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四十年前，蓝田县司家的大少爷出生之日，有一个云游四方的老道士正好路过司家，得了司家老太爷的喜饼，为了报答顺便就为大少爷算了一卦，指了一门娃娃亲。
而女方就是司家乡下老族村里一位族亲的女儿。刚开始司家老太爷并不相信，但是老道士说了此女为祸可挡灾，司家大少爷命里有劫，得有人来化解，否则活不过而立之年。”
李寅微微偏头看着书桌上如泼墨一般肆意挥洒的阳光，带着病容的脸上表情淡淡。
宋絮和舒声亦对视一眼，想到了之前乞丐老人说的司家大少爷的第一任正妻，也就是司莹莹的生母。
“老道士走了，但是他算的那一卦被老太爷一直藏在心底。少儿时期的大少爷活泼伶俐，身板也结实，老太爷后来还为他找了一个武师专门习武强健体魄。
随着日子慢慢过下去，大少爷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模样，老太也放下心来，当初的那一卦也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但是好景不长，在大少爷十六岁的那一年，原本司家打算送他去往洲府求学，却没想到在临行之前的一晚，大少爷陷入昏迷。
司家将蓝田县所有大夫全都请了个遍也没找到法子让大少爷醒过来。这时候老太爷才又想起了那个老道士的话。”
李寅微微一笑，眼底尽是嘲讽。
“老太爷立马就派人到乡下村里将族亲一家都接了过来，安排在司家的一处私宅里。没想到就只是这一个举动，已经昏迷了好几天的大少爷当晚就醒了过来。
这么一回，让老太爷对老道士的话深信不疑，也认下了这门娃娃亲。
但是这位族亲家里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大女儿安静沉稳，小女儿活泼开朗，两人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性格却是极不相同。
刚开始老太爷相中的是大女儿，性子沉稳手段了得，勉强当得了司家的当家主母。但是正当老太爷准备向族亲提起这门亲的时候，司家大少爷自己却喜欢上了族亲家的小女儿。”
正午的阳光越发的炙热，屋里却依旧沁着丝丝阴凉。李寅收回了略微发红的手指，抬眼看向宋絮和舒声亦。
“二位姑娘应该已经差不多知道了后面的故事了，不过在下还是给二位详细说说这故事底下的真相，如何？”
宋絮点头，一抬手，
“请。”
“当年司家大少爷和老太爷闹了整整四年，最后还是迎娶了族亲的大女儿。”
“为什么？闹了整整四年却还是得服从司家老太爷的命令。”
舒声亦突然出声，看着李寅的微笑，眉头依旧紧拧在一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你认为呢？”
李寅笑着看着她，轻轻一抬手搭在桌边，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像触发了什么隐形的机关，不过片刻，窗枢打开的那半扇就自动缓缓地关上了。
没了书桌上那一缕灿烂的阳光，屋里顿时昏暗不少。不一会儿，烛台里的蜡烛自动点亮，暖黄的烛光照在李寅病白的脸上，总算添了几分活气。
宋絮注意着李寅不停垂眸微笑的动作，问道：
“大女儿嫁给司家大少爷，那小女儿呢？”
“小女儿，早就在一年前就嫁到了外地，从此杳无音信。”
李寅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的声音低不可闻，唇角微微一勾，平淡的嗓音继续说故事。
“后来，大女儿嫁入司家好几年却迟迟没有身孕。司家的长辈们都着急了，除了老太爷还顾忌着那一卦，司家老夫人已经被不少人上了眼药，已经开始四处搜寻准备给大少爷备上几个妾室。
大少爷本就不喜现在的妻子，自然乐意接受老夫人的好意。然而等到纳妾的事情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大女儿终于怀孕了。老太爷也紧跟着叫停了老夫人的计划，专门派人伺候着大女儿专心备产。”
“只是可惜了，大女儿的身子骨本就虚弱，再加上嫁人一来一直心情郁结，艰难撑不过八月就早产，生下来一对龙凤胎之后，便与世长辞。”
“龙凤胎，那就是司家的嫡子嫡女，可为什么后来只有司莹莹一位嫡出的小姐，整个蓝田县都听闻莹莹小姐因为早产脑子出了毛病，到最后还被嫁到了李府来？”
舒声亦拧紧眉头一边理着所有信息的矛盾之处，一边不自觉捏着宋絮的手。
李寅微微一笑，手指停止了敲击的小动作。
“因为最开始只有莹莹一个女孩儿才能在司家活下去，后来也只有莹莹离开了司家才能活下来，所以我就将她接过来了。”
宋絮反握住舒声亦的手，听着李寅的话一下子就听出了话里边隐藏的信息。
“所以你就是司莹莹的亲哥哥。”
“是啊。”
李寅笑得双眼弯弯，枯瘦的双手叠在一起轻轻拍了几下。
“姑娘猜到了，还可以再猜猜这大宅院里的另一位。”
“还有容氏，就是当初远嫁的小女儿。”
宋絮沉声道，
“所以这个大宅院里并没有什么秘密，所有的秘密都是属于司家的秘密。”
“也不对，姑娘只说对了一半。”
李寅笑着摇了摇头，
“大宅院里没有秘密，都是人心里藏着的秘密。”
宋絮微微皱眉，
“既然公子给我们说了这个故事，那不知道公子想要我们为你做什么。”
“故事还未说完，二位姑娘先别着急，且听在下将故事的结尾细细道来。”
李寅双手兜着袖子靠在座椅上，歪了歪头，双目出神地望着桌边最亮的一盏烛台。
“当初，姨母用尽了关系，最后仿了当初老道士的那一卦，骗过司家的人，将莹莹从司家接了出来。但是，莹莹还是没有活得过第二年的春天。”
宋絮和舒声亦没有说话，看着李寅浅浅一笑，继续说道：
“水兰是姨母当初送到司家的小丫鬟，一直陪着莹莹从小到大，莹莹走了，水兰也疯了。二位姑娘和门外的几位客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自从疯了以后，水兰一直以为莹莹还在，但是只要时间久了，所有的事情都瞒不住。”
“对了，二位在外边看到的水兰是什么模样？外边的那个时间里。”
李寅将目光移到宋絮两人身上，眼里带着些许好奇。
宋絮：“十二三岁的模样。”
“所以时间全部都混乱了啊,咳咳咳”
李寅突然抬手捂住唇，咳得声嘶力竭，肉眼可见苍白的脸颊泛起浓烈的红晕，宋絮眼尖，还能看到那只枯瘦苍白的手指缝沁出淡淡的红。
“少爷，您怎么了？”
门外，水兰的声音响了起来，顺带着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咳咳我没事，你先在、在门外等着。”
李寅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捂在唇边，忍着咳嗽将满口的血腥气吐了出来。
“让二位见笑了，如二位所见，在下这副身子骨撑不了多久，所以想让二位帮在下实现一个心愿。”
脸上带了些红晕的李寅说话的气息比起之前都显得不稳了，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
宋絮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客气了一句。
“公子先请说。”
“在下恳请二位姑娘，将水兰送到莹莹还在的时候。”
“公子你也说了，现在时间都是错乱的，我们怎么能保证自己就能到达公子你说的那个时间点呢？”
舒声亦突然笑了起来，直接拉着宋絮站起来。
“你说水兰疯了，但是她也听你的话，公子你自己来完成这个心愿不比我们几个小小的玩家来得方便？”
“在下确实想自己完成，但是二位有所不知，为了维持两个时间的平衡，在下已经出不得这间书房了。无奈之下，只能请二位帮帮忙。”
面对舒声亦隐隐带着威胁的语气，李寅依旧是微笑着将自己最大的弱点暴露出来。
“况且对于几位客人所需完成的几项任务，在下也是略有耳闻。在下的这个心愿对二位来说也并不麻烦，到时候我们能各取所得，你们也能从外边的世界全身而退。
二位姑娘回去和门外的几位客人商量一下，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二位觉得如何？”
舒声亦还想再说话，被宋絮拉住了手。
“希望公子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可以做主先答应你。”
“多谢姑娘。”
李寅虚弱地笑了起来，窗户和书房门一齐打开，阳光照射进来，屋里也添了几丝暖意。
宋絮只是微微一点头，牵着宋絮的手走到门边。
水兰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走出来，“二位，请吧。”
“麻烦了，水兰姑娘。”
不同于对李寅的敌意，舒声亦对着水兰倒是客气地笑着。
“您客气，请。”
仅仅是一个抬手，天色便开始发生变化，等宋絮和舒声亦一起走出房门，白玉盘似的圆月又挂在了漆黑的夜幕上。
刚刚还不停擦着汗水的九婶子一行人条件反射的抬头望天，圆月吓得众人顿时一个激灵。
“我就送到这儿了，各位请回吧。”
所有人只是被圆月吸引了一瞬间的注意力，水兰已经变成了十二三岁的模样，稚嫩的嗓音让众人皆是一愣。
“水兰姑娘先留步，我们有些事儿想和你聊聊，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舒声亦笑眯眯的模样总是带着一股人畜无害的感觉，水兰紧蹙的眉头稍稍和缓，仅仅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可以。”
舒声亦笑着偏头先看了宋絮一眼，眼里满是得意的欢喜，然后才看向水兰。
“好，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坐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