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别
名叫远泽的中年人坐到方牧之面前,沉吟了一会:“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要搁以前我绝不会相信所谓的命运之类的东西。但你也知道,自从当年跟着济世大师他们入西域,这东西就不得不信了。”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开始翻阅前人留下的记录,昔日丞相在五丈原借七星灯续命的时候正是他们拱卫在大帐周围,后来魏延闯帐导致主灯熄灭丞相续命失败,但守在帐外的他们听到了丞相嘱咐了姜维什么。”方先生好奇道:“具体是什么?有说吗?”远泽摇了摇头:“没有了,我估计是后续的安排吧。就这点东西都是我拼了半年碎纸才得到的,相当一部分都随着掩护姜维撤退的部队消散了,回来的老家伙也没有知道的。何况他们几乎都折在西域了,这你知道。”
方牧之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那”远泽打断了方先生:“方叔,你要知道,即便没有使徒这东西,我们这也是一个要命的行当。我不希望朋友唯一的传承断在我手里;更何况,即便他真的能够再次遏制使徒,他能跟得上我们吗?”方牧之淡淡一笑:“远泽,我知道你是个理智的人,但,如你所说,有时候不得不信。昔日昭烈帝不过是织席贩履,偏安新野一隅罢了,兵微将寡之时武侯出山相助,而后三分天下;武侯六出祁山之时先帝所留五虎大将也只剩赵云一人,但仍有俩次机会可以还于旧都,但一次败于街亭人之失,一次败于上方谷天时不利。”方牧之低头喘口气,撑住椅子站起来,抱拳行礼:“所以算老头子我求你,他才十六岁,如果真的能帮上你,那再好不过;如若不能,和你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他还年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里。”远泽站起来,把方牧之扶回座位:“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像你一样,赌一把吧。不过咱们得说好,他要是达不到标准,只能回来。”方牧之哈哈大笑:“就这么说定了。安顿好这小子,我也能安心上路啦。”
第四天,方牧之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卧床不起。郎中号过脉后摇摇头:“方先生早些年全是内伤,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我已经尽力了。”村长送郎中出门,远泽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张铁匠走了出去;蒙渊沉默着转过身,和大虎去取白布。
第五天,师姑终于到了。老太太被自己孩子背着,手里拿着拐棍,还不停地催促着走快点。师父眼睛亮了一瞬:“姐姐,你来了啊,还有大外甥和姐夫。”师姑不断的拿着拐棍戳着地,一会哭一会笑,外甥和姐夫则是坐在床边,流着泪望着方牧之。
等到子时,院中灯火通明,方牧之开始挨个把人叫进去进行最后的嘱托,大虎、二虎、小翠、张铁匠、村长、一直到到了丑时,最后一个才是蒙渊。蒙渊走进去跪在师父床前,抓住师父的手:“师父,蒙渊来了。”方牧之此时连眼都睁不开了:“小渊啊,为师要先行一步了本来答应好你要带你去镇子上做衣服的,现在不能啦。到时候把我那几个小箱子给我带上,那里都是孩子们给我的东西;还有,我常读的那几本书和砚台也给我带上,毛笔就留给你了,你那根确实和扫帚似得,这回要好好写字;你师娘的骨灰在我旁边,把我俩葬一口棺材里就行;丧事一切从简吧,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对了,师父的钱都在床底下,除去丧事的花销都留给你。”方牧之大口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道:“孩子,你还年轻,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太安静了,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我一直希望你能更活泼一点,哪怕闯闯祸呢?所以我把你托付给他,跟他走吧,以后就跟着他。”师父抬手指了指站在床边的远泽,远泽上前握住师父的手:“我答应你。”师父这才点了点头用力睁大已经浑浊的眼睛,看着哭成泪人的蒙渊:“这我就放心了。小渊,别哭,人活七十古来稀,老头子我这最后几个月,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你的路还长,别那么闷。师父得走啦,去见师娘了”
正德二十六年五月初十,蒙渊失去了自己的师父。
方先生的棺材葬到了村里的墓地,遵照他生前的遗嘱,一切从简办理,但前来送行的人还是站满了院子。方先生的牌位被放到了村里的祠堂,村长说方先生虽然是请来的先生,但近十年的时间除了教化村民,还为村里的发展出谋划策,应该被后人的香火供奉。蒙渊浑浑噩噩的过了俩天才缓过来,期间那个叫远泽的中年人来过几回,不过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告诉蒙渊缓的差不多就准备出发。蒙渊擦了擦泪,依旧是那个口袋,不过多了些东西和回忆。蒙渊将师父生前写的字留下几篇,剩下的书和纸按照师父的遗愿,仍然留在原屋,随村里人取用。
晚上蒙渊一个人在家里清点剩下的东西,整理成清单好方便大虎他们维护。这时张铁匠走了进来:“有空吗?”蒙渊颇为意外:“张铁叔,您来了。我有空,您有事吗?”蒙渊仔细想了想,应该不欠张铁匠钱才对,但又一想张铁匠不是那种人啊?正在迷茫之际,张铁匠从身后取出一个黑布包裹的东西:“这个,是给你的。”掀开布,是一柄通体全黑的环首汉刀。蒙渊更懵逼了,没等开口,张铁匠就又说:“你跟着老李走,能用的到。”说完从腰上拿起酒葫芦喝一口,也不等蒙渊回答,就自顾自的走了。蒙渊只得朝着张铁匠的背影行礼:“多谢张铁叔。”蒙渊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刀,通体漆黑并无什么特点,刀长不过五尺,刀尾的圆环做了花纹处理,仔细看是一种兽纹;拔出刀来,一道寒光闪过,刀身的花纹很漂亮,在靠近刀颚的地方刻有一行字:“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是很符合张铁叔人设的一句话。蒙渊把刀收起,心情略微有一些复杂:到了这会,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那个中年人是干嘛的了,不过这倒是给师父师娘报仇的好办法,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蒙渊闭了闭眼,把刀放到了行李旁边。
第二天一大早,中年男人就牵着马车到了门口。蒙渊正在给大虎和小翠叮嘱自己走后的事:继续照顾兔子,别忘了给师父的花浇水;蒙渊把鱼竿留给了大虎,鱼钩解了下来穿上绳子挂到自己的脖子上:蒙渊还记着这是师父磨了俩个晚上的。蒙渊没敢回头多看一眼,虽然师父种的花开的正是时候。上了车到了村口,张铁匠、王婶、村长三人早已经站在村口,蒙渊赶忙下了车,把锁头还给张铁匠;王婶把风干好的腊肉和烙好的饼塞给了蒙渊;村长则是和王婶你一言我一语的嘱咐完蒙渊后,和中年男人说了几句话;张铁匠则是和中年男人一人抄起一坛酒,一口气喝完,把酒坛轻轻放下;张铁匠一伸手,中年男人又是扔出一包东西,便跳上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蒙渊独自坐在车后看着熟悉的景色渐行渐远,而王婶和村长似乎还站在那里。新的生活,正在向蒙渊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