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了个新人

    话说就在张世礼、贾旺财在上河宾馆行苟且之事的时候，庄信求终于等到了

    机会，他可以到常立新家里去了。他已经在一边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他藏在常立

    新家不远的一棵树下，从晚上 7 点就想到常立新家里送礼，但他正准备去敲门时，

    就有人捷足先登了。他只好等别人出来后再进去。常立新的家是城西一个单独的

    住宅，三层的小别墅，铁大门上安有门铃。前来拜访的人都要先按门铃，里面的

    人先看看外面是谁才确定开不开门。

    庄信求在暗处看到，找常立新的人，有他不认识的，也有几个认识的镇政府

    干部，但每个人进去大约都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大概等了有十几拨人先后离开，

    发现再没有人了，才大起胆子前去按门铃。要说这庄信求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但在领导面前那是小心翼翼的。当常立新发现是庄信求的时候，本不想让他进来，

    但作为在官场里混过的人来说，抬手不打笑脸人这是最起码的常识。于是开门让

    庄信求进来了，庄信求搬着两箱好酒，上面还放了几条软中华香烟进了常立新家

    的客厅。常立新的老婆可能是见惯了，收礼已经习惯了，招呼庄信求坐下，端上

    了一杯茶就离开了。客厅里只剩常立新和庄信求的时候，庄信求没等常立新问话，

    又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了茶几上。

    常立新问：“有啥事？”

    庄信求忙说：“就是，我也想进步，以前没有机会，这不刘乐不在了，我想

    有机会了，想争取一下。想请常书记提携。”

    常立新明白了，庄信求也订上了计生所长这个位置。他心里明白，前几天，

    县委组织部召开过一个有各乡镇党委书记参加的保密会议，其中有一个议题，就

    是关于乡镇计生所的人事问题。县计生委在争得县委书记同意后，要对乡镇计生

    所人员进行收编，也就是，计生所长的任命调动将由县计生委党组说了算，被收

    编的人员，工资也由计生委发放。收编的范围，仅限于计生所长、统计员、手术

    医生、妇科医生。每个乡镇收编五人，其他人员还由乡镇发放工资，人事权还归

    乡镇党委。当时就有党委书记提出意见：乡镇有个计生办，又有个计生所，本来

    就两套人马了，再收编一部分，岂不是形成三套人马的格局了？但意见并没有被

    采纳。解释是：为了加强计划生育工作人员的管理，县委已经研究过了，不再有

    异议。但会上，要求各个党委书记要严格保密。谁泄露消息按保密原则处理。作

    为乡镇党委书记，哪一个都不是傻子。这事一旦泄露出去，将会给收编工作和人

    事调动带来很大的被动，大家都学过党的保密条例，自然都不会对外说。

    但今晚已经有几拨人都是为这个计生所长的小小职位而来。又不好给大家解

    释，只是给来者说，镇党委会有考虑的，先等等再说。对于庄信求，他还是比较

    了解的，这个人没有才干，就是一个混蛋材料。但既然人家都到家里来了，又不

    能直接拒绝。就告诉庄信求：“行，我知道了。先等等再说。不要急，党委现在

    还没有考虑这个事情。你只管好好工作。会有机会的。”

    常立新也是一个官油子，虽然官职还不高，但在官场显得很老练。他私底下

    说过一句话，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就看你会不会办。别人拿两万能办的事，你

    拿五万，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有利于你的。大家虽然认为这是玩笑话，但也从这里

    揣摩到了他的底线。

    翌日，全县计划生育春季集中服务活动动员大会在县委礼堂如期召开，县四

    大班子成员几乎全部到场，县纪委、县公安局、县人民检察院、县人民法院的领

    导竟也全部到场，可见这次会议的重要性。

    会议上，县委书记亲自作动员报告。县委书记路线强调，这次集中服务活动，

    要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手段，公、检、法全力配合，对一些不服从管理的刺头该

    抓的抓，有攻击计划生育公职人员行为的，该判刑的一律判刑。对于在计划生育

    工作中有抵制情绪，工作推诿的，不论涉及到谁，一律严肃处理。各乡镇副科级

    及以下干部，在此次集中服务活动中，工作不力的，乡镇党委书记有权就地免职，

    之后上报组织部补个文件就行了。县纪委和各乡镇纪委要切实负起责任，发现违

    规违纪的党员干部，及时处理，特别是一九九零年七月一日以后超生的党员干部，

    一经查实，一律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县直各局委抽调人员组成工作队，分包到

    各个乡镇，同时要督促一些后进村快速开展工作。县委书记路线的讲话，可谓力

    度很大，会场里没有人敢交头接耳。

    县委书记讲完话之后，县长马超也做了工作安排，特别强调了县财政要为此

    次集中服务活动提供好经费支持，同时也要督促个乡镇在征收的社会抚养费中按

    百分之二十的比例上解到县财政，作为县计划生育工作的事业经费，各乡镇所征

    收的社会抚养费也要专款专用，必须用于计划生育各项工作当中。要做好双女户

    结扎后的养老保险入保工作。要做好独生子女户各项补贴的发放工作。

    之后才是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安排具体工作，县政府分管计划生

    育工作的副县长张平给各乡镇下达了各项任务，重点是四项手术：引产、流产、

    结扎、上环，各乡镇按人口比例分配任务，引流产要达到占当地人口比例的 3，

    结扎要达到占当地人口比例的 5，其中双女户结扎比例要占人口的 1，已婚育

    龄妇女上节育环要达到人口比例的 10。同时要求，各乡镇要抓紧春季社会抚养

    费的征收工作。社会抚养费在民间又称为超生费，也按人口比例给各乡镇分配了

    任务。

    按正常情况，县委县政府领导讲完话，下一步就该县计生委领导讲有关计划

    生育业务方面的事情了。但今天的会议有点反常，待副县长张平讲完话，主持会

    议的县委副书记饶明又宣布，请县纪委书记赵来玉通报一批违背计划生育政策的

    党员干部处理情况。纪委书记念完文件，饶明又宣布，请县委组织部长王天松讲

    话。会场下面一阵骚动，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懂得一点，组织部长讲话，大多

    与干部调整有关，计划生育动员会，一般情况不该组织部长上来讲话的，难道今

    天还要宣布调整干部？之前从没有任何消息啊！大家的疑虑随着组织部长王天松

    的讲话揭开了谜底。王天松讲，为了加强计划生育工作的领导，经县委研究通过，

    县计生委要对乡镇计生所部分人员收编，这些收编的人员，人事权交给计生委，

    乡镇党委只对未收编人员继续享有人事权。其中，在收编的人员中，计生所长的

    任命由组织部下文。具体情况请计生委主任刘玉琴同志做解释。

    接下来，县计生委主任刘玉玲宣布了人员收编名单和调动情况。每一个乡

    镇被收编的五个人中，有计生所长、统计员、手术医生、妇科医生共五人。

    在现场感到最惊讶的当属张世礼、贾旺财、王丰收等人了。事先没有任何消

    息透露，这人事变动也太出人意料了。当他们听到刘玉琴宣布东沟镇计生所长是

    李坚时，都大吃一惊。昨晚还有很多人在活动，结果从别的乡镇调过来一个计生

    所长，这让张世礼和贾旺财有点措手不及，曾经答应别人的岂不是都泡汤了？收

    了别人的钱和礼物怎么办？

    张世礼、贾旺财如何惊诧且不说，常立新是心中有数的。并没有感到突然。

    但常立新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计生委只收编了几个人，下面还有几十个人呢，

    还得自己说了算。这事只能回到东沟镇再与张世礼等班子成员沟通了。

    刘玉玲宣布完名单后，简单讲了几句：“这次收编人员做了大面积的工作调

    动，希望被收编人员与各乡镇党委政府领导做好接洽，原则上，会后，计生委不

    安排任何接送，各乡镇领导会后可以把自己的人带走，确保一天后报到，正常上

    班。”

    李坚，三十二岁，男性，妻子在深圳打工。因为妻子患有不孕症多次给李坚

    提出离婚，李坚都没有答应，说是可以不要孩子或者抱养一个孩子都行。其妻诸

    葛颖坚持要离婚，说是不能让李坚断后，李坚坚持说他家里弟兄多，不存在断后

    一说，本来两人感情很好，为什么要离婚呢？其实，诸葛颖对李坚的感情也是很

    好的，但正是由于两人感情好，诸葛颖认为爱他就要为他着想，不能耽误他，但

    由于李坚说啥也不答应，就辞去了工作去南方闯荡去了，她认为，只要等上两年

    夫妻不在一起了，李坚也许会想开，同意与她离婚，到今天，诸葛颖去南方已经

    快两年了，也不和李坚联系。现在的李坚就给单身汉差不多。

    再说李坚，会后立即找到了东沟镇的几个领导，因为每年要开多次计划生育

    工作会，党委书记参加的也不少，所以，计生所长们对于个乡镇的党委书记还是

    认识的。常立新对于李坚也是认识的，因为全县计划生育工作每年也有两次考核

    评比，李坚所在的乡镇一直都是全县的先进单位，而且这项工作也与李坚的工作

    分不开，李坚是计生所长兼计生办专职副主任，这在全县也是头一例，其他乡镇

    都是由政府机关的干部任这个专职副主任，计生所长虽然也是副主任，但不是专

    职，唯有李坚是特殊情况。李坚的工作能力是很强的，他所在的乡镇以前也是全

    县计划生育的落后单位，自李坚被任命为专职副主任后，该乡镇所有的计划生育

    工作基本上都是按照李坚的思路来进行的，乡镇所有的有关计划生育工作的文件

    也都是李坚起草的。该乡镇也由全县的落后变成先进，而且已经保持三年了。在

    县里举行的各乡镇工作经验交流中，都会让李坚所在的乡镇给大家介绍经验，该

    乡镇的党委书记总会说一句话：想要工作上得去，关键是要用对人，不免要夸一

    下李坚，并表示，等今年年底乡镇换届时要向县委组织部推荐提拔李坚。会上突

    然宣布李坚被调走，心里有一肚子意见。但既然已经在会上宣布了，而且是组织

    决定，谁也不敢对抗，虽有不舍也没有办法。对于李坚来说，对这次会上宣布的

    的人事调动非常以外，说实话，他是不愿意离开原所在乡镇的，一是在那里工作

    已经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各个村里的情况也非常熟悉，对那里已经建立了很

    深厚的感情。这次让他去东沟镇，他心里没有底。因为据他了解，东沟镇人口多，

    计划生育工作底子差，几乎年年都排在全县后几名，虽然没有被黄牌警告过，那

    也都是弄虚作假的的结果，每次检查考核几乎都是靠送礼拉关系，作假台账糊弄

    上级。要按实际情况，东沟镇一定是全县倒数第一名。但大家都知道东沟镇有钱，

    参加检查团的人都愿意到东沟来，每一次考核都能拿到不小的红包。每一次的结

    果都是：在全县后几名又不在黄牌警告范围内。在这里的每一届领导也都习惯了

    这种应付计划生育检查考核的方式。另外一点，东沟镇情况比较复杂，这里的人

    跑遍了全国，见过的世面也大，与外界的联系也多，黑恶势力比较猖獗，就连镇

    政府的一些干部都与社会上一些人拜了把子，一些村委的两委干部就是黑恶势力

    的人。每一个调过来的干部几乎都被黑恶势力骂过，又拿他们没有办法。这也是

    黑恶势力的一种手段，谁来了先给你个下马威，然后再请你吃饭拉拢关系，你不

    去就是不给面子，以后的工作中会不断给你使绊子，只有与黑恶势力搞好了关系

    你才能在这里适应下来。

    计生委让李坚到东沟镇也是想利用李坚的工作能力强的优势，看能否改变一

    下东沟镇靠使手段来应付计划生育工作的局面。李坚在会后给原所在工作的乡镇

    领导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找到了常立新等人。常立新表示欢迎，说这是计生委给

    他们派了个精兵强将。寒暄过后，李坚表示，随时听从领导的召唤，明天就可以

    去报到。常立新说：“不急，先把交接工作做完不耽误。”李坚说：“没啥可交

    接的，会后我回原单位交接一下就行了，我已经给原单位领导打过招呼了，他们

    说是明天在乡镇开完计划生育工作动员会后，就立即送我过来。”张世礼赶忙说：

    “也行，要不这样，常书记，明天我们也要召开动员大会，会后在东沟大酒店接

    一下送李坚来的乡镇领导。刚才遇见李坚原单位领导了，他们表示，书记镇长都

    会来送人。”常立新表示：“行，那让旺财具体安排。”

    因为今天的全县动员会上县领导有要求，各乡镇会后立即回到所在的乡镇，

    县直局委的包乡镇工作队也要随着下乡，家在城里的不准在家休息。因为形势逼

    人，李坚随原工作地乡镇的领导回到单位做交接工作。常立新因为有点其他事情，

    要等一会再回去，让张世礼、贾旺财、王丰收等人一起先回到东沟去，晚上召开

    四个班子会议。让张世礼回去先布置一下，同时通知各村全体村干部，镇直各单

    位的所站长明天上午八点在东沟镇影剧院召开计划生育春季集中服务活动动员

    大会，不得缺席不得顶替，违犯者就地免职。

    张世礼几人乘坐一辆桑塔纳先走了。在车上，贾旺财发起了牢骚：“你说这

    常书记知道不知道计生所收编的事？怎么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张世礼知道贾旺财为什么发牢骚，自己难道不难受？昨晚答应好的徐丽莎，

    要向常立新推荐她接任所长，如今泡汤了，咋向徐丽莎交代呢？张世礼回道：“按

    理说常书记应该知道这事儿，但他也没有透露过一点消息啊。我看，晚上在班子

    会上，要向常书记提出来这个问题，不能打击了大家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