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火龙烧仓
夜半，山村。
青州位处半岛中东，整个州的辖区都在一片大平原之上。
城门楼上的火把一点燃，附近几里地都能看见。
夜色之中，一群轻装简行的汉子正在低头匍匐前进。
“呸呸！”
杨平吐了两口唾沫，仍觉得嘴中咯吱作响，似有沙砾作怪。
“他妈的！”
他略一抬头，冲着不远处瞭望塔上两个弓兵狠狠地比了个无声口形。
一炷香功夫不到，龟速爬行的众人再次来到那一处缺口。
依次爬上，爬下。
“你们终于来了！”
沈乾一落地，立即听见男人熟悉的声音。
黑黝黝的面庞躲在角落里，声音说不出的兴奋。
沈乾点点头，打了个‘跟我走’的手势。
男人立刻猫着腰过来，哈着气，小声道：“东西都下进去了。”
沈乾竖起大拇指。
今天的计划，弄清这里驻扎了多少敌人，一个个点名过去，最后来个火龙烧仓。
首先得搞一身敌人的皮。
男人大约清楚他们的营地位置，于是头前带路。
沈乾分了他两只臂甲，乐得他露出两粒糙黄的板牙。
一处直角拐弯。
沈乾忽然一把将男人拉住，整个人紧贴矮墙，躲在影子里。
几个呼吸后，一阵轻微的响声从头顶传来。
男人屏住呼吸，朝上看去。
一抹灰扑扑的色彩映入眼帘。
这是平民百姓穿的粗布，原本可能是青色或者黑色，经过多次浆洗就会发灰。
上面显然蹲着个暗哨。
来对地方了。
沈乾暗道一声，观察了下四周。
这是一间南屋，东边连接着院门入口。
此刻院门洞开，大门不翼而飞，只留半个木闩横在地上，落了尘埃。
“这是朱老四家，他家院里有条溜边台阶能上屋顶。”
男人小声将知道的信息告诉沈乾。
沈乾点点头，给老兵使了个眼色。
老兵心领神会。
不出片刻，一声低如蚊哼的惨叫传入众人耳中。
老兵身姿轻盈的跃下墙头，顺势翻滚几下重新回到阴影中。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麻布衣衫，外面套了件竹片编织的甲衣。
只是质量堪忧，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随便一刀就能让它散架。
这种甲衣的优点是成本低，制造速度快，具有一定的防护作用。
对新手造反家十分友好。
‘继续前进’
沈乾打了个手势，将男人拉到身后。
发现目标，之后的事情就不适合男人当先了。
小队沿着村间小路迅速转移。
沿途又发现了两个暗哨，于是小队里又有两个人换上了竹片甲衣。
终于，一座青砖碧瓦的两进院落进入视线。
两个守卫抱着战矛睡得正香。
“呃……”
“呃呃……”
小队又多了两套甲衣。
杨平摆弄着竹片，无语道：“这些叛军真的是在干造反这种杀头的买卖吗？”
“我家那片，两村械斗都不要这样的。”
老兵忍不住拍了下杨平脑袋：“瞅给你狂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将军也有可能被粪叉捅死。”
“如果你还是这种心思打仗，我劝你回家种田。”
杨平不服，还欲再辩。
沈乾忽然摆手打断。
“有人来了。”
“躲起来，看我手势。”
小队纷纷四散。
沈乾脱下没来得及更换的皮甲，搓乱头发，蹲在路边。
脚步声渐近。
“这破差事，累死爷了！”
“小点声，跑出去能去哪，这年头兵荒马乱，有口饭吃就知足吧。”
“诶，说的也是……”
两个换防的兵丁提着战矛，捶打着身体，闲聊着走过来。
其中高个子先发现不对劲，警觉的提起战矛。
“什么人！”
沈乾身体一颤，缓缓转过身，举起双手，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惊恐之色。
另一个兵丁瞧见他这副德行，紧绷的神情松弛下来。
“得了，就是个村民。”
“慢着，你的皮甲哪里来的！？”
高个子眼神很尖，喝问道。
沈乾还没回答，另一个兵丁就笑道：“肯定是捡的喽，你指望他杀人越货？”
旋即指了指双手抱头的沈乾，满脸嘲讽和讥笑。
高个子皱了皱眉，总觉得同伴的话哪里有问题，犹豫一下，还是放下战矛。
“瞧你怕的这个样子！”
同伴摇了摇头，上前劈手就欲夺过沈乾捧着的胸甲，眼神充满了贪婪。
“你！呃……”
他不可置信的捂住脖子，软倒在地。
沈乾拔出刀把，冲高个露出一个沾血的微笑。
高个子惊得亡魂大冒，想也不想就要挺矛直刺。
只听当的一声。
老兵从阴影中浮现，阴恻恻的露出半个脑袋，手中把玩的小匕首还滴着血。
竹片甲衣+2
一行人继续上路。
见识过几人的本事，男人像打了鸡血一样，黝黑的脸蛋涨的黑红，像个喷了黑漆的西红柿。
很快，整座小院落被清空。
走出门的时候，沈乾手里提着一只血染红的布袋，里面是十几个左耳，用来申请、记录军功。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
夜还很长，时间充足。
接下来，如法炮制，男人挨个点名村中被征用的大户宅邸，果然没有一次走空。
那些死掉的士兵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一时的贪图安逸丢了性命。
当然，更加想不到，会在睡觉时被敌人摸进来抹了脖子。
这也从另一方面揭示出，燕军内部管理混乱，严重缺少有军事素养的人才。
“喂，换岗了！”
“哦，就来！”
瞭望塔上的弓兵有些疑惑，今天换岗为何提前了一会儿。
不过既然可以偷懒，也不愿追究更多。
“呃……”x2
等在瞭望塔底下的杨平和沈乾同时解决了对手。
临走之前，沈乾布设了一处简易装置，就放在粮仓门口。
男人组织被困村民组成队伍，在小队护送下离开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庄。
不少老人离开时远眺村庄，眼含热泪。
等到队伍离开不久，天色微明之时，一道黑烟直直飘上天宇。
其浓烈程度，远隔数十里，依旧可以看清。
……
另一边。
靠近村庄的道路上，一队十骑飞驰而过。
骑兵在村外停驻，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面面相觑。
领头之人是个魁梧异常的络腮胡大汉。
他的脸色阴沉，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抛入火焰之中，顷刻烧的只剩飞灰。
那飘落的边角，依稀可以认出“调粮”二字。
“回去。”
大汉调转马头，吐出两个短促有力的音节。
半晌，唯余马蹄溅起的尘烟。
黑烟还在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