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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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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母看着甩袖离去的父子俩,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这半辈子的图谋到底是为了什么,相公冷淡母子离心,到头来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得到,但能怎么办,日子总归是还要过下去的。她不容许自己再多想什么,强撑起精神来准备尹宛云的后事。

    就在江晚照和陶之凉准备在当夜就行动时,他院子的门被敲得咣咣响,陈思安的声音随之在门外传来,“晴空,晴空你在家吗?快开门我有事要告诉你!”之凉早就在陈思安敲第一声门的时候隐去了身形。

    江晚照刚把门开了个缝陈思安就挤了进来,“晴空,你知道吗尹宛云殁了!”江晚照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宛云怎得了?”“尹宛云死了,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那贺府的门前已经挂起了白幡,像是要准备丧事了。”

    江晚照只看到陈安之的嘴唇在上下合动,他说话的声音却怎么也传不到自己耳朵中来,他好像在说“宛云没了。”宛云怎么会没了呢?她昨个儿还在殷殷切切的盼着离开贺府,她才二八年华啊。

    陈思安看着江晚照瞬间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继续说,“想必你也不知这其中的缘由,你也别太过伤心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这贺溪禹也不知做了什么,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宽慰了江晚照一会儿,陈思安就像匆匆地离开了,他今日被父亲勒令要早点回家给母亲侍疾,徐柠近日来不知何故吃不下一点饭食,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两圈。陈思安忧心母亲的身体只得先行回家去了。

    江晚照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和尹宛云在一起的时光,那段记忆被他封存起来扔到了再也触及不到的角落,像是从未发生过。但今天他们之间所有的相处细节都像是被浓墨重彩的又描绘了一遍,任何细小的情节都栩栩如生的浮现出来,清晰的像是发生在昨日一般。江晚照的眼泪悬在眼眶中欲落未落,他向来心软,尽管尹宛云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他也从未苛责过她半分。在知道她的处境之后,还想方设法地助她脱离苦海,可是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之凉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手边递过来一壶酒,好似能解千愁。但江晚照知道,再多的酒也解不了他的遗憾。如若尹宛云能一直幸福生活下去,那对江晚照来说她只能算是一段能够埋葬的过往;可是现在她死了,就变成了江晚照心头一道难以愈合的疤痕,长长久久的盘踞下去,终其一生都不能消除。

    之凉没说话,端起酒壶来一口接一口的喝,他的心里其实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的。人类的寿命不过短短不到百年,又如此脆弱,生死离别乃是人间常态,是逃脱不过的宿命。但不知为何今晚的酒在喉咙哽了几回都难以下咽,他嘟囔着“什么破酒这么难喝”,“这下也不用担心受天罚了。”只是看江晚照这副模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想了想又摸出几壶酒来摆在了他面前,旋身没了影子。

    那场春日踏青遥远的像是一场没有做完的绮丽的梦,江晚照的眼泪终于滴落下来,心痛的宛若实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狠狠的蹂躏。

    纵然尹宛云有千般错处也不该在如此美好的年纪被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骨,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江晚照肯定这其中必有贺溪禹的参与,他真是枉为读书人,不如牲畜。

    这天夜里江晚照做了一场梦,梦里尹宛云站在桃花树下对他盈盈地笑着,粉色的花瓣落了满肩,朝着他喊,“江郎,快过来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欣喜的快步朝着她奔过去,“宛云,你还活着,真好,你还活着!”

    可是梦里的场景倏然一变,那散落在尹宛云身上的桃花瓣变成了点点鲜血浸满了衣衫,她的面容变得惨白无比,嘴里念着“江郎你为什么不救我,江郎你好狠的心啊!江郎我好痛好冷,江郎~”眼看着那尹宛云原本正常的五官扭曲成了索命的女鬼,在梦里的江晚照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痴痴地看着那道身影,“宛云,你是在怪我吗?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一道声音在江晚照的头顶响起,“怎么会是你的错,你不要把这一切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本就和你半点关联都没有。”江晚照从梦中惊醒,发现天光已大亮,之凉站在他的床头抱臂看着他,“是贺溪禹的错。”

    深秋的夜里已经很凉了,江晚照却一身衣衫尽湿,他还未从梦里回过神来,双眼无神呆呆地看着之凉说话,“我之前告诉过你尹宛云她有了身孕,昨个贺溪禹无聊找她逗乐,他身边的小厮在夜色中踢了尹宛云腹部一脚,导致她流产大出血而亡。”寥寥几句话江晚照却反复咂摸了好几遍才领会到其中意思,他攥紧了拳头狠狠捶了床边,“这贺溪禹真是个畜生。”

    之凉也不太明白,人类的心思怎么就如此莫测?怎么能歹毒至此呢?

    “一定要让贺溪禹付出代价!”江晚照咬着牙说出这么一句,刚好被进了门的陈思安听到,“让贺溪禹付出什么代价?晴空你莫要胡来,你知道贺家在这徐州城里的分量的,你憾动不了他分毫的,别做傻事。”

    贺家的事已经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关于尹宛云的死因众说纷纭,但并未有几个人真心去想探寻她是缘何而死。大家贵族里的私事向来是市井里津津乐道的话题,尹宛云的死更像是大家平淡生活的调剂品,感叹两句怒骂两句亦或是哀叹两句就过去了,不会对别人的生活造成一丝影响。

    在这个莫大的世界中一个人的离去就好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掀不起一点涟漪。江晚照有些迷茫,人生存着的意义究竟是为何?他看向了陈思安,“人到底为何活着?”

    陈思安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既然人最终的宿命都是要走向死亡,那来到这世间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彼时十七八岁的青年人尚未在这世间的红尘中滚过一遭,自然找不出问题的答案,陈安之只能干巴巴的回他一句,“建功立业,造福百姓。这不正是你父亲存活着的意义吗?”

    江晚照不知听进去了几分,只是沉默着。

    令人倍觉讽刺的是,尹宛云的丧事依然办的很盛大,尹家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脸上的悲切不似作伪。尤其是许氏,她好像终能从心底里找出一丝残存的母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十月怀胎的女儿变成了一缕亡魂,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生产过后许久未曾露面的尹宛映也来了,气色也很是差劲,用帕子遮着面低低地啜泣着,外人瞧去好一副姐妹情深。

    姜姒和尹巽坐在客位上,尹泰恒陪在旁边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画满了哀伤,贺溪禹看得只想哈哈大笑,这些虚伪至极的人真的是可笑极了。他并未身着素缟,反而穿着暗红的衣衫在灵堂里招待着祭奠的宾客,在一群披麻戴孝身着素白的人里显得格外的扎眼。

    贺伦看得眉头紧皱,眼里的怒气几乎要化作实质扎到这离经叛道的儿子身上。从尹宛云死那天起,他就觉得这个儿子陌生的厉害。他这个儿子给他挣了好大的面子,经常有同僚在他面前夸赞他聪慧有加才华横溢,待人温和谦逊有礼,是人人艳羡的存在,可如今他这模样,不知道该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议论他。

    他看了一眼尹巽,发现对方的表情很是淡漠,好像对他儿子的装束也并未放在心上,他又不由得鄙夷了起来,商人就是商人,重利轻义,女儿没了都掉不出半滴眼泪来,真是薄情寡义。

    当然这话他只能在心里腹诽一番,打点官场可离不开尹巽的真金白银,儿媳妇虽然没了这亲家可不能散,想到这里他脸上的悲痛又多了三分,也无暇去管教儿子,只一味地劝尹巽和姜姒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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