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麻烦（五）

    七

    与鬼打过交道，发现这个世界上，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鬼，即使它们面目可憎。所以，我并没有惊慌失措。

    我甚至不再看它们一眼，因为再多看，没准会引起它们怀疑。

    我坐在大班台前，拿了张纸，装模做样地用铅笔在上面写着创立欲望派的理论依据：

    人心不足蛇呑象，做了皇帝想成仙。

    每个人都有欲望；

    只要条件允许，每个人都可能有永无止境的欲望；

    但为什么有的人要表现得无欲无求，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

    因为他们心中有恐惧。

    他们怕死，他们怕报应，他们怕被孤立，他们怕被社会毒打与唾弃。

    他们总是相信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一部分人怕天，怕他们心中的神明；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还有一部分人怕别人的眼睛，怕群众的眼睛；

    更多的人怕坏了规矩后遭到惩罚。

    但终究，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

    怕死——谁说一定会死？再说，谁又能不死？

    怕报应——谁说有来生？即使有来生，轮回前喝了孟婆汤，来生那个人（或者轮回为猪之类的畜生）哪记得今世的我，我不是我，我不记得我，怕什么怕？只要今生好就行！

    怕被社会毒打与唾弃——成王败寇，盗钩者诛，盗国者侯，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进有钱人，只要有权有势，人家巴结你还来不及，谁说要被唾弃？

    所以，“怕”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一个字，最无中生有的一个字，最不可理喻的一个字。

    人心不足蛇呑象，做了皇帝想成仙，享齐天洪福，做齐天大圣，人类的欲望是最有潜力的，是最有发展空间的，是最有市场大有可为的领域，就因为一个“怕”字，才导致人的欲望受到压制，有潜力得不到发挥。

    只有克服怕，打击怕，整死怕，胆大包天，才能克服恐惧、战胜自我，激发人的潜能，树欲望为旗帜，光大欲望派。

    万事开头难！欲望派立派之初，必须积攒实力；同时，必须惊天动地，扩大影响。

    什么是实力？

    这个年代，有钱就有实力，有人就有实力。

    有钱才有马仔，所以归根结底，有钱才是硬道理。

    到哪里去弄钱？

    q银行似乎可以，但即使成功，财力虽然有了，也不敢张扬，对于光大欲望派没有一丝好处。

    弄钱，而且要惊天动地，能发展门徒，最好的办法：赚死人的钱。

    挑一百个从古到今有名的贪官与奸商，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去掘他们的墓。把藏在他们墓里的金银财宝放在他们嘴里塞在他们屁眼里的金瓜子全部掏出来。

    当然是违法的。

    但我们可以有策略地做。

    一是选对人。

    比如秦桧，这是一个妇孺皆知的人物，可以说，小学一年级以上至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知道他是最著名的奸臣，是害死岳武穆的罪魁祸首，是可以寢其皮食其肉的。别看他遭万世唾弃，但他生前风光，死后享尽哀荣，他的墓葬肯定非常丰厚。宋高宗赵构在他死后还要追赠他为建康郡王，屁眼里的金瓜子岂会吝啬？

    二要有策略。先是悄悄地干，再是大张旗鼓。比如秦桧，先找到他的墓葬，趁黑挖出来，把他屁眼里的金瓜子掏出来后，再大张旗鼓地鞭尸，挫骨扬灰。古往今来第一奸臣被鞭尸，为岳武穆出气，天下人都会扬眉吐气。

    甚至还可以卖鞭尸票，鞭分初鞭终鞭，票分三六九等，卖十万张票。买一等票可以直接上场亲自鞭尸，票价不贵，不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不要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要九千九百九十九。

    还可以卖尸灰，一克一件，用小玻璃瓶装上，外面用九个套盒装上，高档大气上档次。尸灰看起来恶心恐怖，但人类总是追求极致，这样一个千古第一奸臣的尸灰，肯定有其价值。至于大家买了做什么，随他们去，但想买的人肯定大有人在。想想董卓等奸臣死后，那么恶心如同肥猪的尸体，众人还疯狂地分尸而食，秦桧，还经过掘墓鞭尸的，肯定不缺卖点。

    当然，这个票的钱与卖尸灰的钱不能再要了，全部捐给有关机构，让他们设立一个鞭尸奖。

    当然，秦桧墓在哪里还需要找。但那些说秦桧的墓已经在明朝被盗的，纯粹是因为其可怜的爱国心意淫。什么“丰碑屹立，一镌一字”，因为其奸，所以无人为其撰写碑文的说法，纯粹是后人那点可怜的美好愿望的主观臆想，明朝那个被盗的肯定不是秦桧墓。

    秦桧墓或者找得到，或者找不到，也无关紧要。古往今来，做坏事的并不一定有报应，生前为非作歹，死后享尽哀荣的比比皆是，随便就可以找到两个，一个贪官，一个奸商，举目之内就能找到。

    不是秦桧，我们可以另想鼓舞人心的口号，比如：“用恶死人的钱，救苦活人的命。”

    拿出一部分盗墓所得的款项捐给这个社会需要捐助的人。

    …… ……

    两个厉鬼在我写的时候，一左一右趴在旁边看着，左边的刀锯鬼似乎身上还在疼，腮帮子咬得吱吱响，如同半夜家里跑进了老鼠；右边火烧鬼的两只眼球总是掉下来，不过它似乎不怎么在乎，就让那两条青筋吊着两个眼球在空中晃，这样似乎看得更清楚点。只有那两条青筋越拖越长，两个眼球快掉到桌面上时，它才伸出它那只枯手捏着两只眼球装进眼眶里。

    它俩开始还没什么，看到“赚死人的钱”时，似乎被惊到了，左边的吱吱声没了，右边的鬼两个眼球掉下来连晃都不晃了。

    在我写到“用恶死人的钱，救苦命人的命”时，它俩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猛地从大班台上纵过去，穿过门，一下子无影无踪。

    它们怕我去掘它们的墓挫骨扬灰，回去看紧点？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种小喽啰！让九阴派能话事的鬼过来吧！

    八

    53打来电话，说要不要去看演唱会。

    我说哪有时间啊，万事开头难，一堆事情压在身上。

    她说有人特别希望你去看呢，给你送了几张票，放在我这里。

    我说谁啊，我实在忙啊，即使是那个伟大的艺人从天堂回来开演唱会邀请我都去不了。

    她说蔓莉啊，今天晚上她第一次登台演出。

    蔓莉终于登台演出了，第一次登台演出。

    以熊公正的为人，应该也是被恶鬼附身的，而且，以他的能量与作为，附身的鬼应该比白芒更高级才行。如果能通过蔓莉接近熊公正，对于我要打入九阴派应该更有帮助。从这个角度考虑，还真的需要去看。

    下午早早的，我带着70、35到天南市体育中心，与53及她的朋友会合，一起看蔓莉的演出。

    其实不应该叫看蔓莉的演出，而是应该说是参与东方电视台《嗨皮送》的节目现场录制。

    近些年，《嗨皮送》节目打着一个繁荣文化事业的口号，在世界各个城市转。说是繁荣文化事业，其实也就是让地方城市出个千万级别的钱，这个节目邀集一批二三线明星，在这个城市的广场上蹦跳几下，然后在这个高级别的电视台上剪接播出个几十分钟完事。

    对于地方来说，名义上是宣传了地方，实际上是一项政绩工程，在世界级的电视台播出，告诉上级领导我们是很能的。为什么说宣传是名义上的呢？因为每一期节目的名字都差不多，离不了“走进”、“情迷”、“之夜”，明星也大同小异，如果不仔细看标题，做了节目的每个城市都差不多，千篇一律，她的宣传效果怎么想都对不住那千万几千万的钱呢。

    前些天听人说蔓莉最后没去省剧团，而是签约了本市的一家演艺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熊公正能力有限，但这种能大大增加曝光度的节目都能安排亮相表演节目，似乎又有矛盾。

    53也带了几个美女过来，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们这堆人就变得特别扎眼。

    特别是我，一个男人带着这么多美女，众星拱月，不清楚情况的还以为我们就是演员，纷纷拿出手机相机拍起照来。

    53与有关方面的人很熟，一到现场，就有人出来接我们，我们从贵宾通道快速进入场内。

    我们的票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

    现场工作人员给了我一束花，让我送给一个叫吉吉的女歌手。我当然要送给蔓莉，这是拉近熊公正的机会。就跟他商量，这人倒也很好说话，就让我送给蔓莉，我就抱着花坐在那里等。

    等了没多久，演出就开始了。

    演出我不看。现在对于与我无关的事，我大都能做到心无旁骛，人虽然在那里，却能如老僧坐禅，继续练我的久宇功。

    终于到了蔓莉出场了，坐在我身边的53用手捅了一下我，朝舞台努了努嘴，我把花举了举，告诉她我记得呢。

    蔓莉今天的打扮很清纯，盘着头发，一袭月白色的旗袍，身材凹凸有致，别有韵味，充分体现了东方女性的美。

    蔓莉唱的是一首现代民谣，我以前没听她唱过这种歌，只听她唱过黄梅戏，没想到她唱这种歌很拿手，清柔而略带羞涩的声音，极好地演绎了一个年轻女子欲爱而休的情感，只唱了一两句，就搏得了全场观众热烈的掌声。

    我乘着观众的掌声，捧着花走到台上。

    蔓莉没想到献花的是我，眼里居然闪过一种惊喜。

    我听完她的歌就离场了。

    我现在最怕这些女人。

    自从炒作欲望派把自己炒作出名后，以前有过来往的九十九个二奶，除了死了的55，还有99，大部分与我联系上了，她们这些人，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她们。三十五号七十号等十来个闲着无聊的二奶，还经常去我办公室，虽然我单独呆在我的办公室，但她们一过来，只要没有客人，就会走进我的办公室，希望我能用身体与她们一起探讨一下欲望派。

    我对她们已经没了兴趣，在办公室，我以事业为理由，与她们翻脸一样推托。

    虽然我应该已经突破了最后一次的魔咒。但这段时间，经过墨子目光的洗礼、久宇功的锤炼、七个树仙的输送，对这种事压根没了兴趣。特别是七棵小苗苗长出来后，我人都通透了。

    而且，那天从悬崖下回来，小小说她一定要把我带走的固执，也让我有点心怀忐忑，不敢以身试法。

    何况现在我睡里梦里还惦记的，是我那个克星，那个白衣女子。

    但既然做欲望派，就要有声色，这些女人也是资源。她们在身边，花团锦簇，白芒之流看到，能名实相符，更能引起九阴派的注意。而要这样，就不能太绝情。男女这回事，如果曾经有过，而女人又主动要求重叙旧情的时候，男人如果明明白白拒绝，就会把女人彻底开罪。

    所以，我只能想办法逃避。

    我逃避的办法有几种，一种是我已经找了女朋友，而且把小小的照片给她们看，一种是不单独与她们相处，要出去就是一大帮人，还有一种是出去应酬时，我给她们拼命灌酒，把她们灌得烂醉如泥后把她们丢在她们家里的床上。但这种逃避办法有时候不灵，一是她们大多没有什么贞操观念，对我有没有女朋友根本不在乎；所以，即使我说有女朋友，她们也只是起哄，要我带女朋友过来给她们看，照片不算，没经过她们审核的不算。一是我与她们有多人同玩的经历，即使几个人在一起，对这种事也一点都不忌讳。所以，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向小小求救。

    小小虽然是负责收我的，但在没达到收的条件时，她倒是很配合，我甚至认为她觉得很好不玩。

    虽然在医院里，但她一个鬼妹，变化回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钻到外面街边安静点的地方，扮做我的女朋友打个电话给我是办得到的。

    她打电话时，说得最多的是“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一点都不相信我老实，一定要与我视频。我接手机时，总是大大方方地使用免提。大家见我这个样子，也只好作罢。

    但这种谎经常撒就没有意思，所以，只要有机会，我就先撤。

    我走到半路，蔓莉就打电话来了。

    我把电话静音了。

    都可以想象两个人说什么。

    她会说：墨哥哥，你就走了啊，好久没见面了，我还说今晚一起宵夜呢。

    电话里还一片歌舞升平。

    我会说：恭喜啊，唱得太好了。今晚真不好意思，改天我请您为你祝贺。

    有什么意思呢？

    何况她所说的一块宵夜，也绝对是一句虚话。

    她今晚能登台演出，肯定是熊公正的刻意安排，熊公正看到舞台上的另一个美丽漂亮的她，春心大发，她难道不去感谢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