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久宇功(六)
十四
接下来的日子,我变回农民,开始夜以继日地种树。
在我将建木种子种在喉轮后,梧桐、桃木、扶桑、菩提、不死树都找上了我,说因为我最先种了月桂,如果月桂长出来了,我挖坑种树这种动作是绝对不可能流血了的,因为月桂会赋予我自愈能力。而如果没有我的血,他们的树宝宝就不可能长好,所以,他们要求我必须夜以继日地把他们的树种好。
我甚至怀疑我受骗了。这应该是对我好的事,怎么变成他们求我了?难道有什么阴谋?
但我想,他们骗我干什么呢?我又有什么值得他们骗的呢?在人间还可以吹嘘自己是环太平洋第一y棍,在他们这些仙家面前,按木头人的说法,我就是个屁。
被人利用证明我还有利用价值,没有利用价值别人谁会理你?一点本领都没有却总是怕吃亏,最后终归会一事无成,这个道理我懂。所以,被利用就利用吧,在这些神仙面前,我一文不值。
再说,他们有阴谋也好,没阴谋也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差也是两利双赢吧!
我将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开,开始兢兢业业地种树。
梧桐叔风度翩翩,我将他的种子种在皎白的脐轮。
桃姨风流妖媚,我将她的种子种在粉色的额轮。
扶桑姨直爽火辣,我将她的种子种在红色的心轮。
不死叔诙谐怪诞,我将他的种子种在鹅黄色的海底轮。
菩提叔老谋深算,我将他的种子种在蓝色的梵轮。
加上桂姨与建叔,七个树神我都见了,他们都把他们的孩子托付给了我。
这七个树神,我把他们叫做天南七神。
同时照顾天南七神的七个孩子,我几乎成了睡神,除了醒来换床,我每天就在做梦,梦里随时都是汗流浃背,双手血肉模糊。
而这些叔和姨,除了桂姨,其他神每天都给我输液,滋养我这副凡体皮囊。
桂姨之所以不给我输液,是菩提叔提出后大家一致的决定。因为如果桂姨再每天给我输液,要不了几天,我的手就流不出血来,用我的鲜血去浇灌他们七颗种子的愿望就会泡汤。
所以,我的手无时不血肉模糊。前面二十几天还好,毕竟桂姨给我输过液,改善过我的体质,我的自愈能力相当了得,从这张床起来去另一张床上躺下来的过程中,手就已经自愈。但越到后来,自愈能力越差,四十天以后,每天一口气给七棵树种覆土,七个土堆覆下来,当当天的最后一捧土覆完,我的双手鲜血淋漓,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需要桂姨在伤口上洒点汁才能恢复。刚恢复完,第二天就来了,又开始从她的种子覆土,开始新的一天的鲜血淋漓。
当第四十九天覆土时,我的心有着些微的激动,我一颗一颗地覆土过去,满含期待与疑惑地看着已经有人间的坟头一样大的暗红色的土堆,我心里说,神啊,我已经尽力了,树宝宝们啊,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当覆完最后一捧土,我再也坚持不住,四十九天的漫漫长梦终于醒了,我就地昏睡过去,真正地熟睡过去。
十五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连续的如同打雷一样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下雨了?但树洞外透过来的光似乎又是一个好天。
声音来自我体内,我低下头来查看自己的身体。
意外地,我隐隐约约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很奇怪的,我发现我的腹部似乎有一点绿光,就像在里面点了一支泛着绿光的蜡烛。
我有透视能力了?
再仔细看去,我海底轮、脐轮与心轮位置,也亮着光。海底轮是黄色的,脐轮是白色的,心轮是红色的,虽然微弱,但像点了盏盏油灯一样。
我翻身坐起来,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耳聪目明、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外面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小子,种子快萌芽了吧。”建叔的声音传过来。
接着,建叔、桃姨、梧桐叔、不死叔、扶桑姨从树洞外面鱼贯而入,桂姨则是从天而降,最后,菩提叔也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我们看看去。”不等我说话,建叔带头往我的身体内一钻,其他人也一涌而入,一下子全部钻进了我的身体。
我比较郁闷,这是我的身体,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说进就进的?
“小子,你也进来。”建叔爽朗的声音从我身体内传过来。
以前只能在梦中进入自己的身体,现在都能看到自己的三脉七轮了,是不是我有了某种功能?
我分出心神,向着身体一专注,如同学了移形换位一样,我感觉我的人一下子到了自己的身体内。
梦里那片浅蓝色的天地,是到了喉轮,种了建木种子的地方。
建叔他们七个团团围着那个像坟墓一样的圆圆的土堆。
“怎么样?我这地方不错吧?”建叔边围着土堆转,边得意洋洋地说。
“是小血的地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你这种子,崩的缝还一根丝线粗,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出芽来呢?”
扶桑姨与建叔似乎有点不对付,只要建叔一说话,扶桑姨总是喜欢抢白他。而建叔在人类中应该是那种人来熟,性格外向爽朗,喜欢说话,开得起玩笑,对于扶桑姨的抢白,他一点都不在乎,似乎还挺享受。
“那我们比比,看谁的种子崩的裂缝大。”建叔说。
我看向土堆,还是光秃秃的,只是在上面有一些裂缝,以中间为圆点向四周裂开,蜿蜒延伸,细细数一下,有十五条。
应该是种子萌芽裂开时炸的。
“好,比就比,你这条小丝线,还能和我比?”扶桑姨性格火爆,又喜欢与建叔抬杠。她不嫌事大,又对其它几个说,“你们比不比?”
我想应该都跟上吧。让这些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叔叔阿姨们像桃谷六仙一样小孩子般玩闹一番,倒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
但其他几位不接腔。最后,菩提叔慢悠悠地说:“比什么比啊,老建,扶桑爆炸力那么强,应该比你崩开的大。我们先去看看吧。”
“只要有你在,就做啥都没意思了。”扶桑姨看着菩提叔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倒没继续说。
“好,大家都先看看自己的孩子吧。”建叔似乎挺看重菩提叔的意见,他带头向心轮跨过去。
一走进红色的心轮,就有一股红色的力量扑面而来,走到土堆前,赫然看到土堆上有一堆密密麻麻小拇指宽的缝隙,缝隙以中心为圆点,向四周扩散,一直延伸满整个土堆。这威力,有把土堆轰散的风险啊。
扶桑姨挑衅地看了看建叔,跪坐在土堆旁,满眼饱含柔情地看着土堆。
我实在没有想到神仙还这么舐犊情深。
“别那么煽情好不好,有这么好的地方,够他大有出息了。”建叔一如既往地怼扶桑。
这次扶桑姨没回怼,只是默默站起来,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跟随大家来到脐轮。
这是一片雪白而辽阔的天地,一望无际都是银装素裹,没有任何杂色,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就如同梧桐叔这个人。但这个世界既不是冰雪,也不是盐,还是一种特别坚实如同石头一样的白色的土。
在这片冷冰冰的天地里,那个暗紫色的小土堆尤显显眼。
梧桐叔是个风度翩翩的人,大部分情况下他沉静如水不苟言笑,这时,他走在最前面,看着那个小土堆,他的脸色似乎有点严峻,因为乍看之下,土堆上没有任何痕迹。
“这个是吧?”桃姨眼尖,站在土堆边说。
我们仔细看上去,只见土堆中间,有数条比蜘蛛丝还细小的纹路,如果眼力不好,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
梧桐叔严峻的脸庞似乎缓解,神色看上去一下子柔和了很多。
“早萌芽晚萌芽都是一样的,在这片土地里,长什么都应该有收获,我们不可能看错的。只是有的发育早有的发育晚,这个不必放在心上。”菩提叔安慰似地说。
我很纳闷,这是菩提叔第二次肯定我这块地了。我的地有这么好?
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没弄清楚自己体内为什么会有七个自成天地的世界,每一个都如此辽阔。如果说前面我是做梦进入到这些空间里面来,是梦中的幻境,现在,我是清醒的时候进入到我的身体内,看到的与梦中见到的一样,这是一种什么状况?
这些树以后是不是也要像平行世界中的那些树一样,长成参天大树?那么,她们的养分从哪里来?水从哪里来?是不是会把我吸干?
我是不是被他们利用了,成了他们的宿主?或者是它们的秧田?等到把我吸干,他们卸磨杀驴,把树移栽到天地人三界最合适的地方?
但我明显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比种树之前提升了不少。我可以透视,可以在清醒时通过心神进入自己的体内,我怀疑,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再次进入时空隧道,可以进入到唐朝去救回杨玉环。
这时,我们已经到腹轮了,最早栽树的地方。
腹轮这片天地似乎更绿了,特别是栽种了月桂种子的那个土堆,远远看去,陈血黑紫色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绿意,有着肉眼可见的勃勃生机。
桂姨围着土堆转了几圈,神色间有点满意。
当大家走近海底轮时,都为这里的生机惊异,刚进入这片鹅黄的天地,勃勃生机扑面而来。抬头远远看去,土堆上赫然有着一片绿色的嫩芽。就长出来了?大家惊奇地走近细看,才发现并没有嫩芽长出来,我们看到的只是一片嫩芽幻化的影子。
不死叔幻化的人形长相有点滑稽,个子不高,背还有点驼,一般不说话,说话能把人笑死。但这时他却体现了父母本色,急步走近土堆,伸出手,轻轻地在虚妄的嫩芽上抚摸。然后,他转过头,对我们说:“老菩小桃你们去看你们的吧,我在这里待会,晚一点再过来。”
没想到不死叔还是个爱子狂魔,大家也没多少言语,径直去桃姨那个粉色的世界。
桃姨化做的人长得狐媚,打扮妖艳,还喜欢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但她的神情偏偏高冷,目光锐利,扫人一眼都有锥子刺痛的感觉。还没进她那个粉色世界,她就说:“我那里不用看了,跟老建的差不多,小苗苗还早着呢。”
“到门口了进去看看吧,你看见我们可看不见。”建叔说。
走进粉色世界,孤零零的土堆黑乎乎躺在那里,果然如桃姨所说,土堆上的小缝隙与建叔的差不多,只是,桃树种子炸开的缝隙似乎透出些许微光,仿佛土堆里埋着一颗夜明珠一样。
大家围着土堆转了两圈,退出粉色世界,直奔最后的菩提叔的蓝色世界,居于头顶的梵轮。
这是一片宁静的世界,与建叔的喉轮一样是蓝的,只是喉轮是淡蓝色,这里的蓝更深沉更纯粹,如天空,如海洋,站在里面,辽阔到如同身处风平浪静的海洋中心,到了这里,即使再乱的心都会沉静下来。
但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却沉静不下来,因为,我发现,土堆上找不到任何种子萌芽的痕迹,连比蜘蛛丝细小的裂缝都看不到。
我抬头看去,只见建叔扶桑姨他们几个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菩提叔与桃木姨的脸色如常。
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端倪?菩提叔智慧通神,桃姨号称天眼通,再细小的变化都瞒不过他们。
果然,桃姨说话了:“恭喜菩提大哥了,你这个孩子跟你一模一样。”
大家一听,纷纷向桃姨看来。
桃姨说:“你们看,这个土堆是不是大了一圈?小菩提子在土堆里面发力呢!根长了一大盘了,就是不冒出来,在蓄力呢,等着厚积薄发吧。”
听她一说,别人不知道,这个土堆是我一捧一捧堆的,自然最清楚,虽然没有桃姨说的那么夸张,这个土堆确实比我堆的时候大了一点,如同馒头刚开始发泡一样。
“你别取笑了。”菩提叔笑着说,“总体来说都比较理想,有的地方比我们开始预想的更好,现在,趁小血在这里,我们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
以后怎么办?这正是我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