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听说我们分手过
三年后。
晴安。
傅之行盯着玻璃桌面上几页薄薄的简历纸,微微出神。
人事部老大时云宿坐在他对面:“怎么,有熟悉的?”
傅之行夹着烟的手抖了抖,烟灰不小心落到最上面的彩色照上,他连忙用手擦去:“这个。”
“这个啊。”时云宿回忆面试场景,“这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瘦高瘦高的,说起话来特嚣张,要不是几个问题回答得还……挺有个性,我还真不会拿来给你看。”
“什么问题?”傅之行问。
“等下,”时云宿把手机扔给傅之行,“自己看吧,小花偷着录的,应该是看上人家了。”
傅之行点开播放,画面里季燃斜倚着椅子,眼睛往上瞟,玩世不恭的模样。
傅之行吸了口烟,忍不住笑,他能想象到桌子下面季燃翘着二郎腿恣意散漫的坐姿。
小少爷么。
头发留长了,但打理得很精心,五官也好像精致了些,比三年前更耐看。
可是,瘦了。
接着问题开始。
时云宿:“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
季燃:“我选择的不是你们公司,是你们老板。”
时云宿:“对总裁助理这个职位怎么看?”
季燃:“服务总裁,满足总裁的一切需求。”
时云宿:“对薪资有什么要求?”
季燃:“没要求,我又不是为了钱。”
时云宿:“咖啡会泡几种?知道拿铁和卡布奇诺的咖奶比例吗?”
季燃:“不知道诶,我只会美式和espresso。”
……
傅之行表情凝固了。
“我当时还纳闷,他怎么会知道你牛奶过敏。”时云宿抛过来一个总裁艳福不浅的眼神,“感情是奔着你来的。”
傅之行挑眉:“怎么就奔我来的了?”
“那小子一身名牌,还开了个跑车,就做你助理,一个月工资都买不了他一个腰带,要说不是奔你来的,那脑子应该是被驴踢了。”
一支烟吸完,傅之行又点了一颗,问:“他人呢?”
“会议室等着呢。”时云宿受不了呛鼻的烟味去开窗户,催促自家总裁,“要吗?要我就去通知,或者另外两个也不错。”
他一共送来了三份简历,但另外两份傅之行看都没看,直接跟时云宿说:“你问问他,二十四小时开机,随叫随到,不能谈恋爱,能接受的话现在就把人带过来。”
“我草,真认识啊,什么时候当你助理连谈恋爱都不让了?”时云宿倾身撑在桌面上看他,试图从表情里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然而未果,傅之行掩饰得很好,他却更好奇了,“跟哥说说,你们什么关系?要通过这么绕的方式见你,直接联系你不就完了吗?”
时云宿比傅之行大两岁,从“季风行”这个软件公司还只有几个人的时候就跟着傅之行,两个人不仅是同事,更是挚友。
所以时云宿跟傅之行说话时常没有上下级的拘束,关上门怎么舒服怎么来。
傅之行靠在椅子上打转,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又给时云宿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
不是傅之行不想说,是他压根就不知道怎么说。
他跟季燃的关系,太一言难尽了。
只是突然想见到这个小鬼。
迫不及待地,立刻、马上。
三年了,真他妈挺想的。
时云宿拿起另外两页简历迅速撤退,乌烟瘴气的地方他早就待不下去了。
走之前隔空点了点傅之行的脑袋,警告:“再让我看见你在办公室抽烟,可真扣工资了。”
“这次也扣,”傅之行说,“别徇私。”
人很快被带来,透过单向可视的玻璃墙,傅之行看到时云宿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双手插兜,身着跟他风格不太符的纯白色衬衫,走路吊儿郎当的季燃。
好像变化很大样子,又好像哪里都没变。
员工们都抬起头来看这位新招的助理,不住地惊呼抽气,公司里,很久没来帅哥了。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傅之行的心跳停了几秒。
直觉告诉他,季燃是奔着他来的。
但他不知道再见面,爱炸毛的小少爷会作何反应。
时云宿一边推门一边做介绍:“这是傅总,以后你就……”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搭在门上的手也僵住。
只一眼,季燃就确认了傅总就是傅之行。
他开始解衣服的袖扣、领扣,动作不急不缓,给足了傅之行反应和躲避的时间。
然而傅之行并没有躲,迎面接了季燃实打实的一拳。
且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被门外的员工尽收眼底。
“保安!”
时云宿冲门外喊,很快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进来,钳制住了还欲动手的季燃。
时云宿彻底懵了,这是什么场面?
还以为这两位是欲擒故纵、故弄玄虚的旧情人,看来是……仇人?
该不会是情敌吧?
傅之行慢慢回过头来,嘴角破了一块,但他浑然不觉,只对那两个保安说:“放开他。”
时云宿瞪大了眼睛,接着他听见自家总裁下逐客令:“先出去,门带上。”
……
季燃冲过来的那一下很猛,带倒了傅之行对面的椅子,没了外人,他长腿一勾把椅子挑起来,扑通一声坐了下去。
傅之行摘了眼镜与他对视:“没打够接着来。”
季燃咬着后槽牙不说话也不动弹,就那么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眼眶红得吓人。
季燃发火还好,按兵不动了反而令傅之行手足无措。他没勇气翻之前的旧账,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真要做我助理?”
“不然呢。”季燃不屑,“我合同都签了。”
“时总监都跟你说了吧,”傅之行说,“因为事情琐碎繁杂,所以不允许谈恋爱,而且要二十四小时开机,随叫随到。”
“一直单身。”季燃说,带着某种特殊意味。
可就在他表述完自己感情状态的下一秒,他看到了傅之行无名指上的戒指。
无名指。戒指。
季燃险些晕过去。
什么意思,订婚了还是结婚了?
“那现在就开始了。”傅之行站起身来穿大衣,因为意想不到的“单身”二字,动作语气都轻缓了许多,他把车钥匙交给季燃,“司机请假了,送我去见个人。”
季燃仍坐着不动,不知是不太习惯被下命令还是怎么。
“快来不及了。”傅之行看了眼时间,靠近了想一探究竟。
季燃却突然抓起钥匙站起来,差点吻到弯下腰来的傅之行。
但是他极为有自制力地避开了,停在一个咫尺的距离:“让我开车,不怕我带你殉情啊?”
傅之行差点忘了,季燃曾经是个爱飙车的业余赛车手。
但是,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又怎么配得上殉情一说?
季燃一声不响埋头开车,但一路都在限速的边缘疯狂试探,还不停跟旁边的车较劲,不是抢道就是不肯让路。
傅之行坐在副驾上感受这种久违的惊心动魄,虽然在任何事情上他都喜欢平稳,但更喜欢和季燃一起生死时速的感觉。
不敢干预他,也不想干预。
小少爷把怒气撒到了飙车上,还没消火呢。
想想也对,三年前他不辞而别,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去向没有告诉任何人。
待他心思动摇,季燃已经把他从联系人列表删除。
青梅竹马了二十几年的“好兄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断了联系。
然而何其有幸,如今他仍有,让身边这个人生气到飙车的分量。
到达目的地。
季燃熄了火,此地无银地解释:“开得稍微快了点,你不是说快来不及了吗。”
傅之行:“……”这他妈是稍微快点吗。
“可能会久一点。”傅之行准备下车,“你要一块上去吗?”
季燃摇头:“在车里等你。”
“那一会儿,”傅之行说,“一起吃个晚饭吧。”
傅之行一个人拿着资料去赴约,心道还有比他更落魄的总裁吗?
可即便季燃跟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令他分心。
晚上八点多,傅之行施施然回到车里,季燃已经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没开空调,车厢内一片冰冷,看上去睡得很不舒服。
傅之行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季燃像是感受到身旁人的存在一样,警惕般地醒了。而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傅之行,仿佛在确认梦境的真实性。
“找个地方吃饭吧。”傅之行说。
季燃切换到现实中,发动车子,就近停在了一家川菜馆门口。
“你胃的毛病好了?”傅之行皱眉,怀疑他是存心的。
“吃死拉倒。”季燃开了车门走下去。
……
点了一桌子辣菜,季燃拿出手机闷不吭声地玩游戏,上岗第一天,把桌对面的总裁大人晾晒成了空气。
傅之行有点懊恼,他还以为季燃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然而对方似乎对手里的游戏更感兴趣。
他甚至开始怀疑季燃来做他助理的用意,是为了报复,而不是思念。
就像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也以为季燃要问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
不,季燃说了的——脏。
当时,他把人抵在墙上亲吻,追着季燃的唇舌纠缠,发疯一样。
接受还是拒绝,季燃没表态。
但是欲拒还迎的反应告诉傅之行,他喜欢这样,想要继续,于是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如野火一样燃烧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他更多。
傅之行狂风肆虐般吻着季燃,因为已经下了消失的决心,所以无法温柔。
他虔诚地把季燃抱到沙发上,还没做什么,季燃就很抗拒地握着傅之行的手说:“脏……”
“别,别这样。”季燃说,“你别……会恶心的,很脏。”
……
不是嫌他恶心嫌他脏么?那么好,他放过他,他躲远,工作换了城市也换了。
为什么还要巴巴地找过来,做这个他根本就不会、也做不惯的狗屁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