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取血
看到安之这样欣喜,江晚照思量了许久还是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他不忍看到安之失望的神情,事实究竟是如何一切还未有定数,走一步看一步吧。
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安之,徐姨能被治好我也很是高兴,但你也应该留个心眼,别被那老道骗了。”
陈思安根本就没听进去他的话,只一味地沉浸在喜悦中,极其敷衍的应着,“我知晓了,我会的。”便欢欢喜喜的回到徐柠房里去,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让她听了也能宽心一下。但他还是隐去了老道说的要以他心头血作引子这段,生怕母亲担心不允他这么做。
那老道原是行走江湖到处招摇撞骗的骗子,前不久刚来到徐州城内,看到这处地方颇为繁华便起了逗留的心思。正打算行骗不巧就撞到了贺溪禹的头上,看到这人贺溪禹一下子就计上心来,他陈家不是要找名医,这不就是现成的一个吗?他便半是威逼半是利诱,让老道演了这出戏来。
老道是从贺溪禹这边得了好处的,但他去往陈家的时候想着,怎么不能从陈家这边也捞一笔呢?便一面听从贺溪禹的吩咐给陈家使绊子,一面又想方设法给自己谋求钱财。
这桩生意真是做的好极了,老道心里乐滋滋的,只是那贺公子真是阴毒,居然想要陈家母子俩人的性命。罢了,拿了自己的那份儿银钱就赶紧跑路吧,这贺公子抓了他这么大一个把柄,难免以后要驱使他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自己可不能任他摆布了。
老道中途又来了陈家几次,变着法子要银钱支使。陈思安不是没有怀疑过老道,但他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怎么着都要尝试一番。
江晚照看他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心里也焦急的厉害。因着之前徐姨吃了他带来的方子病情更严重了,他便觉得是药三分毒,用药要慎重,尤是现在徐姨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更要慎之又慎。
他将这些讲给安之听的时候,安之抱着头哭红了眼眶,他又何尝不知道母亲的身体现在就像风中残烛,稍不小心就会造成无法挽回之势,可他真的是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身体一日一日的衰败下去,哪怕有一丝可能他也要紧紧抓住。这种无能为力感时刻裹挟着他,不做点什么他真的会疯掉。
江晚照能懂他的感觉,他拍了拍安之的肩膀给予他无声的支持。父亲出征战场母亲又重病在榻,换做是他心里也要难受至极,慌乱的不如何应对,安之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这段时日其实之凉有偷偷的来看过徐柠,只是她身边总有人服侍在旁,他没办法施手救治,只能默默隐了身形找寻时机。他不忍这么心善的人命数就这么尽了,也不忍江晚照因着这事儿心里内疚。
过了三日,老道带着熬制好的药丸来了,他对此药很是珍重,拿了个成色极好的白玉盒子盛着,看起来很是珍贵。陈思安眼巴巴的盯着那颗药,听那老道说,“此药制作流程极为复杂,一炉药材才炼制出这么一颗来,但陈公子放心,令堂服用此药后必会药到病除,恢复如初。”
陈思安的心已经开始怦怦跳动起来,他问道,“那药引子心头血如何去取?”
老道捋了捋胡须,看着陈思安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之意,“取一把带血槽的尖刀对着心脏之处插进去,让那血流出来放到碗里去,必须能够将药丸淹住了,然后将药丸在血中浸泡上一刻钟才可给陈夫人服用。”
“只是陈公子,刀尖插入心脏可是极其凶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命就会没了,贫道可不敢动这个手,您看这?”
“不劳烦道长了,我自己来即可。”陈思安急切的接过了话头,命下人去寻 带血槽的尖刀和碗来,下人听了面色发白犹疑不定,这可是会要了自家少爷的命啊,“少爷您三思啊,这事儿凶险万分,您等江少爷来了再做定夺吧。”
陈彦也在旁边看着,附和道,“是啊安之哥哥,您先别着急,等晴空哥哥来了再决定也不迟啊。”说完给旁边的小厮使眼色,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趁着众人把目光都放在陈彦身上,快步跑开了去学堂请江晚照过来。
老道看陈思安犹豫不决,便又开口道,“陈公子听贫道一言,时间消耗一点这药性就会减少一分,所以贫道才会用这玉匣盛放,还望陈公子快些做决定。”
陈思安此时的思绪已经沉静不下来,无法去周全的思考了。这两天母亲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在床边唤母亲许久她都不曾回应半分,若不是他还能感受到母亲的脉搏仍在微弱的起伏,他肯定会崩溃掉。
这两日寄给父亲的书信也杳无回音,他写信的时候泪落了数回,心里万般愁绪却不能告知与父亲,怕他在战场上乱了心神。只欺骗他母亲身体尚佳,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勿挂念。陈思安怕父亲看出些痕迹来,每每都要更换几次信纸,才能止住泪将短短的信写完。
思至此陈思安不再犹豫,看小厮已经将工具都已准备妥当,便脱了衣衫敞开了胸膛准备取血,伺候在旁的丫鬟都不敢睁眼去看,恍若那尖刀剜在了自己胸口似的。
老道似也心有不忍,稍稍偏过了头不去正视那场面。陈彦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又劝阻不得,当下只恨自己不是亲生的陈家人,好替安之哥哥取了这心头血。
到底是跟着父亲练过基本功的,陈思安的体格相较于其他书生来说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他的手很稳,扎向自己胸膛的时候半丝颤抖也无,只是进了半寸之后那血就顺着尖刀的凹槽流了下来。
陈思安心知这并非心头血,想要取到心头血这尖刀还得往里再扎半寸,只是他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变白了几许,嘴唇的血色也淡了下去。他没对自己心软,就算今天他这条命豁出去了,他也要将母亲救回来。
手又向下加了力道,陈思安能感受到这锥心之痛非常人能忍,寒冬腊月天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脸上往下滚,甚至有丫鬟低低地哭出声来。
陈彦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言语,怕惊到安之哥哥再次伤害到自己,心里确实焦急的很,晴空哥哥怎么还不来。
众人眼看着那血如涓涓细流般顺着刀的凹槽流到了碗里,心里均五味杂陈。陈思安已经脱力站不住,却仍坚持着等那血流满一碗。
就在这时江晚照掀帘子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目眦欲裂,却仍控制自己不发出声响,生怕安之手中的刀抖动半分。
陈思安的眼前已经感到模糊不清,他还尽力撑着自己颤声问旁边的人,“满一碗了吗?”江晚照觉得自己的心酸涩的不成样子,怎就要做到如此地步啊!
他赶忙往前去,看到那碗血已经超过半碗多,急急沉声道,“够了够了,道长,您不是医师吗?快来帮忙止血!”江晚照搀扶着已经完全脱力的陈思安喊那老道过来救人。
那老道压根没意识到还有他的事儿,连忙走过去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褡裢,幸亏他行走江湖还是有些准备的,众人纷纷看向他他也不好推脱,翻找了半天找出一瓶止血药来赶忙给陈思安的伤口撒上。
“这尖刀怎么取下?”因着刀身有凹槽,陈思安的血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流,江晚照厉声询问道,那老道吓了一跳,“直接,直接拔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