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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受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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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思安看着小孩儿黠慧揶揄的表情,忍不住把他束得整齐的包子头揉了个七零八落,看着陈彦气鼓鼓的瘪着嘴,那股羞恼之情才散去了几分。“别气了,走,安之哥哥带你去吃绿豆糕!”陈彦才又高兴起来,喊着狗子,“白虎,走咯!”

    江晚照想破了脑袋都没能猜到,针对他抄袭的这场祸事,源于潋水县的涝灾。今年夏日的雨来的尤为猛烈,天像是破了个口子,哗哗哗地倾倒着,以至于白日里能见度都很低,油纸糊的窗户抖的哗啦啦的响,空气中飘散着的水汽在室内都能打湿了人的头发。陈思安过来的时候,衣服湿了大半,散落下的头发贴在脸上,好不狼狈。今日休沐,陈思安便又去和贵叔一道儿,找寻线索去了。

    “晴空,听了彦儿的形容,贵叔又带着几个人在城里转了几遭,想找找这人,无奈这鬼天气,今日是没什么着落了。城门口这几日也是冷清的厉害,雨下的太大,也没几个人出城,我父亲他们都轮值休息了。不过他交代过了,遇到有可疑的人,大家都会留意着多盘问,你宽心些。”

    “真是让贵叔费心了,快擦擦,我去拿一身干净衣服你换上,别受寒了。”江晚照拿着帕子递给陈安之,“今个儿你就别回了,在我这对付一宿,让小厮给徐姨递个话。”陈思安虽是坐着马车来的,但雨势太大,还是被淋了个透心凉。

    他思忖了一下,“也行,我们一起想想,还有何着手之处”。

    换好了衣服,陈思安瞥见了摊在书桌上的江父的信件,君子非礼勿视,他急忙移开眼去,“你父亲又给你寄信了?”

    “嗯,来了有几日了,天气恶劣,想必近日也不会有消息来。安之,我父亲在信中讲,潋水县受灾严重,他也写了折子递了上去,照以往的旧例,应当是有灾银拨下来的。可这都半月有余了,那灾银迟迟未见踪影。他近日来多有困扰,已经自己带着人去固堤了,你来看看。”

    陈思安才接过那信件,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江父的字透着苍遒有力,尽显文人风骨,虽未见过其人,有道是“其子肖若父”,观江晚照就知其父为人之道。看了江父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忧虑,陈思安突然脑中一闪,“晴空,你说,这赈灾银,是不是被有些人贪墨了?”“可是不应当啊,他们不怕吗?”

    之所以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在一年前朝廷刚处置了一桩贪墨大案,皇帝在震怒之下对涉事者进行了非常严苛的处置,下到乡绅县令,上到一品要员,凡是牵涉其中的一一被清算。此桩贪墨案整个朝堂上牵连甚广,多个连结的势力被推倒,可以说半个朝堂的官员都被更换了一遍。江晚照仍记得那些天,一批又一批的官员被拉出来斩首示众,菜市场口的地被血浸透,黏腻的不能走人。此事过后,狠狠镇住了朝中的一众大小官员,各地的豪强乡绅们都安分了许多,还时常出来搭棚施粥,做足了一副善人姿态。

    “这事儿才过去多久?”江晚照质疑,陈思安也挠了挠头,不再言语,只是心中对于这种可能性仍然存疑。“晴空,你不要小看了人的贪欲。”江晚照也默然,他有点忧虑父亲的处境,也对安之的想法有了两分认同。

    找寻不到那授意陈彦偷钥匙的中年男子,他们只能把突破口放在了夫子身上,毕竟是夫子率先对江晚照的策论提出疑问的。陈思安他们很肯定夫子一开始确实是不知情的,他的神情不似做假,况且夫子为人正派,对江晚照也极其喜爱,他不会做出有损清誉之事。但之后夫子又闪烁其词,应当是知道了什么却又不告诉他们,这其中必有隐情。可也只能等这雨停了再谈,因着天气书院也放了假,他们也见不着夫子的面儿。

    原本陈思安对夫子是极为尊敬和爱戴的,经此一事,他只觉得看上去清正高洁的夫子好似也蒙上了一层灰,令人看不真切,却再也亲近不起来。

    这雨一连下了三天,铺天盖地的雨势仿佛要吞没了这天地之间的万物,在自然风暴的力量下,生活在这其中的人好像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江晚照看着压得极低的云,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陈思安这几天一直和他住在一处,看着好友这副样子,他心里也是憋闷得慌。

    天光乍晴的时候,远处挂着若隐若现的彩虹,连日的阴雨天压得人心头的郁气都被这刺眼的阳光照散,“晴空,快来看,有彩虹!”陈思安叫嚷起来,兴奋的像街头表演杂耍的猴。江晚照的眼底也逐渐溢出点笑意来,却是转瞬即逝,之凉最近也不见了踪影,父亲的身体是否康健,潋水县的涝灾治理的如何了,针对他的污蔑又如何才能化解,他要忧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安之,你回去罢,好几天了,徐姨该忧心了,我们明日再见。”江晚照催促陈思安回家去给父母告个安,他也好几天没见之凉了,也不知他去了何处。“也好,你别太焦灼,一切还有我呢。”陈思安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去。

    他前脚刚一走,陶之凉的身形就在桌旁显现出来,江晚照很是惊喜,“最近这些天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是挂念。”之凉撇了撇嘴,“挂念什么,酸死个人了。”他将衣袖拂过,桌子上就突然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江晚照之前放在书房里的草稿纸和书信,江晚照讶异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你,你是从哪找到的?”

    “说来话长”,之凉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呷了一口,“你之前喝醉了把你这点破事给我抖落了个七七八八,我就去找到了那个跛脚男子,他是那个什么,啊河道总督家的下人,我施了点小手段,打听到点事儿。”他抬眼看了看江晚照,真是个呆子,怪不得被人算计,“这个河道总督和你书院的夫子,他们不仅是同窗,还是连襟,你懂了吧。”

    江晚照是极聪明的,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河道总督,他真的贪墨了?”“听那个下人说,他最近家里遭了变故,唯一的儿子得了急病,需要一大笔钱来吊命,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那下人也算是河道总督的心腹,他说原本是想将贪墨的罪名推到你父亲头上,派人一查,发现你在这徐州城里,就想从你这里下手。这狗官推断你父亲为了保你的前途,无奈之下会帮他包庇罪行乃至与他同流合污,这算盘打的,真的是好极了!”江晚照愕然,原来如此,但即使事出有因,这河道总督的手段未免有点太恶毒了。他没有为自己的遭遇抱不平,只是在想,身为父母官为了一己私利吞没赈灾银,那潋水县数万的百姓,他们的命又该由谁来护着?

    江晚照气愤至极,突然间他转头问之凉,“那夫子呢?他是否知情?”

    他的眼睛里带了些许的期待,希望能听到否定的答案,陶之凉叹了口气,“开始应该是不知情的”,他顿了一下,“但关于你抄袭的传闻散播开来后,我看他十有八九是猜到事情的始末了。”

    江晚照像泄了气的河豚,满身的刺瞬间软了下来。既然知情,却又不替他解释一二,反而闪烁其词避而不谈,他对夫子的情感变得十分复杂。凭心而论,来到书院后夫子对他照拂颇多,在学问上也使他受益良多,出了这事儿,他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夫子。

    第二日去书院的路上,江晚照将此事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陈思安,罕见的沉默环绕着俩人。“这河道总督让自家下人偷了我的书信,用自己儿子的名义撰写了一篇策论邀请夫子来品读,且利用夫子将我抄袭这事儿散播出去,好逼迫我父亲替他隐瞒贪墨赈灾银一事,甚至打算将贪墨的罪名直接栽赃到我父亲身上,真是可恶至极。”

    陈思安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往日去书院短短的路程,今天却变得格外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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