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当众侮辱
计生委派来的审核小组第二天八点就到了东沟计生所。各村的计生专干陆陆
续续带着申报二孩生育证的家属来到了。
李坚已经安排了桑金枝等人陪同计生委来的人做病历的拟写。程序是这样
的：计生专干在王丰收那里领取二孩生育指标审批表，根据申请人提供的户口本
或身份证填写好家庭情况，在申请理由一栏填写成人残疾十三种慢性疾病的一
种，然后附上病历，这些病历，如果申请人家中确实有这些病的，就把医院检查
的病历附上，本身并没有这十三种疾病的，就由计生委技术站出具病历，因为涉
及的人数较多，带队的技术站副站长徐淑丽就让人把空白病历交给计生所技术员
帮助拟写，有些村的计生专干也模仿着别人写的病历照抄一遍，等这些病历写好
后，随同一整套的审批手续每人装入一个档案袋，然后让申请人领着孩子带着档
案袋让计生委的人一个个询问，并审核证件和资料是否符合逻辑关系。这叫初审，
以免等到市计生委到县计生委统一审核的时候，申请人说错了疾病内容，或者是
带着的小女孩说错了话，或者证件和审批表填写不一致。
没想到，最早递交档案的几个申请人就闹出了笑话。
当徐淑丽询问第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时：“你是哪个村的？你今天多大了？
你的女儿多大了？”
妇女回答：“我是玉皇庙村的，我叫胡翠，28 周岁了，女儿四周岁了。”
徐淑丽问：“你有几个身份证？”
妇女回答：“一个啊。”
徐淑丽从档案袋里倒出来所有材料，说：“你档案袋里怎么装的是两个身份
证？而且两个身份证号码还不一样，其中一个显示你只有二十五岁。”
胡翠慌了：“这，我们村的支书昨天刚给我办的身份证，那个年龄小的是前
几年办的。这都过几年了，现在我年龄不就大了吗？”
胡翠的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身份证号码显示的是出生年月日，每个人
一辈子只有一个身份证，号码永远不会变，你再过十年还应该是这个身份证号，
前几年办的和现在办的还不一样了？你这明显是假身份证，年龄不够。”
专干上来把胡翠拉走了，徐淑丽告诉坐在一边的方雪和刘娜：“你们计生所
记着，这个年龄不够，造假明显，不能通过，取消申报资格。”
还有一个妇女，把档案袋交上之后，徐淑丽问她：“你们家谁有病呀？是你
丈夫还是你？”
妇女回答：“我丈夫有病，心脏病。”
徐淑丽说：“你丈夫有病，该你丈夫参加鉴定，你丈夫怎么没有来？”
妇女回答：“专门让我来的，没有告诉我要我丈夫来呀？”
徐淑丽说：“病历上写的是谁有病，谁来参加鉴定，女方有病的，男方可以
不到场，男方有病的，夫妻双方和孩子都得到场。”
妇女说：“那我让他们写我有病不就行了？”
徐淑丽不禁笑了：“你要当着我的面造假？如果是市计生委鉴定那天，你这
样说，肯定过不了关。带着档案先回去吧。”
通过审核，前十个竟有一半过不了关，除了上述两个妇女的情况外，还有别
的情况出现，比如，有一个妇女，病历上写的是风湿性心脏病，当技术员问她：
“病历上写的是你患有风湿性心脏病，你说说平时都有哪里不舒服？”
该妇女回答：“我不知道。”
当不同的问题出现后，来参加审核的停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些村的计生专干
和包村人员再次一个个的教她们怎么说，要对填写的自己的病历记在心中，不要
在等问的时候答不上来。专干再次对各种证件进行审查，发现没有漏洞后再交给
申请人去参加审核。
但又有新问题出现了，有两个村排队参加审核的妇女，病历上填写的全是一
个病，风湿性关节炎，这让徐淑丽有点头疼：“你们这些村就会得一个病呀？清
一色的风湿性关节炎，你让市计生委鉴定的时候看到会怎么想？”
村专干们连忙找计生所技术员更改病历，再教会申请人该咋说。
经过一个上午的磨合，各村计生专干和包村计生所办人员总算弄明白了成人
残鉴定的秘诀。
但是，下午再做审核的时候出事儿了。
下午刚一上班，胡翠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又来了。当她把档案袋递交给
徐淑丽的时候，徐淑丽认出了她：“你不是上午带两个身份证的那个吗？你的实
际年龄达不到申报标准，不能参加今年的鉴定审批，等两年你年龄符合要求的时
候再来吧。”
胡翠拉着小女孩往前站了站，说：“你看我女儿都这么大了，上午是我弄错
了，现在你看看我的材料，都符合标准的。”
徐淑丽就低下头问小女孩：“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呀？”
小女孩不假思索：“我叫关丽丽，今年六岁了，我爸爸叫关天宝。”
徐淑丽查看了一下胡翠提供的档案袋中的材料，马上说：“我说胡翠，你说
假话也太明显了，你这档案中显示你丈夫的名字叫张银生，女儿叫张苗，怎么这
小女孩说她叫关丽丽？你自己的女儿年龄不够吧？领着别人家的孩子也不教会
她编瞎话？”
胡翠急了：“我看你们就是故意为难我，过去在我们村这么办的人多了，都
过关了，怎么到我头上就不行了？是我好欺负吗？”
徐淑丽解释：“我们又不认识你，怎么会故意为难你？是你弄虚作假太明显
了。怎么能过关？”
这时，方雪和刘娜看到胡翠要跟徐淑丽纠缠，就站起来劝说：“算了，徐站
长不会为难你，你先回去再准备准备，没有问题了再过来，别耽误别人好吗？”
胡翠看到方雪和刘娜想让自己走，她看出来徐淑丽是县里来的人，这两个女
孩是计生所的，她有点忌讳上面的来人，但对东沟镇计生所的人根本不在乎，张
口骂道：“你俩算什么骚 x 东西，轮到你说话了？”
徐淑丽见胡翠侮辱配合自己的方雪和刘娜，就训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
有素质，你自己不符合条件，怎么还骂人？”
胡翠这时情绪也上来了：“骚 x，骚 x，骚 x，我就骂了，能把我怎么地？”
这时，李坚听到了吵闹声赶紧赶了过来，劝胡翠：“有话好好说，不要骂人，
这里是工作场所，不要影响了别人。”
胡翠听到李坚说话，就说：“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所长吧？听说你很牛 x，都
想给我找事儿是吧，你等着”
胡翠钻出人群骂骂咧咧的走了。
大家本以为胡翠走了就算了，往下继续进行吧。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胡翠
是胡五的小女儿，胡五是通过王丰收为女儿申报的二孩生育指标，本来胡翠只有
25 岁，女儿才两岁，他救让村支部书记张赖孩为女儿办了假身份证，本以为有
王丰收扛着，审核会很容易过关的，没想到让徐淑丽连续看出了问题，这胡翠根
本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现场审核的人员身上，两次都没有
过关，她回到了娘家给胡五诉苦，说有人故意为难她，这胡五本就不是善良之辈，
一听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了，加上王丰收想让他找机会给李坚找点事儿，就不问青
红皂白，领着男女女女一群人赶向了东沟镇计生所。
胡五一到审核现场，看到一楼大厅里有两排桌子，坐着一群穿白大褂的男女，
还有计生所一些技术员，就大声叫骂：“谁他娘的欺负我闺女了，给老子站出来，
不要以为你们上个班就了不起，在我胡五眼里，啥鸡巴都不是，他奶奶的在东沟
镇还没有人敢给我胡五作对，你们算什么东西？是谁欺负我女儿的，站出来！”
徐淑丽看到跟在胡五身后的胡翠，明白事胡翠找人来闹事儿了，但大家都不
知道怎么来接胡五这个茬，知道胡五的人，想的是回避躲避，不知道的，也就是
计生委来的人和刘娜了。看到没有人接茬，胡五问身后的胡翠：“是谁给你找事
的？”
胡翠不敢指计生委的人，就指向了方雪和刘娜。胡五身后有几个女人就上前
开骂：“是你俩小骚 x 欺负我女儿？”
刘娜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不敢说话，方雪也是想护着年龄小的刘娜，就主
动站起来说：“你们先问清楚是咋回事儿再说行不行？不能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
骂人”
就见胡五带来的几个女人大骂：“就你俩小骚 x 还敢欺负人，撕烂你们的骚
x”说着就要上来撕扯方雪和刘娜。在一旁的李坚急忙上前把方雪和刘娜
挡在身后，大声说：“有啥事儿你们问清楚再说不行吗？怎么能在这里撒野？”
胡五在一边笑道：“撒野？你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就撒野了你能怎么地？”
说完向后一挥手。这时候，胡五带来的男女十多人就想上拥，有人开始去抓方雪
和刘娜的头发，徐淑丽急忙把方雪和刘娜拉到自己身后，这时候李坚就成了是多
人的靶子，胡五的人围住李坚就打。不到半分钟，李坚被打的鼻青脸肿，衣服也
被撕碎了，只剩下半截裤子还在腰上盖住裤裆部位。徐淑丽一看就大怒：“你们，
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报警，报警！”
徐淑丽身上带有手机，也是为了工作之便，她在计生委技术站是技术方面的
顶尖人物，计生委要求她要配手机，免得有突发性事情找不到人。徐淑丽拿出手
机就拨打了 110，说明了现场的情况。
看到李坚已经躺倒在地，围着李坚的人也怕出人命，就不再管他，上前就要
去打方雪和刘娜，徐淑丽就护着，一群人就想把徐淑丽拉开去打方雪和刘娜，这
时胡五说话了：“我怎么看这个女的长得跟东沟大酒店的服务员刘丽那么像？你
不会就是靠刘丽跟别人睡觉才把你安排到计生所上班的那个刘丽的妹妹吧？就
你还敢欺负我闺女？你姐是个婊子，你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打她！”一群人又
要上前去打刘娜和方雪，徐淑丽根本阻挡不住。眼看刘娜要被人抓住，这时候李
坚从后面大喊：“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们的技术员试试？老子给你们拼命！”
只见李坚手中这时候多了一个个长条凳子，乌紫的眼眶裂开一条缝，像一头
发怒的狮子走上前来，抡起凳子向那两个去拉刘娜的人砸去，几个要上前殴打方
雪和刘娜的人看到李坚要拼命赶紧躲避，李坚借机挡在方雪和刘娜的前面骂道：
“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谁敢上前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就不信共产党领导
的天下能容许你们肆意践踏，你们不是早就警告我，要弄死我吗？来吧，今天我
就给你们机会”
就在李坚与胡五的人对峙期间，派出所长黎涛领着两个警察来到现场。黎涛
问：“咋回事儿？李所长你怎么这个样子？放下凳子。”
有旁观者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黎涛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他并
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只是说：“有意见可以提，不能扰乱了计生委领导在这里办
公，老胡领着你的人回去，这像什么话？李所长你也不能拿凳子去打架对吧？”
胡五一听黎涛让他们走，就一摆手：“走！”一群人跟着胡五迅速离开了。
黎涛问：“谁报的警？”
徐淑丽说：“我报的警，怎么？他们把李所长打成这样，你就这样让凶手离
开了？”
黎涛说：“我看到的是计生所李所长赤膊着身子，手拿凳子要砸人，并没有
看到其他人打架呀？”
徐淑丽一听气坏了：“你来之前，他们把李所长打成这样子，衣服都被撕碎
了，是他们要打两个技术员，李所长才拿凳子保护她们的，你怎么不问明情况就
把人放走了？”
黎涛说：“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行，一会儿我让人把他们带到派出所问问
情况，既然是县领导报的警，那请领导和李所长跟我到派出所一趟做个笔录吧。”
徐淑丽说：“行，我跟你们去，我先给计生委汇报一下情况再说。”
徐淑丽就给刘玉玲汇报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并再三表示，我们必须撤回去，
这工作没法做了。刘玉玲一听徐淑丽的汇报，也怒火中烧，这东沟镇黑恶势力竟
然这么猖獗？就同意暂停东沟镇的二孩生育指标的审核工作。
徐淑丽得到刘玉玲的批准后就给同来的人说：“审核停止了，一会我去派出
所做完笔录咱们就回城了，东沟镇二孩生育指标的审核停了。”
借这个机会，李坚也回到住室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与徐淑丽一起到派出所去
做笔录。方雪和刘娜被当时李坚保护他们的做法感动了，李坚被打本身就是为了
保护她们两个引起的，在李坚被打倒在地后，歹徒又要攻击她们的时候，又是李
坚挺身而出拼了命的要保护他们。她们不能让李坚在派出所受委屈，于是就说：
“我们也去做笔录，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
这场侮辱性的闹剧发生的时候，贾旺财和王丰收始终没有出现，有人说，他
在王丰收办公室领取审批表时，听到了楼下打闹声，贾旺财也在王丰收门前晃了
一下，见王丰收屋里有人就没进去。他们知道事情发生的。
就在李坚与徐淑丽几个人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刘玉玲把电话打给了常立
新，把刚刚发生的情况告诉了常立新，并把停止东沟镇二孩生育指标审核的事情
也告诉了常立新。常立新一听肺都要气炸了，这怎么一轮到计生所的工作就出问
题？这胡五也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冲击办公场所，还把所长
打了。这事儿，说小它就小，说大它就大。处理不好，影响太坏了。
常立新坐不住了，他来到计生楼找贾旺财问情况，结果贾旺财一问三不知，
王丰收也一样。这让常立新产生了怀疑：“楼下打成一片，你们在楼上真的不知
情吗？”但常立新没有问出口，他们就说没有听到，这也没法再问下去。
常立新从贾旺财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去了派出所。徐淑丽、李坚、方雪、刘娜
做完了笔录正往外走，碰上了常立新。常立新看到李坚脸上肿起老高，心里也不
是滋味，这李坚为了东沟镇的计划生育工作竟然被打成这样，太委屈了。常立新
就安慰了几人一下，然后说：“李坚，不行你去县第一人民医院检查一下吧，所
有费用计生办必须全部报销。你把工作暂停一下也好。”常立新的话有点意味深
长，几个人一时也没有理解。不过，徐淑丽倒是赞同：“李所长是该去检查一下，
一群人拳打脚踢，衣服都撕碎了，检查一下看伤着骨头没有，最好做个伤情鉴定。”
李坚没说话，点了点头。
李坚随计生委的人进城做鉴定去了，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贾旺财的耳朵里。
贾旺财就向黎涛打听情况，黎涛说：“鉴定个屁，没有我派出所给法医写委托，
怎么可能做鉴定？”
也是黎涛太自信了。他没有想到，刘玉玲找到领导另辟蹊径了。
当刘玉玲在医院看到李坚浑身青紫、两根肋骨骨折、耳膜受损、眼膜受损，
伴随着出现了气胸等症状，怒发冲冠，他让李坚安心在医院养伤，工作上，计生
委临时安排技术股一名副股长暂时代理李坚在东沟镇的工作。李坚把自己的钥匙
交给了刘玉玲，说：“不论谁去，暂时都不要开展大规模的技术性工作，维持现
状。一切等我回去了再说，我不相信东沟镇的黑恶势力能翻了天。”
刘玉玲说：“行，就依你说的吧，好好养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刘玉玲带着怒气直接去了县委，找县委书记汇报东沟镇发生的情况，路线一
听也是大怒，东沟镇的黑恶势力不除不行了，直接干扰了政府安排的正常工作，
这还了得？路线就让秘书把县委政法委书记王守政找来。王守政一听刘玉玲的汇
报，也不禁震怒：“我早就想对东沟镇的黑恶势力进行打击了，没想到竟如此猖
狂，这派出所黎涛，我早就听很多人说，他给黑恶势力沆瀣一气，甘当保护伞，
这次要趁机把他拿下。路书记，你放心，我马上做好安排。”
刘玉玲趁机说：“王书记，李坚的伤情已经达到了轻伤标准，但东沟派出所
不会出具手续委托鉴定的，希望公安局治安股能做这件事。”
王守政说：“你放心吧，我来安排。”
当计生委技术股副股长孙卫东用钥匙打开李坚办公室门的时候，被马新力看
到了。马新力赶忙告诉了方雪等人。时间不长，整个计生楼上的人都知道了，包
括贾旺财、和王丰收。
方雪和刘娜出于关心李坚的想法，就找到了孙卫东，问是不是你来当所长，
李坚不回来了。孙卫东问方雪：“你是谁？”
方雪和刘娜就把当天李坚为了保护她们俩被围攻的事情说了一遍。孙卫东这
才说：“我来这里是刘主任临时安排的，怕的是李坚在住院期间，别人借机夺权
和胡作非为，特别是公章，每天都会使用，没人管理又不行，给别人刘主任不放
心，就让我临时来负责计生所的工作，李坚还会回来的。不过，这些你们不要对
外说，刘主任就是想让我了解一下东沟镇计生所办的水有多深。”
方雪和刘娜听了孙卫东的话，心情好了不少，这两个女孩，因为李坚救了他
们，从内心里有了一种对李坚说不来的好感。
方雪二人刚出去，贾旺财和王丰收就来了。这两个人是想问问为什么孙卫东
住进了李坚的屋里，是不是计生委让他来接替李坚当所长的。孙卫东当然认识贾
旺财和王丰收，经常在一起开会，还有过很多业务上的来往，但由于来的时候刘
玉玲有安排，不便于说出刘玉玲的想法，就给二人打哈哈。
贾旺财问：“孙股长，你来是接替李坚的吗？”
孙卫东说：“我也不知道啊，领导安排我来先代替李坚，具体咋安排的我也
不明白。”
贾旺财又打听：“李坚现在怎么样了？”
孙卫东说：“我更不知道了，我又没见人。”
贾旺财和王丰收见问不出任何情况，就去找张世礼汇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