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流放的
狄墨铮忍着疼痛从床上爬起来，扭了扭脖子，四下观察。
他躺在一张木床上，床边就是一个小柜子。屋子里面没有什么家具，床的对面只有一张木桌和一块不知道怎么被搬进来的大石头，修建屋子的木板也称不上做工精良，只能说是勉强足够遮风挡雨。
不论怎么看起来，这间屋子都像是冒险家的临时据点。
他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从胃里传来一种像是正在发酵一样的感觉。但是屋子里也没有食物，哪怕他想要简单地对付一下都很困难。
“醒了？”屋外传来人声。
这嗓音狄墨铮可太熟悉了，他的脖子现在都还疼着，如果当时打击的力度再大点，说不定他以后要改行做个路边的傻子了。
“零六呢？”狄墨铮问。
秦之安掀开布帘，走进屋里，手里还端着一杯水。
“你身边那个小姑娘？”他将水递给狄墨铮，“还能去哪儿？被带走了呗！”
狄墨铮将水接过来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我当然知道被你们带走了，我问的是带去哪儿了？”
秦之安将他的腿扒拉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床上，左手有节奏地敲打着床板，机械和木板碰撞出沉闷的响声。
“黑子，在我的记忆里，你可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秦之安幽幽地问道，“你见过它了，对吗？”
狄墨铮别过头去，似乎不敢直面秦之安的提问，又或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答案。
“没有，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思想挣扎只在一瞬间，他就得出了答案。
见过了怎样？没见过也不会改变什么。他太了解上城等待成果的那些人了，不论得到的答案是与否，普通人根本无力抵抗上层的决策。
“你这个时候犟个什么劲儿？”秦之安猛地站起身，眼神凶狠，表情狰狞。
狄墨铮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但秦之安不明白，为什么狄墨铮不选择说出来，只要他将答案说出口，他就会得到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回到上城、和过去风光的生活重新接轨的机会。
得到这个机会总归要比蜗居在黑井要强很多，不是吗？
狄墨铮的眼神黯淡下来，但他依然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我没有犟，我只说出了实话。”
秦之安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狄墨铮继续说道：“我真的没见到。”
秦之安重重地点了点头，无力地扑倒在床上。
“滚！压着我腿了！”狄墨铮一脚踹在他的腰上，秦之安一脸贱样地顺着被踹的力从趴着滚成躺着。
“我让人把她带回组织了，先扣在我们这儿。”秦之安揉着自己的腰，“早知道你还有这么多劲儿就再下手重点了。”
狄墨铮又踹了他几脚，表情嫌弃，但实际上并没有多用力。
“真没见到？”秦之安小声地问道，“就咱们两个人，你还不相信我吗？”
狄墨铮翻了个白眼，将枕头拆开，伸出手在稷谷壳里面掏来掏去，最终掏出一个指甲大小的机关。
秦之安扯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这个……这都是组织提供的，我也不知道……”
狄墨铮没有搭理他，将机关扔给他之后又在床下摸来摸去，在模板的缝隙中又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秦之安刚想再解释一下。
“老秦。”狄墨铮盯着他尴尬的表情，“你既不会撒谎，也不会撒谎。我真的没见过，你不用再问了。”
秦之安长出一口气，表情凝重起来，“你可能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狄墨铮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在上城了。”秦之安从口袋里也掏出一个机关，相比于狄墨铮找到的机关更加的小巧，“不出去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狄墨铮继续躺下，从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秦之安将手中三个机关攥在手里，一声脆响之后，小巧的机关只剩下了残渣。
“老秦，我懒得找，你也不用演戏了。”狄墨铮连头都没有回。
“这次是真的没有了，”秦之安苦笑道：“黑子，只不过是立场不同，你也不愿相信我吗？”
狄墨铮没有说话。
实际上他看得清楚，听得也清楚。三个窃听机关的价格可不友好，秦之安一把捏碎的三个，至少够他肉疼一个月了。
“跟我回去吧。”秦之安说，“至少也见一面他们。”
“如果我要见他们的话，就不会在下城待了四年了。”狄墨铮冷冷地说。
秦之安一把将他从床上拽起来，怒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跟着那个女孩一起离开？你一直窝在黑井不好吗？”
“老秦！”狄墨铮也被他的举动惹毛了，“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非要我开口向你证明什么呢？我他妈的在黑井再怎么摸爬滚打，那也不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离开了？”
“我们现在就在上城！你告诉我你的家在哪儿？你还能回哪儿去啊？别扯了！”
两人针锋相对，秦之安气得满脸通红，狄墨铮的情绪也很激动，浑身颤抖。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狄墨铮大声嚷嚷，顺手抓起一旁的水杯摔在墙上。
“我……”秦之安一下子语塞了。
确实，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这四年中狄墨铮的变化，不知道这四年中狄墨铮的思想究竟在作出怎样的斗争，不知道他是否还像是四年前的‘黑鬼’那样游刃有余，不知道这四年中他究竟在坚持什么……
狄墨铮深吸了一大口气，咬着牙说：“我是个逃兵。”
他说出口的声音很轻，咬字也不清晰。这话憋在他的心里太久了，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机会能让这几个字从牙缝中钻出来。
秦之安在听到的时候直接呆住了。
“现在你知道了？”狄墨铮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目光凶冷。
“你……黑鬼怎么可能做逃兵呢？”秦之安一脸难以置信，“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只是个人。”狄墨铮冷声道。
“你他妈的……”秦之安突然暴起，一把拽住狄墨铮的领子，“你就算不想跟我走，也不用编这种鬼话！”
“我没编！”狄墨铮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是被流放到黑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