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突然袭击
上午九点，路争先突然接到小刘村、冯庄村、庄王村三个村的电话，说省里的检查组正在村里检查。
路争先知道，这回算是让李坚猜对了，还真是与玉皇庙村人口差不多的几个村，不可思议的是，复查的话，一个村就够了，怎么一下子查了三个村？多亏按照李坚的提议提前做了准备，不然，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路争先赶紧给常立新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又给全体所办人员下达了指示，立即赶往这几个村，避免特殊情况发生。
省计生委这次搞突然袭击，是有目的的，刘玉玲不是汇报说玉皇庙村是个瘫痪村，不能代表东沟镇的水平吗，那好，我就来个突然袭击，让你防不胜防，看看东沟镇到底是不是像刘玉玲说的那样，如果这次突击检查的结果很好，那就把玉皇庙村作为特殊情况来对待，如果突查的结果还是不很好，那东沟镇乃至上河县的成绩还得按抽中的样本点——玉皇庙村来计算。
这次来的检查组成员，全是省计生委机关的人，每组十人，共三十人，早晨五点就起床了，直接从省城赶到东沟镇。
到小刘村带队检查的还是陈宪章，他这十个人在村里走访了两个多小时，竟然没有发现一例计划外生育对象，群众见了他们还都热情地打招呼，有的还热情你让进屋里切上西瓜让解渴。
陈宪章在村民家里发现了东沟镇人民政府给每一户签订的计划生育责任状，他感到稀奇，这东沟镇管理计划生育还是有招数的啊，这怎么小刘村与玉皇庙村差别这么大？陈宪章通过与村民交谈才知道，小刘村现在的当家人是个女的，其 丈夫以前就是东沟镇计生所所长，这个女当家人办事公平公正，从不弄虚作假、优亲厚友，村民们现在都很爱戴她。
陈宪章发现，这小刘村不像有准备的样子，走访两个多小时了，还不见一个镇村干部露面，他也想了很多办法试图从村民嘴里套出来本村计划外生育名单，但村民像是统一了口径，我们村没有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人。陈宪章当然不信，但问一个村民是这么说，问两个还是这么说，再问，都是这么说。想从其他地方找找看有没有隐藏的计划外生育的孩子，从村外到村内，他想了几种办法都找不到有计划外生育者的迹象。
其实，不是没有干部陪检，是路争先和赵景海提前有通知，一旦检查的来了，不用陪检，只要群众工作做好了，现场两天前已经清理干净了，加上小刘村现在的群众比较配合范金花的工作，提前开会已经安排过了，省计生委认为的突然袭击，其实在东沟镇是早有准备。
陈宪章眼看快到了中午，就停止了走访，一路打听着向村委会而来。
到了村委会院子里，陈宪章才发现有几个人在村室里等自己，李坚和范金花都在，路争先没来小刘村，他去了庄王村，赵景海和史文博去了冯庄村。看到陈宪章进来，李坚赶紧让座，让村干部打来凉水让陈宪章洗把脸，天气太热了。陈宪章给走访的检查组成员定的是十一点半到村室集合，所以，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
李坚问：“领导，咱们是哪一级的检查组，是省里的，还是市里的？”李坚是故意这么问的，他这么问的目的是迷惑陈宪章，意思就是：“你看，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检查的，所以我们没有准备。”其实在玉皇庙村时，李坚就见过陈宪章了，不过是当天人多，迎检的人多，镇里的领导当时都在，轮不到李坚出面，陈宪章自然也就没有多注意到他。
陈宪章说：“我们是省计生委的，前些天在玉皇庙村就是我带的队。”李坚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省里的，这么热的天，你们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些避暑的物品来，你看这，就只有一些矿泉水。”李坚又假装殷勤地对范金花说：“范主任，你安排人弄几个西瓜，买几条新毛巾，一会省里的领导们都回来了，让大家洗把脸，凉快凉快。”
陈宪章问：“你是镇里的干部？”
李坚说：“我是镇计生所长，今天来村里搞随访的，没想到遇上你们省领导来检查，镇里领导们都还不知道。”
陈宪章“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李坚又问：“领导，要不要把计生所的 b 超拿过来？需要组织孕检吗？”
陈宪章说：“这是临时检查，不需要孕检，中午我们回镇政府，吃过饭后，到计生办统一查看台账。”
李坚说：“那我给镇领导打个电话，中午的饭我们先安排好。”
陈宪章这次没有推辞，说：“饭简单点就行，尽量在政府食堂吃。”
李坚说：“政府食堂恐怕来不及了，就让镇领导看着安排吧，这么热的天，领导们这么辛苦。”
说完，就用村委会办公室里的电话给路争先打了个电话：“路书记，省检查组来小刘村检查来了，快中午了，领导们要回镇上去查看台账的，您看中午的饭安排在哪里？几人？”李坚扭头问陈宪章：“领导，咱们检查组有多少人？”
陈宪章说：“我们来的三个组，共计三十个人，还有两个组在其他村。”
李坚假装震惊：“别的村也有检查组？那好对了，路书记，省领导说别的村也有检查组，大概三十个人，好好”李坚其实故意在给路争先打哈哈，路争先也听出了李坚的意思，就告诉李坚：“常书记已经安排好了。”
放下电话，李坚对陈宪章说：“镇领导已经安排好午饭了。等检查组的领导们回来了就可以回镇上了。”
这时，范金花拿着几条白毛巾，身后跟着两个村干部抱着西瓜进来了。范金花问：“中午的饭我们怎么安排？”
李坚说：“午饭回镇上吃，不用你们忙了。”
路争先这时候在庄王村，情况也和小刘村差不多，虽然群众没有小刘村的听话，但面对省里的检查，谁也不敢乱说话，好在这个村没有发现上访的，情况就好得多。省检查组带队的也是一名处长，不过是一位女同志。这位女同志很好说话，走访中也喜欢给老百姓拉家常，希望通过拉家常套出来一些情况，好在这个村的群众每一户都被村干部和计生所办的人员安排过了，检查组来了一问三不知，大部分人都是说一句话：“我们家又不违反计划生育，别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打听，不了解情况。”
女处长判断这是有人教过的，不然不能都是这个说法。但她在走访中也没有发现镇干部和村干部就近跟随，也没有发现像以往检查那样，你在走访，前面有村组干部早走在前面在村民家里等着了。看这个情况不像临时安排的。她认为，这可能是之前迎接检查的时候教过的。
一是由于天太热，二是由于没有走访出可疑情况，检查组人员在十一点半就到村室集合了。
在冯庄村的检查组也一样，基本没有查出什么情况。
中午的时候，三个检查组都回到了东沟镇政府小会议室，县计生委副主任李光和马祥都来了，刘玉玲还在从省城回来的路上。
常立新与检查组的三位处长都见了面，向他们倒了一肚子苦水，说就因为一个玉皇庙村是个瘫痪村，这几年没有治理好，超生严重，县委县政府给东沟一个黄牌警告，本来自己要成为副县级考核对象，也因为这泡汤了，还背了个党内警告处分。这次省领导们来了，一定要客观公正对待东沟镇，不然他这个镇党委书记怕也干不成了。然后让张世礼、杜森林、李学信先陪着领导吃点水果，喝点水，歇息一下。找个借口把路争先叫了出来，常立新是不放心啊，就怕这一次再出现了玉皇庙村那样的问题，自己在县委领导面前再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路争先告诉常立新：“你放心吧，这次是真的万无一失。你可能不知道，我根据李坚的建议，对四个和玉皇庙村人口数量差不多的村提前两天做好了布置，每个村派了二十来人突击安排，一户不拉下。结果这四个村竟然有三个被查，我不得不佩服李坚的判断能力和智慧，这次要不是李坚让我提前做了准备，后果不好说啊，所幸，结果不错，下午他们要看台账，只要走访不出问题，只看台账不会有啥问题的。”
常立新一听，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但他又有点疑惑：“李坚怎么知道会查这几个村？”
路争先说：“他听说了刘玉玲要去省计生委申诉，就做了一个判断，我也是抱着赌一下的想法，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才提前布置的，听县计生委李光和马祥说，刘玉玲去省城还没有回来，省检查组就先来了，这是要搞一个突然袭击，就是要在我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摸摸我们真实的情况，好在让我们给提前破解了。你发现没有，凡是李坚给我们提出的建议，几乎对我们都是非常有利的，如果贾旺财和王丰收要是有李坚这样的智慧和能力，何至于出现玉皇庙村这样的情况？这两个家伙还不断给李坚使绊子，下黑手，真可恨。”
常立新说：“这俩废材就不说了，只要这次检查结果不错，我们在县委县政府领导面前也有话可说了。虽然不指望取消我们的黄牌警告，但也不至于对我们另眼相看了。”
路争先说：“这个时候，我建议你安排人盯着贾旺财和王丰收，这俩人掌握着这三个村的计划外生育底子，别让他们破罐子破摔交上去就麻烦了。”常立新说：“他敢？”
路争先说：“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刘乐的死亡，与他们有关，李坚被打断肋骨也与他们有关，你说他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常立新震惊地问：“竟有这事儿？看来这贾旺财不可不防啊。行，这事儿我看交给张世礼最合适。”
路争先说：“让张世礼敲打他是可以的，但也要防止这俩人使用别的手段，最好找人看着他。”
贾旺财这时候还真的与王丰收在一起，同病相怜的两个人这几天很失落，特别是贾旺财，自己不再分管计划生育工作，一些社会上的熟人见了面也不像以前那样谄媚地打招呼了，有人竟刻意躲着他走，这让贾旺财心里很不是滋味。王丰收也一样，被夺了专职副主任的权，平时大手大脚的开支，现在也不敢了，到商店拿一条烟，人家也不再赊账给他。腐败惯了的两人忽然有些不习惯，他们不从自身查找原因，却把这些归罪于路争先和李坚身上，他们认为是路争先抢走了本属于他们的权力，李坚就是一直与他们作对的坏货。贾旺财就与王丰收商议，检查玉皇庙村，结果很糟，他们还被夺了权，受了处分，如果这次的三个村检查的结果很好，那不更证明了自己的无能吗？得想办法给检查组送点料，可是在村里检查时，是突然袭击来的，他们不知道，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可怎么才能给检查组上料呢？他们二人又不适合出面，找谁呢？想了半天，干脆雇一个人算了。贾旺财就大方地掏出一千元钱，让王丰收去街道上雇个人，想办法把这三个村的计划外生育名单交给检查组的人，王丰收就是贾旺财喂的一条狗，立即行动了。但他们没有想到，路争先对他们已经有了防备，安排了执法队四个人对他们实行了监控，当执法队的人发现王丰收往街道上走去了，就暗中跟着他，当看到王丰收在街道上找到了一个混混并交给混混一笔钱和一些纸张的时候，监控者一人跟着王丰收回去了，另一个人就跟上了王丰收雇来的混混。
混混吹着口哨一路向检查组吃午饭的饭店走去，跟踪的人也只好紧紧贴了上去。这时候，正好从省城赶回来的刘玉玲刚刚赶到检查组吃饭的饭店，混混不认识刘玉玲，但他看到刘玉玲不是本街道上的人，也不是镇政府等机关单位的人，穿着打扮像是上面来的，混混就问刘玉玲：“你是检查组的吗？”刘玉玲当时一愣，看了一眼混混，立即明白这是有人想报料，就回了一句：“是啊，我从省城来的，你有事吗？”
混混以为找到了检查组的人，就从怀中掏出材料递给刘玉玲：“我是来举报的，材料给你，你们看看吧。”
监控的人立即上前抓住混混，想从刘玉玲手中夺回材料，这混混不给监控者纠缠，挣脱后一路小跑，溜了。这名监控者不认识刘玉玲，还真以为是省检查组 的人，说啥都要从刘玉玲手中抢回材料，刘玉玲见有人从手中抢材料，她也不知道抢材料的是什么人，就没有松手，二人就拉扯起来，恰好这一幕被李坚看到，李坚也是不放心，怕有人在吃饭的时候捣乱，就出来看看，当他看到一名执法队成员在与刘玉玲争夺什么，就叫住了这名执法队员：“放手，你怎么能给刘主任抢东西？”这名执法队员一看李坚发话了就停了手，李坚说：“这是我们县计生委的刘主任，你想干什么？”
执法队员忙解释：“我还以为是省检查组的呢，对不起，刘主任。”
刘玉玲打开资料看了一眼，是三个村的计划外生育名单，转手交给了李坚：
“这个名单千万不能落在检查组人员手里。这次现场走访检查结果如何？”
李坚说：“现场走访检查没任何问题，这三个村，我们提前两天都做好准备了，我们准备了四个村，本想着可能抽中其中的一个，没想到一下子查了三个。”
刘玉玲问：“你们怎么知道会抽中这几个村？”李坚就把自己的判断说了一遍。刘玉玲说：“你这次给东沟镇立下大功了，也给县委县政府立功了。我们计生委都没有做出这样的判断，你倒是想到了，很好。”
李坚问这位执法队员：“你怎么在这里？”
执法队员就把监控贾旺财和王丰收的情况说了一遍，没想到王丰收还真的敢出手。李坚把材料交给了执法队员，说：“这个，你先保管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就假装这些材料已经到了检查组手里，给王丰收放个烟幕弹，迷惑一下他们，以免他们重复使手段。你先回去吧，我领刘主任给检查组见个面。”
执法队员把材料揣在怀里走了。
刘玉玲问李坚：“这王丰收怎么能干这事儿？他不是计生办专职副主任吗？”
李坚说：“刘主任，你可能还不知道，王丰收的专职副主任被免了，贾旺财也不让分管计划生育了，这俩人狗急跳墙了。”
检查组下午核对台账进行得也很快，因为现场没有发现问题，他们也只是抄写了一遍台账和报表上的数据，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检查组走后，刘玉玲、李光、马祥被常立新邀请到自己办公室坐一会。刘玉玲在常立新面前大肆表扬李坚：“这次你们这三个村的检查结果非常好，这多亏了李坚的判断和及早的安排，不然，连我都没有预料到的，他都预料到了，提前两天做了充分的准备，他这是给你们东沟镇立了大功了。可惜那个王丰收了，还想在这个时候使绊子，要不是你们提前有准备，还刚好让我碰上，那份计划外生育名单如果到了检查组手里，恐怕这三个村和玉皇庙村一样，不仅你们东沟镇，就连县委县政府怕也难应付了。”
常立新破口大骂：“这个废材，我马上开除他。镇政府怎么能容下这样的内鬼？”
坐在一边的路争先说话了：“我的意见是，现在不要动王丰收，王丰收是在取保候审期间，说不定还会进去，就让法律惩罚他，至于贾旺财，我这边没把计生办账目和计生办生育证发放情况查清楚之前，也不要惊动他，这个人可能背后做下的事情比王丰收厉害的多了。”
检查结果不错，刘玉玲和常立新也都放心了。特别是刘玉玲，能够给县委路书记有个交代了，也能给省计生委领导再讲点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