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如蓝天
失去高考的陆雨文，有那么一段日子总是活在一片前途渺茫的惆怅之中。在饭桌上，陆峰总会唠叨几句关于高考和陆雨文对未来的打算。
陆雨文就不服气地说：“大不了复读一年，不就是一个高考吗，至于天天挂在嘴边？跟寺里的和尚念经一样！再说哪，难道天下那么多没有高考的人就会饿死不成？”他心里憋屈，一个不参加高考的人在老爸心目中就好像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样。
不过，陆雨文并没有抱怨老爸的意思，更不会憎恨老爸，只有深深地自责。除此之外，就是跑到楼顶上去拼命地打沙袋。即使刘彩云几次到家里赔礼道歉，为陆雨文说情，但都无济于事，他和老爸之间的舌战还是继续演绎。
这个傍晚，父子俩又争论了一番。陆雨武听着就烦，干脆拿着一张彩票去了彩票店。耳不听不烦。临走的时候，陆雨武气呼呼地说：“你们大老爷儿俩就那样干仗吧啊，吵个天翻地覆！”然后，悻悻离开。
陆雨文只能重复着昨天的故事，跑到楼顶上去打沙袋。一切的物是人非、喜怒哀乐都凝聚在拳头上，发泄在沙袋上。那一刻，沙袋竟然成了他诉说悲喜的倾听者。他的思想里、他的世界里、他的生活里好像只剩下了沙袋。他就那样疯狂地击打着沙袋，即使拳破血流，即使赵萌萌已经背着吉他站在他旁边，他也没有停下来。
直到感觉疲惫不堪了，陆雨文才停下来。整个人好像散了骨架似的，一屁股坐在水泥板上。口里喘着粗气，头上的汗水像浑浊的河水肆无忌惮地往下淌。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赵萌萌原本是找陆雨文陪她练歌的，可看到眼前万般沮丧的陆雨文，她没有心思也不敢跟陆雨文提起练歌的事情。她把吉他放到一张旧书桌上，从背包里取出纸巾，为陆雨文擦汗。那张书桌是几天前陆雨文从二手家具店买的，是赵萌萌练歌的专用品，放歌谱吉他一类的东西。
陆雨文苦涩地一笑：“萌萌，我爸说我是一个混球，没有希望和前途，你还有信心管我？”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
赵萌萌很坚定地说：“我坚信你不是一个自暴自弃、妄自菲薄的人。你必须拿出自信来，面对现实。你的确失去了一次高考，但是还可以复读啊。即使不复读，也还有文学的梦想啊。”她一直对陆雨文的才华充满信心，对陆雨文的前途充满信心，对他们的明天充满信心。
陆雨文觉得赵萌萌的话很有道理。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明白那样的道理呢！但是，一个人从消沉沮丧到振作自信必须经历一个自我扬弃的过程，有失落、悲伤、挣扎。
陆雨文说：“话虽如此，可做起来难啊。不是吗？不就是管了别人的闲事错过了考试，就被老爸厌烦了，说我毫无前途，愚昧至极。”原来，功名利禄一直是多少人为之痴狂的尤物。
赵萌萌冷静地说：“你做的不是闲事，而是一件无比崇高的事情。你用自己的高考救了一条生命，阻止了一场悲剧，留住了别人的快乐，难道这不是人生的成功吗？这种成功是无法用金钱和掌声衡量的。所以说，你不是愚昧无知，而是大智若愚、至善至美、心怀若谷。”这简直是一段让人心潮翻滚的讴歌，很直接，很热烈，很真挚。
陆雨文看着赵萌萌，心中卷起万丈狂澜。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借口自甘堕落、心灰意冷，更没有任何理由去漠视赵萌萌的存在和付出。曾经海誓山盟，把欢乐痛苦梦想同系。
陆雨文握住赵萌萌的双手，电光火花似的目光烧灼着她的眼睛，烧灼着她的脸，烧灼着她的心。他凝视她许久，终于打破沉寂：“练歌吧，无论如何，不能让你的梦想破碎。”
赵萌萌果断地说：“不，是我们的梦想！”她送给他一个如梦似雾的微笑。虽然声音低沉，但是胜似惊雷震撼着陆雨文的心。
他们开始练歌。歌名叫做《青春年华》，由陆雨文作词，赵萌萌谱曲。青春年少是一个有梦的季节，什么梦都敢想敢做。青春如碧草，梦想如蓝天。
赵萌萌弹起了吉他。随着丝丝如雨的吉他声，他们唱起了那首他们的歌：“
青春如碧草
梦想如蓝天
看春色姹紫嫣红烟雾弥漫
看落日燃烧激情七彩斑斓
把酒黄昏话年少
怎忘记小桥流水山花烂漫
柔情似流水
佳期似梦幻
听山鸟树梢啼唱呼朋引伴
听晚风草尖吹笛缱绻缠绵
把歌黄昏两依恋
怎忘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他们一直练到天黑。歌声那么美好，夜色那么美好，梦想和憧憬那么美好。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每个人的梦想都必须经过现实的锤炼。
陆雨文没想到，就在他和赵萌萌编织着他们的梦想的时候，一个噩耗向陆雨文袭来。当陆雨文和赵萌萌走下楼顶，来到陆雨文家里，看见陆峰躺在地上。
陆雨文知道，老爸又犯病了。他顾不得换衣服，一把背起陆峰，直奔楼下。赵萌萌将门关上，跟着跑下楼。他们跑到大街上，拦住一辆的士，上了车，往中心医院飞奔。
到了医院，陆峰马上被推进急救室。陆雨文和赵萌萌就坐到长椅子上等待着急救室里的消息。陆雨文心急如焚，给陆雨武打了电话。陆雨武正在彩票店里看号子。接到陆雨文的电话，头也不回地跑出彩票店。来到路边，随便拦住一辆私家车，不管价格高低，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陆雨武急匆匆地跑到急救室门口。只见陆雨文和赵萌萌倚靠着坐在椅子上，双眼闭着。看上去，他们俩显得很疲倦。
陆雨武打招呼说：“雨文，睡着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坐到陆雨文的身边，拍了拍陆雨文的肩膀。
陆雨文和赵萌萌先后睁开眼睛。陆雨文揉揉眼睛说：“没有睡，能睡得着吗？心里担心，闭着眼好过一点。天越冷越起风。”陆雨文想：“也许，这就是命。”
陆雨武担心地说：“爸是怎么回事啊？严不严重？”他说完，唉声叹气。
陆雨文眨眨眼眼说：“肯定严重啊。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又是脑血栓加急性心脏病，能受得住几次折腾？搞不好，这次活过来就要提前退休了。”人生很多无奈。
一个多小时后，急救室门开了。主治医师走出急救室，跟陆雨文兄弟讲了陆峰的病情。陆峰是心血管疾病和脑溢血并发症。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康复后会有肢体麻木的可能。
陆雨文吃惊地说：“也就是说，即使病治好，也可能手脚致残。”其实，陆雨文早就知道他爸那种情况迟早要发生的。上次陪他爸体检的时候，医生曾经告诉过陆雨文。
医师说：“也可以这么说。因为病人的病已经反复发作，再加上年纪大了，平时生活习惯缺乏规律，所以这次很危险。不过，好在他身体素质好，所以扛过了生命危险区。要提醒你们，等出院以后，他不能再操劳，要多休息。”
医师走了。陆雨文叫陆雨武回去睡觉，说明天还要上班，不能熬夜。陆雨武告诉陆雨文，他明天不上班，所以让陆雨文回去睡。从小到大，陆雨武都一直疼爱陆雨文。
陆雨文按照陆雨武的意见，让陆雨武在医院看着，他和赵萌萌走出了医院。陆雨文先打的把赵萌萌送到别墅花园，然后他才回了家。
赵萌萌回到家里，江雪英正在客厅看电视。中央一台正在播放红军长征的片子。江雪英还没等赵萌萌打招呼，就先招呼说：“萌萌，回了？”语气生硬。
赵萌萌感到气氛有点不对，平常妈妈都是和颜悦色的，今儿个却很严肃。她坐到沙发上，忧心忡忡地说：“嗯，回了。妈，你在看战斗片呢？哦，红军长征过草地，很好看的。爸呢，他不陪你看电视？”
江雪英说：“喝了一肚子马尿，摇摇晃晃的。刚回来就睡了。”依旧是冷冰冰的脸孔。
赵萌萌叹气说：“妈，你为什么不让爸少喝一点呢？爸可是三高啊，喝酒很危险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当今这个社会，上半辈子拼的是实力，下半辈子拼的是健康。”她很忧虑。
江雪英瞟了赵萌萌一眼：“我劝过啊，可他就是一头犟牛，就是不听劝。还说多年不见的兄弟，感情深，舍命陪君子。一喝就管不住嘴，喝大了。为了兄弟情，连老命和赵氏集团都似乎不要了，什么人呢！”发泄是分解气氛的化学剂。
赵萌萌嘿嘿一笑：“妈，你是战斗片看多了吧，产生了草木皆兵的幻觉。爸也够辛苦了，那么大个企业要操劳，多不容易啊！所以，有时候放松一下是必要的。”她说得眉飞色舞，江雪英听得云里雾里似的。
江雪英真没想到，赵萌萌懂得的还真不少。她抿抿嘴，近似轻蔑一笑：“哟嘿，小丫头片子说起来还头头是道噢，跟你老妈讲起大道理了。我告诉你，妈吃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多。”
赵萌萌满脸的不服气，在意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新事物是不可战胜的。妈，你们是旧事物，我们是新事物。”
江雪英心烦了，就催着赵萌萌去睡觉。她严厉地说：“别贫了啊，去睡觉吧，妈还要看一会儿战斗片。”说完，就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赵萌萌走进卧室，拿了衣服，就进了卫生间冲凉。冲好凉，就躺到床上翻着朋友圈。翻着翻着，看到了陆雨文发的微文：
“那一抹繁华落尽，但恍然昨日。总是眺望那远去的小河，人生的路啊，就如那日夜不停的小河，似乎没有尽头。因为有放不下的人，因为有心中的梦，所以勇往直前。”
因为有放不下的人？是的，很多人因为有心中放不下的人，所以义无反顾地活着。赵萌萌也有放不下的人，那就是陆雨文。失去高考的伤感，父亲病倒的困惑，让他疲惫不堪。可她却无能为力。
突然，赵萌萌感到一种悲凉。她给陆雨文发了一条微信：“在吗？看见你的朋友圈了，很有诗意。你大概就是为文学而出生，天生文学之才。”
陆雨文翻开微信，回了赵萌萌：“时刻为你而存在。我之所以写作，因为我热爱生活；我之所以写出万物的灵性，因为我热爱生命；我之所以把艺术看作是我的生命，因为你是我艺术中的生命。”
赵萌萌的脸上浮起春波荡漾的笑。她马上回了陆雨文：“我时刻为你而美丽。我的歌唱，我的旋律，我的音乐都包容着你的热情和我们的憧憬。”
陆雨文再回发发一个微信：“亲爱的，我要写作了。爱你噢，晚安。”然后，还加了一朵玫瑰。赵萌萌就回了晚安加红唇。
陆雨文放下手机，就坐到椅子上写小说。是一篇中篇言情小说，名字叫做《那九朵玫瑰》。小说已经完成了一半。该小说通过主人翁江子安和情敌张小虎为争取同一个恋爱对象，而演绎出光怪陆离的人生历程，展示了人们的迷茫、无奈、迷失和彷徨。
本来江子安和吴丽丽是一对深爱的恋人，朝朝暮暮，形影不离。但是，他们的相爱遭到张小虎的嫉妒。张小虎也喜欢吴丽丽，但是吴丽丽不喜欢张小虎。
张小虎天天看着江子安和吴丽丽柔情似水，你侬我侬，心如刀割。于是，他实施了各种阴谋诡计。先是雇佣死党黑夜里对江子安突袭，接着就在江子安身上砸狗屎，最后使出了杀手锏的美人计。
张小虎找到了在酒吧工作的晚霞，两人进行了一场交易。张小虎出钱，晚霞和江子安谈一场假恋爱，以让吴丽丽和江子安分手。张小虎的目的达到了，但是谁也没想到江子安和晚霞假戏真做了。生活和人生就这样千奇百怪的。
小说的结局就是张小虎不务正业，占有了吴丽丽也害了吴丽丽；江子安和晚霞手牵手地走在第一次相遇的十字街头，一种温柔的幸福。
小说里的爱情轰轰烈烈，也很凄婉，更让人震撼。一个人不能总是游戏人生和爱情，要付出真心，否则，就会被人生和爱情游戏。
白天在医院照顾爸爸，傍晚在楼顶陪赵萌萌练歌，晚上在灯下写那篇小说。每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当小说完成的时候，陆峰也出院了。值得庆幸的是，陆峰并没有出现先前预测的后遗症。陆雨文认为这都是命。
陆峰出院那天，陆雨文买了很多菜，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的晚餐美食，以庆祝陆峰健康平安。赵萌萌也到陆雨文家吃饭。赵萌萌买了好多补品，还买了一束鲜花。陆峰那张幸福的脸上乐开了花。
吃过晚饭，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刻。陆雨文和赵萌萌披着璀璨的光彩，迈步在通往鹊桥的幽径上。好久没有一起散步了，他们感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密感。
赵萌萌感慨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四年前，我还是一个蹦蹦跳跳的黄毛丫头，而今高三已经毕业。人生呐，说快就快，说慢也慢。”
陆雨文看了一下头上的街灯：“从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弹指间变成了风姿绰约的美人。心怀世界，心怀梦想。”他陶醉于璀璨中的散步。
赵萌萌说：“陆雨文，我真服了你。在你的心目中，诗歌无处不在。可是，我不是美人，而是美女。”她不满地看了看陆雨文。
陆雨文说：“实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用词不同而已。不过，美人在每个人的心目中评价的标准不一样。”他的标准就是那种不过分雕琢的那种天然之美。相对于淡抹浓妆，他更爱清秀淡雅，很真实的美。
赵萌萌兴高采烈地说：“陆雨文，你心中评判美女的标准是什么？不过，千万别把我当参照物啊。”她皱着眉头，显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陆雨文直率地说：“你真是神人，让你算对了，我心里想说的就是你刚才反对的声明。我的评判标准就是清秀而自然，妩媚而不矫情。你就是这样。”在他的心目中，赵萌萌一直是一种清秀而圣洁的美丽。
赵萌萌情不自禁地握着拳头，轻轻地捶打着陆雨文的肩膀：“你坏！你坏！你好坏！”和陆雨文在一起的日子，总是那么绚丽多姿、丰富多彩。
陆雨文哈哈地笑了。他躲开赵萌萌的拳头，沿着忽暗忽明的林间小道跑。赵萌萌就在后面追赶。她一边跑，一边喊叫：“陆雨文，你等等我，等等我！”
陆雨文转头往身后的方向喊：“好的，加油跑！”他嘴上说等赵萌萌，脚下却在行云流水般飞奔。
突然，赵萌萌被脚下的小石子滑了一下，哎哟一声摔倒在地。陆雨文急忙停下，转身跑到赵萌萌的身边。一把拉起赵萌萌，担心地说：“都是我不好，偏要发疯似的搞点刺激。哪里伤着了没有？”
赵萌萌胡乱地指着脚痛，手痛，其实并不受伤。但是，陆雨文还是按照赵萌萌说的部位不停地揉捏。不过，当时摔在地上时肌肉有点震得酸酸的，一时半会儿走路不方便。
陆雨文让赵萌萌走几步看看，一瘸一拐的。于是，陆雨文就蹲下来说：“来吧，我背你。”他很认真地蹲着。
赵萌萌满脸微笑地趴到陆雨文肩上，温柔地说：“谢谢啊。”她心绪万千。也许，这就是她所要的。一个内心再坚强的女孩，她也需要男人的呵护。
陆雨文说：“跟我还那么客气。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故意把说得很玄乎，让赵萌萌一知半解。
赵萌萌热情洋溢地说：“你是谁？你不就是陆雨文吗？还能是谁啊。”她不知陆雨文又在玩什么把戏。
陆雨文脱口而出：“我是赵萌萌的男朋友！”他一边说，一边迈着稳健的步子。就如他这么多年来，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
赵萌萌就仰着哈哈大笑：“陆雨文，你真逗。本来人家就是你的女朋友，简简单单的问题，让你说的神神秘秘的。”那笑容里有几分天真。
陆雨文加快步伐，小跑前进。赵萌萌就在肩上惊叫：“陆雨文，慢点，你慢点行不行？”陆雨文说：“放心吧，我永远是你安全的脚。”
永远安全的脚？多么让人震撼，多么让人激动，多么让人温暖！那一刻，赵萌萌感到城市的夜色出奇的美丽。
赵萌萌在陆雨文的背上想着她和陆雨文的未来。她唱歌，他写小说，还为她写歌。然后，生一对男女，一个胖小子，一个白雪公主。这样，一家四口去辽阔的大草原，看牛羊成群，看碧草蓝天。“梦想就是那么美好。”赵萌萌想。
梦想美好，但现实冷酷。即使如此，她也心怀梦想。她讨厌沾满铜臭的爱情和人生。如果一个人不敢做梦，他就会永远被禁锢在现实的囚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