这场景令追击而来的卢归山懵了懵,他看了眼鼻骨被砸断,满脸鼻血的灰衣人,又看了眼起伏不定,紧盯着对方的江春和,木然地转身冲同伴使了个眼色。
有了一个活口,其余便不必留手!
江春和仍立在原地,全然听不见张婶娘的絮叨,直愣愣盯着落在灰衣人身旁的长剑。
那剑没什么特色,唯有剑柄刻着奇怪的图腾,像兽纹又像鬼面,十分罕见。
她将这诡异的图腾记在心底两年,没想到会在这时候与之再相逢。
这灰衣人的身形瞧着与那日杀害阿爹的凶手并不相同,却用着刻有同样图腾的兵器,他们之间是有什么关系?
又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又杀了李家?
她记得很清楚,阿爹与李家之间全然没有任何联系,不可能惹上同样的仇家……
这一次她能找到杀害阿爹凶手的线索吗?还是说凶手就在这群人当中,已被衒机司杀了?
江春和大脑胀痛,脉搏突突跳动着,很想去外头看看,是不是所有灰衣人的剑上都有这样的图腾?
她这副模样落到张家几人眼里,就是被吓傻了,惹得张婶娘心疼不已,抱着她揉搓。
“小禾,你可别吓婶娘啊,都是婶娘不好,没护住你,你要是吓出个好歹,婶娘可怎么向你爹娘交代啊!”
一声声的絮叨终于唤回了江春和的思绪。
她张了张口,咽下心头驳杂的仇恨与思念,回身拍了拍张婶娘,扬起一抹笑。
“婶娘,我没事,我力气最大了,不会有事的!”
张婶娘不赞同她的话,正要再说,余光瞥见走来的人,顿时脸色大变,拉着她往后退,躲到门后。
卢归山等人检查了一番被打昏的灰衣人现状,立刻将其五花大绑,又喂了一颗迷药,方起身,冲着屋外道:
“大人,除一名活口,其余全灭。”
闻言,江春和蓦地抬起头,不错眼地盯着门外。
从方才起,一直不见人影的沈郅缓步行至檐下,漠然地打量着灰衣人。
似乎是察觉到江春和灼灼的视线,他向屋内分了一缕目光,而后尽数收回。
“处理干净,把这人看好,明日回洛京。”
说完,他便转身唤来一匹玄色骏马,旋即离开此地。
江春和望着沈郅的身影渐渐溶进夜色,消失无痕,到底没有冲动地叫住对方。
恩公看着不像需要她报恩的样子,也不会告诉她这些灰衣人的来历。
等他们回到洛京,自己就更难弄清阿爹被害的真相了。
卢归山不知江春和心中所想,等沈郅走远了,他才扭头仔细看了眼灰衣人的脸。发现不过一刻钟,那张被铁锅砸的脸就开始发肿,门牙缺了几颗,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圆形的淤青痕迹。
很显然,是锅底的形状……
他突然觉得有些牙疼,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这小姑娘的手劲,怕就是换成自己,也得被一铁锅抡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