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见高三
一年一度的高考到来了。被号称三大国考之一的高考,是决定多少年轻人命运的一次冲刺。多少日子的煎熬和付出,为的就是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刻。命运全都拽在在那支笔上了,就像放风筝一样,高低全拽在那根线上了。
早晨6点钟,陆雨文就起起床了。一番洗刷之后,就煮了一碗面条,一个人坐在饭桌旁吃面条。家里就他一个人,老爸昨晚厂里赶活加班没回来,哥哥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
陆雨文吃过早餐,把考试所需的用品装进一个塑料文件袋里。检查一下没少什么,放心地把文件袋装进背包。换了一双跑鞋,他就背起包走出家门。
来到楼下楼梯间,刚把单车锁打开,听见手机响了。陆雨文急忙从包里拿出手机接听。是刘彩云打的电话。这一接听,他整个人就呆若木鸡。刘彩云在电话里哭诉着说琳娜煤气中毒,情况危急。
陆雨文回过神来,就心急火燎地跑向刘彩云家里。来到刘彩云的家里,只见刘彩云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呼喊着怀中瘫痪似的琳娜。琳娜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很难受的样子。
陆雨文急忙拨打120急救,可是工作人员在手机里说碰巧急救车都执行任务去了。没办法,陆雨文只好一把抱起琳娜说:“打车去医院,要速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说着,抱着不省人事的琳娜飞奔下楼。刘彩云抓起手提包,关上门,急如星火地跟在陆雨文后面跑。
陆雨文一边跑一边责备刘彩云说:“你是怎么搞的嘛,把孩子弄成这样,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心急了,他心生抱怨,口不择言。
刘彩云没有生气,也没有理由生气。她哽咽地跟陆雨文解释:“早上,我去买菜,让琳娜自己洗脸。谁知她自己开了煤气洗澡。因为漏了煤气,所以她就中毒了。等我回来,发现她已经倒在地上。幸好我在菜市场没有耽搁,不然一切就完了。”她擦着泪,既悔恨又担心。
陆雨文吁气喘喘地说:“做事要动脑子,她才六七岁的孩子,你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里洗脸?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家里装的是煤气热水器?唉,太粗心大意了!”他拼命地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绝不能让琳娜有事。生命比任何都宝贵。
跑到大街上,拦住一辆的士,他们上了车,直奔中心医院。因为救人,司机把车开得很快。然而,生活里的事情常常是事与愿违的。当车子开到半路上,前面发生了车祸,主道被堵得水泄不通,车子一眼望不到到尽头。
陆雨文知道一时半会儿通车是不可能的。他果断地对刘彩云说:“看来,我们只有跑着去。下车吧,多争取一分钟,琳娜就少一分危险。”说完,他抱着琳娜下了车,顺着旁边人行道狂奔。
刘彩云跟着下了车。因为心里急,所以她忘记给司机车费。跑开十几步,又要回头给司机车费。司机把手伸出窗子,不停地摇着,大声说:“车费免了,快点去!救孩子的命要紧,快点啊,别耽误时间。”
刘彩云听司机一说,又转过身去,急匆匆地追赶陆雨文。她心里向上天祈祷:“老天爷啊,你可要开开眼睛啊,保佑我家琳娜平平安安的。”她害怕失去琳娜。如果失去琳娜,她也不想活了。
跑了大约半个小时,来到了分岔路。陆雨文和刘彩云拦住一辆的士,争分夺秒地上了车,然后催着司机往中心医院飞奔。车子比射出的箭还快。
十五分钟后,他们就到了中心医院。琳娜被送进急救室。陆雨文和刘彩云在急救室门前焦急地等着消息。半个小时过去,主治医师走出急救室。陆雨文上前去,问了医师关于琳娜的情况。医师告诉陆雨文说,琳娜现在脱离了危险,不过,假如还迟来十分钟,那就没希望了。
刘彩云喜出望外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住地向医师道谢:“谢谢医师,太谢谢你了!你们真是活菩萨!要是没有你们,那我的孩子今天就不保了。”她热泪盈眶,又喜又悲。
琳娜没事了,陆雨文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一下子掉落了。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五十了。离高考只有十多分钟了。他拍了一下脑门,对刘彩云说:“今天高考,我差点忘了。现在琳娜没事了,那我就去考试了。”说完,撒腿就跑。出了医院大门,叫停一辆私家车,直奔师大附中。
人们常说一句话:人倒霉了,吃口凉水都要呛死人。陆雨文就赶上了这样的晦气。为了赶时间,司机开车如追星赶月似的,一路狂飙。就在一个分叉口,车子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小货车撞了。陆雨文感到眼前一黑,什么也就不知道了。高考、理想、憧憬,和他的意识一同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陆雨文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模模糊糊地,他看见赵萌萌在床边坐着。是不是幻觉啊?还要去高考呢,跑着去高考!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原来是现实。手上吊着点滴,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纱布裹在头上。
突然,陆雨文惊愕地直起身子,嚷嚷着:“高考,我还要去高考!我的高考,我的高考”可他心里明白,高考已经和他永别了。
赵萌萌起来,坐到床上,拼命地搂住情绪混乱的陆雨文说:“陆雨文,你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今年错过了,明年还可以考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现在她唯一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安慰陆雨文。
陆雨文挣扎了一会儿,沮丧地低下头。想起这三年来,含辛茹苦,熬夜点灯,到最后却付诸东流,心中不胜悲怆。一行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他的热情烧掉了自己的高考,也烧掉了老爸的期盼。虽然不后悔,但很内疚,也很自责。
赵萌萌轻轻地抚摸着陆雨文的头发,温柔地说:“雨文,如果你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也许,那样你的心里会好受一点。”她想给陆雨文最大的安慰,但是,不知怎么的,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流下泪水。就像以前他们唱的歌吧:天南地北,与谁同行,同喜同忧?
是的,同喜同忧。陆雨文沉默着,赵萌萌也陪着他沉默。彼此沉默,让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一阵敲门声打破两个人的沉默和安静。赵萌萌慌忙下床去开门。打开门,但见陈浩天和王梦珂提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口。赵萌萌立即招呼他们进了病房。因为病房是单人间,所以多两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陈浩天坐到床边,向陆雨文嘘寒问暖,对高考一个字也没有提过。男人在很多时候就是表现得很理智。
陈浩天理智,王梦珂却很冲动。她放下手中的水果,热情澎湃安慰陆雨文:“陆雨文,好好养病,这次高考”
“嘘——”王梦珂刚说到高考二字,赵萌萌立刻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停住的手势说,“就此打住啊,别提那些不高兴的烂事,一个字也不能提!”赵萌萌知道,这时候提高考,简直就是在陆雨文伤口上撒盐。
王梦珂似乎明白了赵萌萌的意思,一下子停住,用手捂住嘴,对着赵萌萌尴尬地笑。他心里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愧疚。
王梦珂跟赵萌萌谈起市电视台七夕节举办“七夕杯”情歌大奖赛的事情。她兴致勃勃地说:“萌萌,今年市电视台举办的情歌大赛很隆重的。据说,有知名歌唱家出席裁判耶。奖金也比往年高,一等奖两万块。”
赵萌萌淡定地说:“奖金高低无关紧要,关键的那是人生的梦想,是这个城市的年轻和阳光。歌唱生活,歌唱生命,歌唱情谊。”她厌烦纯粹商业化的艺术模式。如果是这样,艺术就失去了其原始的生命力和价值。
王梦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奉承地说:“你真是一块艺术家的料,对艺术的理解独树一帜。我自愧不如。哎,萌萌你报名了吗?”
赵萌萌一笑,得意地说:“我能不报吗?虽然舞台小,但是那也是一次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大歌星都是从草根歌手走出来的。这是一个歌星成长的必经过程。”她知道梦想难,但是不难就不会有价值,就不会光彩夺目。
王梦珂和陈浩天在病房里待了半个小时,就起身要走了。王梦珂告诉赵萌萌说去陈浩天家里去吃午饭,陈浩天爸妈要见见她。本来赵萌萌想留他们一起去外面吃顿饭,听王梦珂说要去陈浩天家吃饭,并且是陈浩天父母的意思,赵萌萌就放弃了。赵萌萌明白,那肯定是好事。
赵萌萌把他们二人送出病房。陈浩天走在最前面,赵萌萌和王梦珂走在后面。在王梦珂离开的时候,赵萌萌把左右拇指压在一起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发展到了这样?嗯嗯?祝贺你啊!”压拇指的意思就是恋爱了。
王梦珂脸上起了红晕,有点遮掩地说:“哪里有啊,我们纯粹是一般的朋友。吃顿饭能说明什么呢?”说实在话,她对陈浩天的感觉很奇怪的,像爱情又好像不是。不过,二人之间的投怀送抱已经发生过了。在陈浩天的心目中,那就是爱情。
赵萌萌不以为然说:“得了吧,你骗鬼去吧!越是不承认,真实性就越大。别不好意思啊,青春时代是我们疯狂的黄金时期。我们要抓住机遇,疯狂地、热烈地、痴情地谈一场恋爱。不然,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就只能是黄昏恋了。” 她的话很赤裸,也非常现实。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王梦珂挖苦似的语气说:“情感专家!”然后,迈开步子追赶陈浩天。她想:“也许,赵萌萌的话是对的。青春之所以是青春,因为又青又春。”
赵萌萌回到病房,给陆雨文倒了一杯开水,就去外面买午餐。她专门为陆雨文买了排骨、回锅肉,让他大补一回,身体恢复得快一点。
赵萌萌提着快餐刚进病房,一个女护士走了进来。她催着陆雨文交付所欠的300元医药费。陆雨文说下午交,他老爸下班了就来送钱。护士答应了,走出病房。
赵萌萌放下手中的快餐,追出病房。来到护士身边,她跟护士说:“哎,美女,医药费在哪里交?我现在就去交费。”
护士打量着赵萌萌说:“二楼3号窗口,其他窗口都午休了。”护士停了一下,微笑着说:“你是他的家人吧?”
赵萌萌坦率地说:“不,我是他女朋友。”她没有隐瞒她跟陆雨文的关系,也不需要向谁隐瞒什么。
护士脸一红,歉疚地说:“对不起,不该打听你的隐私。”她的态度很诚恳。
赵萌萌挑挑眉毛说:“没事,恋爱又不是什么稀奇事。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她并不介意护士问起她和陆雨文的关系,只要不是恶意,又何必去纠结?她跟护士打了拜拜的手势,就去了二楼窗口交费。
回病房吃午餐的时候,陆雨文问起了交医药费的事情。赵萌萌如实回答陆雨文说,医药费她已经交了,叫陆雨文别担心。
陆雨文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你,赵萌萌。等我爸下班过来,把钱给你还上。唉,因为我把你也折腾的寝食难安,真的不好意思。”突然间,他感到自己是一个不值得任何人怜悯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他有了自卑感。
赵萌萌惊异地凝视着陆雨文,心里一阵不安。自从他们相处以来,陆雨文从来没有说过今天那样见外的话语。这让她无法想象。她严肃地说:“陆雨文,什么时候我们分彼此了?再说,也只是三百块钱而已。难道我们之间的情还不够我为你支付三百块的单据?”这是她第一次向陆雨文质问他们的情。
够不够买单?到底情有多深?不知道。陆雨文不知道如何用金钱去衡量他和赵萌萌的爱有多深情有多长,也许谁也不能做到。但是,在陆雨文的心目中,赵萌萌永远都是他的小甜心,这是毋庸置疑的。为了赵萌萌,受多大的苦他都不在乎。
陆雨文见赵萌萌脸色骤变,语气寒冷逼人,知道她生气了。于是,心里急了,慌忙之中抬起手,抱拳向赵萌萌道歉:“是我错了,我诚心给你赔不是,请原谅我的幼稚和无知。”
可是,陆雨文忘记自己左手还有伤,一用力就感到受伤的肘关节一阵剧痛。他哎哟一声,立即用右手护住左手肘,咬牙切齿地忍着剧痛。
赵萌萌马上放下手中的饭盒,胆战心惊地扶住陆雨文的手臂,心疼地说:“没事吧?如果受不住,我就去叫医生。”看着陆雨文那一脸失色的样子,她心里跟着难受。那是一种隐秘的、深深的、无法言语的伤痛。
陆雨文摇摇头说:“没事,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只要你原谅我,这点伤对我而言微不足道。原谅我吧啊?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说出那些稀里糊涂的话。”他以乞求的眼光看着赵萌萌。
赵萌萌噗哧一笑:“看你那傻样!行了,本姑奶奶今天就对你网开一面,原谅你了。不过,下次你再分彼此,我可饶不了你。”她没想到,一向成熟的陆雨文也有他幼稚可爱的一面。
陆雨文兴奋地在赵萌萌的脸上吻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吻赵萌萌的脸。一切都包裹在那热烈的、深情的、诚挚的一吻之中。男人一吻,地动山摇。
赵萌萌看着陆雨文,心在狂跳。梦想着的一吻终于等到了。一吻不一定定情,但是一吻意味着两颗心的交融。
遵照医嘱,陆雨文住院治疗了半个月才出院。半个月里,赵萌萌天天早出晚归,整天待在医院里照顾陆雨文。陆峰好几次向赵萌萌致谢,赵萌萌就说叔叔你太客气了,又不是外人。陆峰无言以对。
赵萌萌的行迹让江雪英感到不安而奇怪。江雪英好几次投石问路地向赵萌萌了解她整天忙活的事情。赵萌萌总是说要参加市电视台歌唱大赛,在音乐培训部练歌。江雪英半信半疑,还要追问。赵萌萌就说:“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因此,江雪英哑口无言。
江雪英独自站在窗前的时候,有了许多做父母的一样的感受:子女长大成人了,这意味着自己变老了。步入成年的他们,即将走上新的人生路程。所以,父母不能再像往日一样控制、左右、压迫他们的思想、立场、观念。他们最终是要破茧成蝶的。
陆雨文出院这天,赵萌萌特意买了一束花到医院接他。赵萌萌把鲜花递给陆雨文,满脸的春光荡漾:“陆雨文,恭喜你闭关圆满成功,健健康康。”半个月来,虽然她是苦了一点,但是陆雨文的平安无事却给了她最大的安慰。
又是一个彩云燃烧的黄昏,陆雨文和赵萌萌在鹊桥上结伴而行。彩云映红了他们的脸,异样的美丽。空气里流动着他们窃窃私语的甜蜜,也飘扬着他们欢天喜地的笑语。
陆雨文把手臂搭在赵萌萌的肩上,感叹地说:“时间过得真快,两年前还是在附中嬉笑追逐、天真幼稚的少年,如今高三已经远去。大家将要各奔东西,踏上新的征程。”然而,遗憾的是他却没有什么新的征程,前程未卜。
赵萌萌看了看天边的云彩说:“光阴荏苒,世事无常。多少人,当童年的稚气刚刚失掉,就心怀年少的誓言,背负生活的无奈,从出生的地方走向遥远的地方。”她觉得一个人活着真不容易。
陆雨文伤感地说:“也许会飞黄腾达、马到成功,也许会一败涂地、穷途末路。前进的道路上总是布满荆棘。”很多人因为失败而崩溃,因为失败而彷徨,因为失败而迷惘。
是的,迷惘。此刻的陆雨文也一片迷茫。失去高考就是失去了一次放飞梦想的最佳机会。因此,他不得不暂时停下前行的脚步,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生活,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