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听说我们分手过
傅之行沉默地抽烟，季燃发动了车子，往家开。
他要把傅之行带回家去休息，这几天傅之行活活瘦了一大圈，黑眼圈跟红血丝看得他心里一抽一抽的。
但心疼不代表就不生气。
季燃是个业余赛车手，暴怒之下，他把车速开到了最大。
逼仄的车厢里蕴藏着爆发前，成吨的沉默。
傅之行越不说话，季燃就越发狂：“你哥问你话呢。”
“那你呢？”傅之行反问他，“你把我当成、要好的朋友？”
“那不是废话吗？”季燃抓了抓头发，“你看我对谁这样过，这么问有没有良心。”
……
一脚油门的距离，他们很快到了家。
季燃的那个问题傅之行始终没回答，心思迟钝的小少爷也就默认了，他在傅之行那里，是无足轻重的。
进门，换鞋。
季燃翘了个拽上天的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打游戏，把声音开到了满格。
吵闹的背景音下，傅之行沉默地去冰箱里拿出提前包好的速冻馄饨，给季燃煮了一碗端过去。
这是季燃的习惯。
他虽然胃不抗造，但是特别爱加餐。尤其夜里，或者寂静的早晨。
面前的馄饨冒着热气，但季燃看都不看，眼睛始终盯着游戏里的小人，大有打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但仍能感受到身旁另一个人气息的存在，傅之行在他面前站了会儿，几次调整呼吸，几次叹气，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能想象得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季燃心里泛起些得意，还是在乎我的吧，他想。
直到，傅之行慢慢转身，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动作轻缓，也看不出情绪的起伏，自然得如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每一天。
浴室里细密的水声响起，季燃终于受不了地起身过去砸门。
“有事？”傅之行问。
“我上厕所。”季燃说。
“你房间里不是有吗？”
“冲水键坏了。”季燃胡诌，而后威胁，“开门，不开我就踹了，你离远点。”
傅之行：“门没锁。”
“……”季燃开门进去，完全没有上厕所的意思，而是直接脱起了衣服。
结实的肌肉线条崭露在眼前，傅之行闭了闭眼：“又想耍流氓？”
季燃三两下把自己扒干净，跟傅之行站到一起：“一起洗澡。”
季燃总喜欢在傅之行洗澡的时候骚扰他，让傅之行帮他搓这搓那，还总是以“你这儿太瘦了，得多吃点”类似的话为由，堂而皇之地对傅之行动手动脚。
好像还没长大，喜欢儿时两个少年一边洗澡一边玩水的感觉。
后来傅之行禁止他洗澡时进来，季燃郁闷了好一阵子。
他一直以为傅之行是锁了门的，然而并没有。
“出去。”傅之行有些烦躁。
季燃把他的话当空气，强势占领空间。
“那你先洗，”傅之行疲惫又无奈，撩了把头发往外走，试图做最后的退让，“我出去。”
季燃伸出手拉人，淋浴间地面湿滑，这一拉用了带情绪的蛮力，导致傅之行险些摔倒。
季燃也豁出去了，抱着大不了跟傅之行彻底闹掰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想法，他毫不温柔地把傅之行拍到墙上，气息逼近：“打一架吧，嗯？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这么讨厌我？”
傅之行：“……”
“正好，我他妈也早看你不顺眼了，”季燃舌尖抵着唇角，有些咬牙切齿地攥起了拳头，不可一世的样子十分欠揍，“这拳头，忍你很久了。”
然而拳头悬在空中，却迟迟没落下。
季燃贯爱装腔作势，虚张声势成这个样子，不过是想听傅之行跟他说点什么，主动把他们之间隔着的一层东西撕破，虽然他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等了稍许，等来了傅之行的一句：“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滚出去。”
“……”
季燃开始重新思考要不要动手这个问题，他虽然不爱学习，但运动天赋极高，还练过散打。
动起手来，傅之行绝对不是他对手。
所以……
谁知这个问题还没思考完，他就被傅之行大力反按在墙上，很难相信傅之行消瘦的身躯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钳制住他的力量。
他看到傅之行眼里的火苗和转瞬即逝的犹疑，然后终于，孤注一掷又自暴自弃地，用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唇瓣。
季燃瞬间瞪大了双眼，震惊程度跟傅之行跟他说喜欢男的的那一刻如出一辙。
傅之行的嘴唇很凉，体温也很凉，季燃被冰凉的气息包裹，尝到一股跟自己的味道不同的、淡淡的烟草香，大脑一片混沌。
接着这片混沌如同煮沸的开水不停翻滚。
所以发生了什么？
傅之行在亲他？
亲他？？？
季燃浑身僵硬地接受着这个突如其来而又温柔缱绻的吻。
也是在这样短暂的瞬间，想起了自己对这种行为的种种看法。
应该是反感的。
然而推不开傅之行。
反而还有些沉溺，希望这个吻能久一点。
怎么说，也是少爷的初吻呢。
傅之行的眼里布满血丝，他像一个发狂的野兽亲吻着手里的猎物，却极尽温柔地呵护对待，怕伤害到他。
毕竟已经把人吓着了。
少倾，傅之行停下了动作。
“你……”季燃头皮发麻，脑子里蹦出无数个问题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傅之行手撑在墙上问他，“恶心吗？”
季燃不停地眨着眼睛，身子最大程度地向后靠，几乎要嵌进墙壁里。
某个答案清晰地展现在了眼前，但他却不敢相信。
“怕了？”傅之行给季燃擦了擦唇角，注视他澄澈而扑朔迷离的眼睛，嘴唇弯起邪魅的弧度，似笑非笑，又满含讥讽地说，“我就是这么恶心……又脏的人，所以当然得离你远点。”
-
季燃去了“此间”。
酒吧还没到营业时间，林见陆看到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么早就过来，不用上班？”
“请假了。”季燃在吧台前坐下，用手指敲了敲台面，“来杯酒。”
林见陆给季燃倒了一杯：“有心事？”
“林见陆。”季燃忽然叫他，“你亲我一下。”
“……”
林见陆摸了摸季燃的额头：“没发烧啊。”
“你亲我一下，”季燃催促，“他妈快点。”
林见陆早就出柜了，在大学里是很有名的gay，他看了看季燃，笑得玩味：“你确定？我是什么人你知道。”
“别他妈废话，来。”季燃说，“仅此一次的机会，让你占个便宜。”
“行。”林见陆站起来，“那你别躲。”
季燃先给自己壮胆：“谁躲谁是孙子。”
可就在林见陆站起来的一瞬间，季燃下意识地向后靠，林见陆的脸凑过来，气息扑过来，季燃更是涌起一阵不适，直接把人推开了。
不一样的。
林见陆也没恼，低低地叫了声：“孙子。”
认知的变化太过颠覆，季燃根本没听见那两个字。
-
那一吻之后，傅之行就悄无声息地加快了搬家的进程。
季燃每次回到家，都会发现家里傅之行的东西少了一点。
他心里的空洞也随之大了一点。
这几天季燃上网搜了很多东西，从“同性恋”三个字到“被男人上真的会爽么？”，再到大量的图片和视频。
跟林见陆同宿舍四年，自己也不是什么清纯少男，他其实对这方面的事不陌生，也不需要什么科普。
但他没日没夜地逛论坛刷帖子，反复拿尺度之外的图片和视频探测自己的极限。
可能是因为，之前觉得这些事跟自己没关系，而以后……
季燃还发了帖子咨询。
【如果对自己的好朋友产生了依赖，想每天跟他腻在一起，看到他就开心，看不到就难过，也不讨厌亲吻，请问，是什么症状？】
很快底下盖了很多楼。
【亲都亲完了，还问什么症状？楼主被亲傻了？硬没硬自己没点x数吗？】
【这他妈不就是爱吗？】
【强烈建议楼主脱了裤子干一炮试试，说不定你就明白了。】
……
季燃也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的贱，非要走这个仪式，给自己的剑走偏锋找足够的理论支撑。
下面，终于有人问了句关键的。
【你好朋友喜欢你吗？】
季燃果断输入“喜欢”两个字，发送之前却犹豫了，在后面加了个“吧”字，又把这三个字都删了。
接着他陷入沉思。
傅之行喜欢他吗？
如果喜欢，喜欢他什么啊？
喜欢他好吃懒做，不思进取？
喜欢他臭脾气，说翻脸就翻脸？
喜欢他无孔不入地缠着他，以至于大家都觉得，想要靠近傅之行得先过季燃这一关？
傅之行那么优秀夺目，只要他点点头招招手，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喜欢他？得有十年脑积水吧！
可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亲他呢？
一时兴起，带着恶趣味的互动，还是对自己产生了占有欲望？
但万一傅之行真的喜欢他呢？
就是眼瞎了看上了这么差劲的他，又因为他的误解迟钝而选择逃避止损，那他要怎么留住傅之行？
也喜欢他吗？
……
季燃本想先把自己捋清楚，再去找傅之行问个明白。
可他刚觉得有点拨云见日，就在某个清晨，看到了立在门口的行李箱和打包好的纸箱子。
他揉了揉眼，接着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穿戴整齐的傅之行。
在晨曦的微光下，好看得不真实。
季燃前一晚跟朋友去跑山，出了个小车祸，脑袋阵痛：“你要走了吗？”
“嗯。”傅之行放下许久都没翻一页的书，抬起头来轻声说，“我要走了。”
还以为季燃会扑过来把他抱住，求他别走，可是没有。
那个傻子就站在自己门口，呆呆地望着他，那一刻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几步的距离，傅之行走过去把人抱住，气息停在梦寐以求的唇间。
要做什么再明显不过，他以为季燃会推开他或者跑掉，又或者给他一巴掌。
但是也没有。
傅之行仿佛受到了鼓励，探出舌尖亲吻。
呼吸，在彼此的口中流转，炽热而饥渴。
“可我，”傅之行短暂地放过他，带了些不甘说，“还真他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