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托付

    经过蒙渊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和村里人的帮助下，方牧之的气色总算是好了起来，偶尔还能出来走几步逗逗鸽子；中年人接过了做饭的任务，因为在吃过蒙渊做的饭后连张铁匠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村长和村里人来送过一点粮食，大虎和其他孩子偶尔也会来探望，可能是自家大人嘱咐了不要过多打扰先生休息，这些孩子往往只是充满担忧的看一眼唤一声先生后，把手里千奇百怪的东西塞到师父枕头下；也有孩子依依不舍的拽着自家先生的手，约好等师父好起来一起编草蚂蚱。师父总是笑着一一应下，转头就让蒙渊把东西仔细收好。大虎是来的最多的，带来王婶做的饭，没事干的时候就跟着蒙渊坐在屋檐下发呆，或者是吐槽代课的那位姑娘明明长的还行，但总是凶巴巴的。

    一切似乎进入了一个停摆的状态，蒙渊觉得自己又陷入了迷茫。直到第三天村长和村里的壮劳力往祠堂里运回来一口棺材，蒙渊才终于不得不面对早已知晓残酷的现实。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在转过身后还是泪如泉涌，却不想撞上了那位姑娘。蒙渊慌忙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打算赶紧开溜，因为俩人实在是太尴尬了，除了那天的礼节性问候外，其余时间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蒙渊本身也不是一个擅长和异性打交道的人，所以也不好主动去搭话。没想到那姑娘却主动开了口：“喂，那个你也别太伤心，嗯”蒙渊愣了一瞬，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这姑娘自己红了脸：“诶呀，我我不太擅长安慰人，但，你别老是这样的表情啊！”蒙渊终于结束了懵逼的状态，调整了一下自己：“有劳姑娘挂念，在下实在是情难自抑，如果”没等说完，蒙渊自己就觉得不对了，人家挂念你哪门子了？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是泼出去的水，只好住嘴悄悄看一眼，希望对方不要生气。果然对面的姑娘气的脸更红了：“什么谁谁挂念你了啊！不对总之！你不许这副样子了！”蒙渊赶紧说：“抱歉，是我误会了。我会振作起来的。”那姑娘仍似不满意：“道什么歉啊，你这个人好好振作起来！”然后快步走开了。蒙渊挠挠头，心里对她做出了评价：奇怪的好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长的还可以的奇怪好人。

    少女小跑着躲到了墙后，双手在胸口平息了一下心跳，又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露出苦恼的神色暗暗发誓：“都怪师父说什么提亲不过自己也真是，这话怎么就这么难说呢？”少女心情有点低落，但又安慰自己道：“算啦，萍水相逢而已，这么安慰他他就感到荣幸吧！”

    到了晚上，方牧之似乎精神了一点，坐在自己的桌案前把蒙渊喊了过来：“小渊，来吧，为师和你说说话。”蒙渊坐到师父对面觉得师父今天气色不错，便放心大胆的提问：“师父，史书中记载说天德元年有使徒出没横行西域千里，甚至一路破玉门关而来，同时南交趾叛乱，东瀛倭寇骚扰东南沿海您说过当年您在天德元年以前就是县令，您当年是怎么应对使徒的？对这东西您又了解多少？”

    方牧之沉默了一瞬，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天德元年的时候，我正好三十岁，九州议会刚刚组建，不得不说他们确实颠覆了很多东西，还好当时年轻，接受的快。我运气不错，占个地利，粮食产量和商贸都算上乘，衙门有了钱凝聚一下人心也不算什么难事，但这个时候使徒来了。”师父呼出一口气接着说：“这种东西和你在史书里看到记载的一样，当时人心惶惶，撤回来的西域军就像丢了魂一样，我靠着十年的积累，才稳住人心，但没稳住所有人。那时候一面得和郎中对撤回来的西域军进行检查，然后将西域军安顿到城外驻扎，粮草、帐篷、事无巨细；一面还得接受一部分逃难的幸存者索性整个衙门都是我的人，事情是紧巴了一点，但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尤其是我见到皇甫将军的时候，感觉终于有了盼头。但这一撑就是十年，好在我撑住了，入西域的团队从我这里集结出发，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师父指了指在院子里撸兔子的少女：“准确而言，她的师爷救过我的命。那时候是天德十三年，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本以为可以休养生息，但流窜的使徒趁夜袭击了衙门。我一直觉得那东西在“学习”，它居然绕开了城防守卫和巡逻的队伍，精准的找到了衙门。当时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师娘被使徒而我只能抄起凳子冲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说到这里方牧之的情绪变得激动，大口喘着气，蒙渊赶忙帮着师父轻轻拍背，终于喘顺了这口气，才接着说道：“就算以卵击石我也要上！当时我已经做好了被使徒撕碎的准备，想的是跟你师娘一起走了算了。但在城内修整的他及时赶到了，击杀了那只该死的使徒。”方牧之闭了闭眼，流下俩行泪：“你师娘弥留之际告诉我要好好活着，即便没有她。火化那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掉，这么多年我一直遵守着诺言，可有时候一个人晚上还是忍不住。年龄到了以后我就带着你师娘的骨灰离开了那里。”师父擦去泪痕，笑着说：“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在续弦，没有子嗣。不过我快去找你师娘团圆啦，最近老是梦见她。等见到她，我可以告诉她我一直在好好努力活着，尤其在最后几年的时间里有一个不错的徒弟。那天你碰到我的时候正是使徒留给我的旧伤复发了，要不是你，老头子我早就喝上汤啦。小子，知道背水一战吗？世人皆知兵仙背水列阵向死求生才得以横扫北境，但却不知兵仙在背水结阵之前有多谨慎。所以一步步走吧，走扎实了，你的路还长着呢。”蒙渊沉默不语，只是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方牧之摆摆手：“该说说你的故事了。”蒙渊毫不迟疑的全盘托出，隐去了自己穿越的部分，只说自己是河套郡人，祖上最早是随秦国大将蒙恬驻扎的。然后说出了自己那个奇怪的梦境。方牧之捋了捋胡子，眯起眼：“这个梦有意思，或许你小子真有这命呢？”没等蒙渊接话，就一脸疲惫的闭上了眼说道：“好啦，说这么多了，老头子我也累了，你这几天也够累的，早点歇息吧。”等到蒙渊告退，坐在椅子上的方牧之才睁开眼对着卧房的门缓缓说道：“远泽，都听见了吧？有什么头绪没有？”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人，正是那位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