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记忆中的
狄墨铮说出的话让秦之安哑口无言。
他只觉得脑袋里的信息像是风暴一样席卷过境，一瞬间就让他的思绪乱作一团。
逃兵是什么？是他们曾经最鄙视的身份，可却被眼前的这个人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说出口。
狄墨铮也沉默着，其实他很想要逃避这件事，但始终都被这件事带来的阴霾笼罩着。
“谢谢你带我来上城。”狄墨铮站起身，看着呆滞的秦之安。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不适合再聊下去了，反正不会得出心里想要的结果，不如将对话定格在这里，就此别过。
秦之安听到声音缓过神来时，狄墨铮已经收拾好自己，准备离开了。
“黑子！”他喊道。
狄墨铮背对着秦之安摇了摇头，“老秦，什么也别问了。”
问了也得不到他想要听到的答案，说多了更没有用，对于结果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虽然过程不是很美好，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还是来到了上城，不是吗？
他没有转过身，却依然抬起手挥了挥，只算是作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他们俩的立场已经不一样了，别说下次再见可能之后很久……或许下次再见已是刀兵相向。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门，秦之安在身后小步地跟着，一言不发。
城区内很喧闹，大量的机关车辆和机巧工件自由运转，人们在发达的科技和经济之下生活，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显现出了一些富态，与黑井居民的苍白羸弱大相径庭。
“到这儿就行了。”狄墨铮看向城区。
阳光从头顶铺洒下来，虽然乍一时间让他有些不适应，但脸上、脖颈间的温暖感觉让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欢欣雀跃，连带着心情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沉重了。
或许从他将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压抑的情绪被释放，事情本身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黑子……我没办法帮你搞定身份。”秦之安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在黑市的关系，有一部分能延伸到上城。”狄墨铮无所谓地回答道。
秦之安挑了挑眉，“你跟我说这种话可不对吧？”
“怎么？你要亲自抓我吗？”狄墨铮也回以玩笑。
“那个小姑娘，是被我们收容。组织的行事准则你也知道，我们不会继续在她的身上做实验，但我们也没有办法稳定本该有发展的自然进程。”秦之安的表情忽然之间变得严肃，“难道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选择和她一起逃出来都不行吗？”
“老秦，你还是这么蠢。”狄墨铮笑着说道：“走啦！”
他指一下自己的耳朵，在耳边打个响指，甩手指向发呆的秦之安。在秦之安一脸茫然表情中，他已经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慢慢走远了。
而秦之安还是一脸不解地呆滞在原地。
……
上城建立于纽沃尔德的树根之上，不同于下城建立在树根之下，上城阳光丰茂，空气暖软，城区间充斥着运行的机械和奔忙的人，但却没有下城那样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儿童。
生活条件的优越，不单单抹去了人们偏安一隅的困难，也抹去了本属于孩子们的自由。
狄墨铮戴着帽兜，穿行在街道上。
就如秦之安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全艾穆卢斯都出了名的人。四年前的艾穆卢斯传颂着他的名字……其实更多的将他说成是一个笑话。
最可有可无的人、毫无战斗能力、最累赘的天才。
他为组织带去了极高的话题度，甚至一大部分的新生血液都是奔着他的名头加入的夜行，而他们的目的其实是将他从黑鬼的位子上拉下来。
他戴着帽兜，确实是有意规避这些麻烦，他不知道这些年来上城都有了什么样的变化，唯独可以确定的，就是没有人情味这点绝对不会改变。
又走了一会儿，肚子猛地传来一股饥饿感，在一瞬间甚至让他有些眩晕。在秦之安的那个木屋里他就饿了，但是走了这么久，他却没有想要吃东西的想法。
为了维持表面的光鲜，上城甚至没有随地可见的小吃摊，有的只是门口立着高大牌匾的饭店。即使门前充斥着往来的人，狄墨铮也没有在那里感受到一丝的烟火气，能够感受到的只是昂贵和应酬。
他叹了口气，忍着侵袭的饥饿感，加快了脚步。
街道尽头是个三岔路口，在狄墨铮的记忆中，这里本该有一条小路，慢慢延伸到一片草地上。他对那里很熟悉，纽沃尔德的树根上也覆盖着肥沃的土壤，丰茂的草地中央有着被木篱围住的一间小屋。
那是他的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四年间，上城也在不断变化。秦之安骂得对，只不过是改变了城区的格局，他就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在附近转了很久，他都没能找到记忆中的路，这让他有一点挫败。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阳光慢慢地变得浅淡，像是田野上微风中逐渐熄灭的火苗，将温暖遗留在夜晚。
夜晚的艾穆卢斯灯红酒绿，霓虹灯点亮的是本不该属于黑夜的光彩。
狄墨铮找到了他记忆中的一个裁缝店，本该是一个小作坊的样子，现在看起来都已经颇具规模。不得不承认，时间在往前走，向后寻找的人只能迷失在记忆中。
他走了进去，裁缝是个已经有些发福的妇女，狄墨铮记得她，是个和蔼的人，小时候还去过她们家偷吃包子。
“你好，想要做衣服吗？我们已经关门了。”妇女略有歉意地说。
“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我……”
“那是要缝衣服？机器已经关闭了，你要是想要精致一些的话就明天再来吧。”妇女指了指身后的墙。
那堵墙里面镶嵌着一个像门一样高，形状又像壁炉一般的巨大机械，几个钩爪还伸展在外面，是很新奇的缝纫机的样式。
“我儿子给我买的，半自动的。”灯光照耀下，那妇女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上岁数了，新奇玩意儿我也不会摆弄……”
“柳姨。”狄墨铮轻唤了一声。
“你要是不嫌弃手艺粗糙的话，我帮你缝上也行……没多少钱。”柳姨自顾自地说着，“你刚才说了什么？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没听清。”
“柳姨。”狄墨铮又叫了一声。
“呦？老客儿啊？挺久没来了吧？给我看看哪儿要缝？”柳姨呲牙一笑，上前揭下狄墨铮的帽兜，“老客就不收钱了，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狄墨铮的脸兀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你是……小墨？”她似乎是不敢确认，“你是小墨吧？”
她的脸因为激动慢慢涨红，狄墨铮瞧着她的脸，有一丝惊讶于她的激动，更多的则是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就好像是找到了记忆中的人，就离记忆中的自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