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封官乱相

    晚上，东沟镇四个班子会议在镇党委会议室召开，会上，常立新让贾旺财传

    达了县委县政府有关全县春季计划生育集中服务活动动员大会的有关指示精神。

    根据县里分配的任务指标，让计生办连夜做好各村的四项手术和双女户结扎任务

    分配表和春季社会抚养费的征收任务表，根据县里的分配情况，上行下效，按人

    口比例分配到各村。会上，还研究通过了包村人员名单，要求全镇二十五个行政

    村划分为四个片区，每个片区有两个到三个班子成员任片长、副片长，班子成员

    每人也要包一个村，班子成员不够的有所站长代替，每个村包村人员三到五人，

    计生所除了参与手术的人员，其他人员也要包村，计生办人员每个人必须包村。

    县委包乡镇的工作队是县委政法委，也随同包到后进村。

    常立新安排贾旺财，按四个班子会议上定的计划，结合县委县政府关于“迅

    速掀起春季计划生育集中服务活动高潮”的相关方案，要连夜加班起草好文件，

    名字叫：“东沟镇春季计划生育集中服务活动方案”，活动分三个阶段进行，第

    一阶段：宣传发动，要在所有的路口、街道、村里明显的地方挂上标语口号，广

    播站要与计生办结合做好广播宣传，镇计生办要安排四辆宣传车，每一个片区一

    辆，挨村进行宣传，形成一个强大的舆论氛围，让那些想偷生的人不敢生，第一

    阶段的时间为三天。但在宣传发动的同时，要确保完成四项手术任务的十分之一。

    第二阶段：排查对象，读全镇所有已婚育龄妇女进行摸底，要掌握住每一个未绝

    育的已婚育龄妇女的每个人的情况，同时，对计划外怀孕的，要想办法找到人，

    做好工作，该引产的引产，该流产的流产。因为计划外怀孕就是不符合生育政策

    怀孕，必须拿掉。同时排查已经有过生育史的，凡生育过二胎的一律结扎。确实

    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做绝育手术的，要到县计生委下面的计划生育技术指导站检查

    并开具证明，方可采取其它的避孕措施。第二阶段的时间为十天。确保完成四项

    手术任务的百分之七十。第三阶段，攻坚阶段，对于躲避隐藏起来的计划外怀孕

    对象，村干部要承包到人，一个个做工作，工作做不通的，很罚重罚。家里没有

    钱又把财产隐藏起来的，要采取强硬措施，该株连的株连，直到罚的倾家荡产。

    这个阶段确保完成任务的百分之百。第三阶段的时间为十天。第四阶段：做好四

    项手术的收尾工作，同时开展社会抚养费的征收工作。凡是没有生育证生育二胎

    及以上的，按照省《计划生育条例》足额征收社会抚养费。在这里说一点，当时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计划生育唯一可作依据的只有省级颁发的《计划生育条例》，

    国家的《人口与计划生育法》和国务院颁发《社会抚养费征收管理办法》直到

    2002 年才出台，而且具体细则还要各省制定各省的政策。在东沟镇的这次班子

    会上，所提到的依据也只有省级颁布的条例。第四阶段的时间暂定为八天，确保

    社会抚养费征收任务完成，时间不够的，再开会研究续期。这次四项手术任务的

    完成与社会抚养费的征收与奖金挂钩，完成一例引产奖励包村的班子成员和包村

    的干部职工一百元，流产一例奖励五十元，结扎一例奖励五十元，双女户结扎一

    例奖励一百元。社会抚养费按征收上来的比例给予百分之五的奖励。具体奖励分

    配，权力交给各片区的片长副片长，根据每个人的工作贡献大小去分配。会上还

    研究了一些具体的问题，此处暂且不提及，这是后话。

    在开会商量安排好相关工作后，常立新向班子成员就县计生委收编情况和新

    调来一个计生所长的情况作了通报。手术医生、统计员和妇科医生虽然收编了几

    个，并没有调动。

    其实，在开会之前，大家就已经知道了，在乡镇，不论大小干部的调整，都

    是很热门的话题，传播的也最快。班子成员并没有感到惊讶。

    就在常立新讲话的时候，张世礼手机接到一个短信，内容是：我的事情咋办？

    徐丽莎。张世礼看到短信，不知道是从谁的手机上发来的，因为徐丽莎没有手机。

    张世礼回复到：正在开会，你的事情我记在心里，由于事发突然，出乎预料。不

    过请放心，我会积极争取别的职位给你。

    张世礼回复了短信之后，发现徐丽莎没有继续发来短信，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对于徐丽莎来说，县计生委的收编工作不禁粉碎了她的梦想，甚至还给其很

    大的打击。因为，在收编人员中，并没有徐丽莎的名字。她作为计生所唯一的副

    所长，感到非常委屈，这时候的心情极其糟糕。给张世礼发的短信，她是用父亲

    的手机编辑发送的。当徐柳知道县计生委收编情况和新调来一个计生所长的情况

    后，也感到很无奈。作为当过乡镇党委书记的人，对人事问题的敏感性是很强的，

    计生委既然将计生所长的任免权力收走了，那徐丽莎再想争这个位置已经不可能

    了。徐丽莎的副所长本来就是常立新碍于他的面子给任命的，虽然没有在县委组

    织部备案，但乡镇党委承认，就能行使其副所长的权力。如果能当上所长，那就

    是组织部备案的干部了，下一步提拔副科级干部也好说了，可惜，没有机会了。

    这边徐丽莎在家生闷气，那边张世礼还在照常开会。但张世礼一丝一毫都不

    敢放松徐丽莎职位调整的事。在大家研究完有关计划生育春季集中服务活动的行

    动方案后，张世礼提出：“常书记，计划生育工作研究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个人

    还有点想法能不能在这里提一下。”

    常立新知道，这是张世礼有自己的事情要安排，肯定与人员调配有关。不过

    张世礼提出来也好，近一段找自己的人也不少，各种想法都有，也该给他们一个

    交代了。于是就说：“有什么想法只管提出来，正好在班子会上可以通过一下。”

    张世礼就说：“是这样，你看计生委收编人员来得突然，给咱们新调来一个

    计生所长，他对这里的情况也不是很熟，初来就遇上这么大的活动，适应也得一

    个过程，不过这事情来得突然，也没有来得及与两位副书记和党委的其他人员沟

    通，你看是不是应该加强一下计生所的领导力量？”

    常立新知道，这张世礼是想安排自己的人了。但既然张世礼抛砖引玉了，总

    比自己提出人事问题好得多。在座的班子成员也不会对自己有看法，有看法也只

    能对张世礼了。就接着说：“没有啥，有问题在班子会提出来是对的，大家一起

    研究研究。”

    张世礼直接说：“你看这次计生委收编的几个人，竟然没有计生所副所长，

    再说了，即使是收编也应该从我们镇提一个所长是不是，可计生委连我们的意见

    都不征求，也太有点不合情理了。我认为徐丽莎是符合计生所长条件的，又是党

    员，计生委应该在这次收编中把徐丽莎任命为所长，哪怕任命后调走，也比现在

    这个样子好，可既然生米已经成熟饭了。我们不能打击徐丽莎的工作积极性，是

    不是应该提拔一下？”

    这时，政协参议组长李先彬觉得，这张世礼就是年轻，怎么赤裸裸地提出这

    个问题，难道张世礼与徐丽莎有什么特殊关系？不过，大家都知道常立新与张世

    礼每次开会都会提不同的意见，看常立新会怎么说。

    没容常立新表态呢，这时候，贾旺财随声附和地讨好张世礼道：“就是，计

    生委收编对我们一些同志的工作积极性打击很大，这些问题是应该妥善解决。”

    按说，人事问题应该由书记、镇长（当然的党委副书记）、副书记、政法书

    记、纪检委书记、党委秘书、宣传委员、统战委员、组织委员这些党委成员在一

    起讨论决定，但是，在乡镇，很多时候召开班子会都连带三个副镇长和人大主席、

    政协参议组长都参加，连人事问题也一样，但副镇长和政协、人大这几个人一般

    不会提反对意见。

    贾旺财虽然不是党委委员，但他分管计划生育，发言倒还在情理之中。

    出乎李先彬的意料，常立新这次没有反对张世礼的提议，相反还接着把此事

    铺张开来去说：“既然张镇长有这样的提议，那么，借着这次机会，大家有什么

    要发言的也都说说，手底下分管的对口单位，七所八站能力很强的人就要重用，

    人事上又是属于镇管的，都可以提提，但必须是能力很强的。不能是个人就提出

    来。”

    常立新这样放开口子，是有打算的，找过自己的人，都给安排一下，管他组

    织部承认不承认，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给个名头的都给。他也知道，像税务

    所、工商所、派出所、银行、供销社、卫生院、粮所等一些单位的负责人任命都

    是由其系统的上级来进行的，刚刚收编的计生所也成了这样。那么，在乡镇的七

    所八站中，镇党委管理的还是很多的，比如广播站、文化站、民政所、农机站、

    农技站、水利站、司法所、土地所、教管站、畜牧站等单位的人事权和工资发放

    都还在乡镇。

    见常立新放开口子了，这时候，政法书记路争先借机提出：“既然两位领导

    提出这个问题了，为了配合计划生育的有效开展，镇综合治理办公室一直没有个

    领头的，大部分治安队员都交给了派出所使用调配，既然这些人员都是镇财政发

    工资，那么，综治办主任的人选应该明确一下了，也不能什么都让派出所代替，

    我认为负责治安队的黄华就可以任命为综治办主任，他本身就是镇政府的干部，

    不能老听派出所指挥。”

    常立新一听立即答应：“好，这个提议好，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就可

    以通过了。”对这样的事情，班子成员谁也不傻，谁当面提意见不仅得罪路争先，

    还会得罪黄华，天见见面，还要在一起工作，只要给自己没有矛盾，都会投赞成

    票的。路争先提出来后，还真的没有谁提出反对意见，一致通过。

    张世礼见路争先开了个好头，表示很欣慰，立即说道：“刚才我提到的计生

    所副所长徐丽莎，应该考虑。”

    政协参议组长李先彬问：“重用是可以的，但已经有所长了，那给安个什么

    职务？”

    抓组织的党委副书记杜森林问：“刚才，张镇长不是说她是一个党员吗，那

    就干脆把镇政府里面的机关党支部分为两个，再设立一个计生支部，反正计生所、

    计生办里面的党员比较多，有二十多个呢，一部分人都是退伍兵，单独成立一个

    支部也好管理，就让徐丽莎任支部书记算了。支部书记兼计生所副所长，也顺理

    成章。”

    下面的多位班子成员认为这样是可以的，虽然在业务上没有实权，但必定也

    是和计生所长平起平坐的。张世礼总觉得不很理想，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为最好。

    就心中打算，会后再问一下徐丽莎的意见，在班子会上先这么定。

    这时，分管国土资源的副镇长提出来，国土所所长一直都是镇政府干部在兼

    任，平时镇政府的工作比较多，还要经常配合镇里的中心工作，应该提拔两个副

    所长专管业务。他的意见也一致通过。

    其他班子成员一看，今天这个日子很特殊啊，提个副所长就一句话的事情，

    那好，自己分管的单位也得提几个人。就这样，你提我也提，大家都不反对，竟

    然就在这次会上一次性任命了三十个副所长副站长。就计划生育这帮人里面，竟

    然又任命了三个副所长，其中一个是纪委书记的亲戚，他一提出来没人反对，贾

    旺财一看，我分管的工作队伍让别人提出来不太好看，自己就又提出来两个，一

    个是复转军人出身，平时跟贾旺财走得比较近，另一个是自己安排来上班的关系

    户。加上徐丽莎等于计生所已经有了一个所长四个副所长。其实在座的班子成员

    也知道，这样的任命，根本无法往组织部报备，组织部也不可能批准认可。但既

    然大家都是这样的提人，谁不提那就是傻子。

    见各个班子成员提的都差不多了，也都通过了，有的本来就是找过自己的人，

    也等于有个交代了。但还有两个人没有人提，他必须亲自提出来。一个是庄信求，

    另一个是镇政府没有职务的干部想当民政助理兼民政所长。至于想进副科级的根

    本不是这级党委管得了的，那是县委组织部的事情。党委书记推荐谁是，谁当然

    就有机会。不过不在乡镇任命范围，也就不去提他们了。常立新喝一一口茶水，

    说道：“今天的会开得很好，等一会，各片区负责人自己提议自己所包片区各村

    的包村工作人员，报到党委秘书那里，没有人要的，也不能让他们闲着，由党委

    秘书直接分配到各村，明天大会上宣布。最后，我提议两个人员的任命，一个是

    镇政府干部毛鸿飞，属于编制内干部，也是大学毕业生，一直没有明确个职务，

    我建议让他任镇政府民政助理兼民政所长。老赵同志任民政所长多年，年龄也到

    限了，再有两个月就退休了。另一个是计生办的庄信求，一直管着计生办的财务

    工作，现在又管着计生所的财务，如果不明确个职务，他管理计生所收支会名不

    正言不顺，再加上，计划生育每年的收入，除了社会抚养费交到了财政所，其他

    的办理生育证、流动人口证、罚款等各项款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还兼发计生所、

    计生办人员的工资。其重要性不可小觑。所以我建议给他任命个计生办副主任专

    管财务收支。”他的意见自然没有人去反对，自己提议的人选都通过了，你能去

    否决党委一把手的提议？没有人会这么干。但对庄信求任计生办副主任，大家心

    里还是不服气的，这家伙平时喝了酒，不管是班子成员还是其他干部，想骂谁就

    骂谁，没有被骂过的人还真不多。但大家谁也不敢反对，一时不能给常立新对着

    干，二是如果谁体提反对意见让他知道了，今后别想安稳的过日子了。对这个人，

    大家是能躲就躲，躲不掉也只是给他逢场作戏地假客套。

    会议就在常立新简单的总结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