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彦
听江晚照含糊不清的讲了发生的事情,陶之凉的心里有了些许较量。他也没声张,喝完了剩下的酒,将已经醉倒过去的江晚照用桃花瓣裹了,送回他房间去。
次日去了书院,江晚照能明显感觉到路上遇到的学子在对他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他也无力去反驳,只是面色肃沉了很多。
“别在意他们,人云亦云罢了”,陈安之安抚他,“清者自清,我一定会帮你澄清谣言的。”抓小毛贼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只待他们寻了空去问清楚他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的便可。他俩将事情的进展告知于夫子,夫子说兹事体大,他也正在探听,只是夫子自始至终不肯说他是从何处看到的雷同文章。江晚照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都被夫子给四两拨千斤的绕了过去。
近日来下了好几回暴雨,他和父亲之间的书信也频繁了许多,潋水县的小河道冲垮了许多次,让当地的民众苦不堪言,他能从父亲的书信中读出他的愁苦。在最新的来信中,父亲向他吐露了治汛的赈灾银迟迟不到位,他只能带着为数不多的衙内和召集来的青壮年亲自上阵去清淤固堤,母亲也总是担忧父亲,在信中说他近来又清减了许多,还患上了热伤风,却也不肯休息半日。
江晚照看父亲如此操劳,也就将文章被抄袭之事瞒了下来,不愿父亲母亲为他多忧虑半点,寄回去的信也是报喜不报忧。
下了学,有个兵士打扮的男子在门口等着,陈思安见了拉着江晚照快步跑了过去,“贵叔,逮着了?”这位陈贵是陈思安他爹自小的随侍,跟着陈源在军中效力,也是打小看着陈思安长大的。“逮着了公子,被我带人给按住了,现在在家里关着呢,老爷让我也请了江公子一起过去指认,看看是不是那个毛小子。”
江晚照朝着陈贵行了个礼,还没抬起头,就被陈安之和贵叔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飞速前进,他觉得两条腿都不听自个儿的使唤,不由自主的交替前行。
陈家的布置简单又大方,院中空着的一大片没有种花花草草,被布置成了演武场,还有人穿着短打在操练。陈母迎了出来,“晴空来啦,最近几日你都不上门来,柠姨挂念你挂念的紧,孩子受苦啦,看你都清减了许多。一会儿柠姨安排晚膳,今个儿就在这吃啊!”都没给江晚照行礼的机会,陈母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扒拉了一遍,然后攥着他的手拉进了门,江晚照只能不失礼貌的尴尬微笑,任柠姨拉着他往里拖。陈思安的母亲徐柠也是武将家出身,为人直率热情,陈思安的性子有七分是随了她。徐柠一边进门儿一边不忘朝着院中央正在操练的身影喊“快别练了,晴空来了,进来说事儿。”
院中在操练的正是下了值的陈源,他应了一声,也没换衣服,直接走进了正堂,徐柠嗔了他一声,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又没外人”,胳膊上暴起的肌肉线条显示出他过人的力量。“晴空坐,贵哥差人给小孩儿带过来”,他说完瞥了一眼站没站相的陈思安,又看了一眼站得像棵小松树般笔直的晴空,不禁一阵牙疼,手又痒痒了起来,这小子怎么看怎么欠揍。
小孩儿被带了过来,不但没被绑着,还穿了身干净的衣服,黝黑的大眼睛里没有半分害怕,反倒是笑盈盈的看着徐柠,转而朝着身后的陈贵做了个鬼脸,陈贵也没恼,不轻不重的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看得陈思安和江晚照一脸懵,这是什么情况?
“晴空,是他偷的你钥匙吧?”陈源问道,江晚照仔细地看了眼那孩子的面容,很确切地说“是他。”
“彦儿,你也算是陈家人了,不要欺瞒,仔仔细细地将事情讲于我们听。”原来那小毛贼是街上的惯犯了,当日有个戴斗笠穿黑衣的中等身形男子,给了他一块碎银,让他将江晚照身上的钥匙偷过来,事成之后再给他一块儿银两。因为戴着斗笠,他并未看清那男子的长相,只是让他记忆深刻的是那男子走路略微有一些跛脚,不是很明显,但他从小混迹市井街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观察力极其细致入微,他看着那男子努力调整自己的走姿,使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尽管知道了丢钥匙的来龙去脉,江晚照仍是半分头绪没有,不知道是谁处心积虑的要打压了他,让他丢了前程。在晚膳的饭桌上,徐柠给他们讲了那小孩儿的事,才解了江晚照和陈思安心头的疑虑。
小孩儿也是个苦命的,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生下来就被弃在破庙中,是原先住在庙里的老和尚把他喂活的,但是前些年那老和尚得了急病去了,尚且年幼的他只能通过小偷小摸来填饱肚子。街上的邻里大多知道小孩儿的身世,因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偷了东西的也没声张过,全当不知道。小孩儿也懂事,都是偷些不值钱的换点吃的,他没想到偷了这位哥哥的钥匙,能惹出祸端来。
陈贵抓到他时,他正在被一群叫花子围着打,抢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吃食。小孩儿却一声不吭,紧紧地抱着头护着他的吃食,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倔强。陈贵把他从人堆里捞了出来,散了些钱财喝退了那些乞食者,却看到那小孩儿小心翼翼的把他为数不多的吃食分给了一只躲在角落里瘦骨嶙峋的流浪小狗。
陈贵的心像是被猫爪子给挠了,软的一塌糊涂,他就连人带狗给包圆了带回了陈家,说自己想认这个小孩儿当弟子,以后小孩儿由他来养。徐柠也特别喜欢这个眼睛又圆又亮的小孩儿,还找了陈思安的旧衣服给小孩穿,抚着他的头听他软软的叫陈夫人,眼里的喜爱满的都要溢了出来。小孩儿没正儿八经的名字,小时候老和尚叫他“狗儿”,便一直叫了下来,陈贵请徐柠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陈彦,自此以后也是陈家的一份子了。
陈彦端端正正的给江晚照行了一礼,“晴空哥哥十分对不住,我不知道偷了你的钥匙会给你惹这么大的麻烦,狗儿,哦,不对,陈彦给您赔礼了。”江晚照哪能和他一个小孩子计较,忙托起了他说了无碍。却到底还是心结难解,吃饭的时候多有些心不在焉。陈安之知他心事儿,帮着他推了母亲的盛情挽留,送着他出了门放他回家去。
拐回去的时候,黑暗里窜出来一只不明物种朝着他就奔了过来,吓得陈思安嗷的一声顺着檐廊的柱子就爬了上去,才看清是一只黑色的小狗,后边的陈彦正在笑着追着它跑。看到陈思安被吓成这样,他略微有些不安,抬头问柱子上攀附着的陈思安,“安之哥哥,你不喜欢小狗吗?你是不是害怕?那我把它抱远些。”
陈思安羞红了老脸从柱子上溜下来,看小狗丝毫不认生的围着他打转,尾巴摇成了风中来回飘摇的草一般,他问“彦儿给它取名了吗?”陈彦满眼兴奋地说“它叫白虎,安之哥哥它不咬人的,你可以摸摸它”。陈思安满脸黑线的看着黑里带点黄的瘦弱小狗,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却还是拗不过陈彦的热情相邀,把小狗子抱起来蹂躏了一番,看小狗舒服的翻着肚皮在他怀里打滚,不忘威胁陈彦说“你小子别把刚才的事宣扬出去,否则哥哥把你屁股打开花。”陈彦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安之哥哥,我一定不会把你被小狗吓到爬上了柱子的事说出去,帮你守着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