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反将
林间小径。
往日幽静被阵阵急促如鼓点的马蹄声震碎。
一行数十骑飞驰而过，个个顶盔掼甲，仿佛即将奔赴一场大战。
沈乾一马当先，身侧是老兵和杨平。
老兵叫杨琛，入伍已有十个年头，一路跟随赵黎大大小小的战役打过不下十几场。
身边战友换了一茬接一茬，他也从一个青涩少年熬成了胡子拉碴的大叔。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沈乾心中越发平静。
越过一块当成道标的巨石，沈乾单臂握拳高擎。
整支小队动作整齐划一，缓缓停下。
沈乾拉开覆面甲，眼神冷静的观察四周。
这里是一座村庄的外围，入村的小道两旁全是未经砍伐的茂盛树林。
据回来的斥候讲，这里原先是附近百里范围内最富庶的村庄。
村人经商成风，村里到处都是青砖碧瓦的四合院。
这些人在逃走的时候留下了大量带不走的粮食，因此斥候认为叛军一定会盯上这里。
正当沈乾观察四周之时，破空声陡然炸响。
沈乾想也不想，拔剑便砍，只听当的一声，一根箭矢落地。
“谁！”
沈乾大喝一声，戒备的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树林中，拉弓的络腮胡汉子将弓一扔，大手一挥，身后的地上落叶晃动，竟同时爬起上百精锐步卒。
不光身后，整支小队前后左右，皆有人爬起。
众多步卒一拥而上，转眼间便将哨骑小队团团围住。
杨琛脸色微变。
附近全是密林，只有一条路。
骑兵无法冲锋，优势尽失，步卒只需慢慢消耗，便能将他们生生耗死在此地。
杨平紧紧握住缰绳，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大概是觉得今天肯定要交代在这了。
其他人也不差不差，皆是脸色有些苍白。
大汉盯着沈乾看了几秒，冷不丁问道：“就是你烧了小韩庄？”
“是我。”
沈乾点点头，敢做敢当。
“本来你烧便烧了，跟某家无甚关系。”
大汉活动着脖颈，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杀了某家的胞弟。”
“粮食没了可以再抢，可某家……”他阴恻恻的道，“就那么一个弟弟。”
“你说，你该不该死？”
闻言，沈乾忽然认真道：“说实话，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没认出哪个是他。”
沈乾面露遗憾：“真该千刀万剐了他。”
大汉一愣，旋即暴怒。
“牙尖嘴利，今日你必死！”
他高扬马鞭，正欲下令，却听见另一个方向传来隆隆如雷的马蹄声。
“你使诈！？”
大汉惊怒交加，不敢置信的看向一脸道貌岸然的沈乾。
说好反手可灭的落单小队，此刻摇身一变，成了噬人猛虎。
自北而来的骑兵，盔甲还在滴血，随着战马从小跑到冲刺，轰然撞击在步卒阵营上。
顷刻就将整个阵营撕开一个缺口。
大汉目眦欲裂，嘶吼道：“分开，快分开！”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顺风仗变成屠杀局，被吓破胆的叛军士兵根本听不见他的命令，只顾四散逃命。
骑兵只用了两轮，就彻底凿穿了整个战阵。
数百士兵逃出去的不过寥寥，大汉更是被一枪挑落马下。
半晌，战斗结束。
大汉被捆缚着推到沈乾面前，被两个兵丁硬按着跪下。
“士可杀不可……”
“哦，那就杀了吧。”沈乾兴致寥寥的摆手道。
左右不过一个小头目，还能吐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转头看向盔甲滴血的军官，两人相视一笑，军官咧嘴笑的开心：“今天杀得痛快！”
“估计也就这一次了。”
此战之后，敌人只要不傻，就不会再相信这边传出的情报。
“一次就够了。”军官咂吧咂嘴，“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滚！”
回到军营，沈乾将马匹交给杨平，自己径直去了赵黎的大帐。
刘三顺已经被押送过来，正跪在地上哭的昏天黑地。
“怎么样，说了啥？”
见他回来，赵黎朝他点了点头，微微皱眉道：“全交代了，这小子不禁吓。”
“那感情好。”
“好个屁！”
赵黎爆了一句粗口，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你猜是谁给他透的信儿？”
“高芳？”
赵黎诧异的看了沈乾一眼，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死太监！”
他忍不住拍桌，“不是，他脑子被驴踢了？”
“他图啥？”
沈乾一点不觉意外，前世那么多血的教训，也不是一样没拦住后世子孙继续往军队里掺沙子。
“不管他图啥，当务之急是怎么办。”
赵黎双手掐腰，起身踱步。
“法办是不能法办，办了他，皇上就能办了我。”
“但是又得让他知道害怕。”
“不如我们这样……”
……
“高芳，你该当何罪！”
赵黎一巴掌拍碎桌子，盛怒之下拔剑出鞘，直指高芳，仿佛马上就要剁了他。
高芳两股战战，如坠冰窟。
刚刚被叫过来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好。
只是他想不明白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
他扶着膝盖勉强站立，胯下已是微微有些潮湿。
宫斗玩的都是阴招、心计，他哪里见过赵黎这种风格，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将军，不用和他说了，折子我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想必皇上定会明察秋毫。”沈乾满脸义愤填膺，抱拳道。
“不要！”
高芳哀嚎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此事。
太监说穿了就是皇帝的家奴，生杀予夺全凭一人心意。
发生了这种事，赵黎拼着被猜忌也要告发他。
皇帝也许会质疑赵黎，但自己必死无疑。
高芳榆木般的脑袋飞速运转，却发现脑袋空空，根本无计可施。
他忽然想起杨锦当初劝他的话，心中一万个后悔。
赵黎见吓唬的差不多了，轻轻咳嗽几声。
帐外马上有人掀帘而入。
来人风尘仆仆，一进来就单膝跪下，羞愧道：“将军，属下办事不力，半路被叛军发现，厮杀中弄丢了送往京城的折子。”
“什么，你怎么搞得！”沈乾大怒，一脚将他踹翻。
“我马上写一份，你再去！”赵黎没有废话，提笔就要再写。
高芳却是浑身一个激灵，仿佛落水的人浮出水面，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死死抓住赵黎握笔的手。
“松手！”
“不松！”
赵黎见高芳抱着他根本没法写字，索性将笔一丢，冷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