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身死
小院的门被敲得咚咚作响,江晚照并没有爬起来去开门的意思,只是这敲门声持续了很久都未落下,他抬起衣袖来蒙住了头,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只听外边“轰”的一声响,是院门被强力撞开的声音,有人打开房门冲了进来,“江少爷,您在里边吗?江少爷!”进来的是陈家的下人。
原来是江晚照几日未去学堂也没有告假,夫子派人来他家里找却是大门紧闭无人应门,又辗转到陈家去寻,陈思安才知道江晚照已经失踪了好几日了。
他的身体还未恢复,只能急忙派下人去找。之前陈家下人已经来过小院一趟,敲门依然无人应,但观那院门似是从里边落了锁。下人们又回陈府将情况详细告知了陈思安,陈思安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便吩咐下人用蛮力将那院门打开先探查一下情况。
看到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江晚照陈家下人吓了一大跳,惊呼着跑过来,“江少爷您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来!江少爷!”
走近一看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人双目圆睁,面色惨白胡子拉碴,这状态看起来比他们大病初愈的少爷都要差,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家小厮战战兢兢的蹲下来将手伸到江晚照的鼻子下,想探一下他是否还有呼吸,还没伸到跟前,江晚照开口说道,“徐姨身体怎么样了?”
这一开口骇的那小厮当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结结巴巴地喊“江少爷,江少爷您没事吗?您还好吗?”江晚照又发热了,但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觉得他好像不能再把自己藏起来了,他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浑身的气力好像被抽离了一般,使不出一点劲来。
旁边的小厮见状立马上前搀扶住了他,将他扶到了床榻上,只觉得他的体温烫得吓人。“江少爷,刚才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来了,您先喝点水休息一会儿。”去帮他倒水的时候小厮发现桌子上只有不知放了多久的冷茶,摇了摇头出去烧水泡茶,这江少爷也不知怎得了这般颓丧,他家少爷遇事也没这般模样。
没等一会儿另一个小厮引着大夫来了,两人一合计决定一人先留下来照顾江晚照,一人回陈府复命顺带去书院给江少爷告假。
在那小厮给江晚照端上新熬的汤药时,他又开口问,“徐姨的情况如何了?”
小厮才得了空回他的话,“我们夫人这两日精神头好多了,每日昏睡的时间也少了,能倚着被子半坐起来了。”说完他看了江晚照一眼,“我家少爷很是忧心您,问询奴才您发生了何事。”
江晚照一口气喝完了汤药,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味蕾,他将碗递出去,“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明日我好些了就去陈府看徐姨,你们不用在我这伺候了,回陈府去吧,替我谢谢你家少爷,告诉他不用担心。”
近些时日贺溪禹一直派人仔细盯着陈家和江晚照,这桩桩件件发生的事儿都被他及时知晓了。当听到陈思安差点殒命又被救活了的时候他大感惊奇,难不成这老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遗憾的是,老道从陈府出来之后连贺溪禹的面都没见就直接跑路了,贺溪禹派人也没寻到他,不过吩咐他做的他也已经做了,跑就跑了罢。
贺溪禹又找到了那种可以操控别人命运的感觉,好戏既然开场了,那就让这戏继续唱的更精彩一些吧!
次日清早,陈家的下人又被陈思安差遣来照顾江晚照。尽管心里颇为过意不去,但现在他的确需要人来照顾,也没有说拒绝的话。等小厮伺候着他吃了饭食喝了汤药,他便想着让他们回陈府去,他是不太习惯身边一直有人候着的。
还没等江晚照撵他们回去,陈府又来人了。这回来的人是陈彦,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向小院,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他像幼兽般悲凄似哀嚎的哭声,江晚照瞬间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晴空哥哥,你快来看看吧,夫人,夫人她情况不好了,半个时辰前她突然开始吐血不止,请了医师来也束手无策。安之哥哥他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快随我一块来吧。”尽管心里慌张眼泪止不住的流,陈彦还是将事情叙述的非常清楚,他小小的身子也因为跑得太急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头顶上也冒出了白雾。
江晚照顾不得许多,从床上翻身下来就要穿鞋冲去陈府,哪知没迈出半步就腿软瘫倒在地上,他大喊着陈家下人,“抬轿子来,快抬我过去,快点!”
就在这间隙里,江晚照嘱咐旁边哭得缓不过劲儿的陈彦,“彦儿你听哥哥的话,快去再请几位大夫来,一个不行我们就多请几个,务必要快!”陈彦也知事关生死十万火急,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下脸,点头应了就飞奔着跑出去请大夫。
江晚照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心神,不能慌不能乱,安之还需要他。轿子被抬过来之后江晚照连滚带爬的钻了进去,不停地催促着小厮快点快点,只恨自己没有瞬移之术。
他的心如坠冰窟,若是他早些告诉安之那老道不可信,就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可他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思虑来思虑去都没把话说出口,他怎能这般无用?还有之凉,之凉······
往日去陈府的路并未觉得有多远,今日只觉得这路一直遥遥看不到头,江晚照不停的催促着轿夫,快点再快点。
陈思安此时已经顾不得遮掩自己的伤,此时他强撑着伏在母亲的床头,眼泪无声的汹涌的流。这两日他都尽量不出现在母亲面前,生怕母亲瞧出他身体不适来。每日看望完之后徐柠就找不到他的身影了,她也不在意,孩子长大了总是要有自己的事儿的,他平安健康就好了。
徐柠吐血不止早已昏死过去,那血染红了她的唇瓣,看起来倒是显得气色极好,仿佛此刻只是睡着了一般。陈思安拉着母亲的手像幼时那样靠在母亲的怀里,俩人在院门口的躺椅上坐着摇呀摇,一起等着父亲归来。
江晚照进门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终归是晚来了一步。
门口透进来的阴影投在陈思安的脸上,他一抬头便看到了江晚照,“清空你来了,嘘,轻声一些,母亲她好不容易才睡着。”他轻轻地将母亲脸上调皮的散发拂开,看到她还紧闭着双眼小声叫道,“娘,你醒醒,晴空来了,您不是还要招待他用晚膳吗?”“晴空他最会哄您开心了,他来了您不看一眼吗?”
“安之”,江晚照开口喊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走上前去环住了他的肩膀,“节哀”。陈思安并未理会他,只是盯着母亲的眼睛小声地呼唤着她,“娘,娘!”
陈彦在门口已经嚎啕大哭起来,身后跟着的几位大夫互相对视了两眼,摇了摇头,哀叹着走了出去。
陈思安木然地看了一眼门口哭的撕心裂肺的陈彦,开口询问道“彦儿,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告诉安之哥哥,只是你不能再哭了,要吵醒我母亲了。彦儿乖,听哥哥的话,别哭了啊!”
“安之哥哥,夫人她,她已经不在了啊!”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陈彦好似回到了老和尚撒手人寰的那日。老和尚当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拿一双眼睛盯着他看,那里边有不舍有担忧有期盼,只是那时的他尚且年幼,读不懂老和尚眼里含着的太多情绪。
那场旷日持久的悲伤在这一瞬间穿过时空的阻碍与眼前的场景相融合,生离死别的痛在小小的陈彦心里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疤,他似乎能理解了安之哥哥为什么不肯承认夫人已经没了的事实。
他扑上前去趴在了徐柠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上紧紧地抱住了她,像是抱住了多年前身死的老和尚和年幼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