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穆春风,还记得吗
萧阳的老家在云城的乡下,路不好走,过了中午才到家。
她在包里翻出钥匙,打开挂在门上的铁锁,推门走进院子,院里的陈设跟去年一样。平房的门没有落锁,她觉得里面没有值钱东西,没什么可偷的。进了堂屋,萧阳望向右侧墙上挂着的遗像,走上前,点了三炷香。
墙边的绿色方桌落了一层灰,油漆已经开始剥落,桌底堆着几把矮凳子和坛坛罐罐。萧阳看了一眼,没有要擦拭的意思,把包挂在堂屋的门闩上,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没有书桌,小时候都是在堂屋的方桌或者院子里的石台上写作业。铁制单人床上盖着防尘罩,防尘罩上同样满是灰尘。她轻轻揭起防尘罩,将它叠好放在地上,自己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
许久,萧阳想到什么,蹲下,从床底拉出一个纸箱,在里面随意的翻翻找找。
这时,大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锁子撞击铁链的声音。
“萧阳,萧阳!总算等到你了!”伴着咆哮,一个男人出现在萧阳的面前,“你不想管老子死活了是吧!”
萧阳抬眼看着身侧这个气急败坏的人,懒得站起身,幽幽的说:“那你管过我死活吗?你离开家的时候考虑过我吗?”
萧志军被气的不轻,大口喘着气,胸脯一起一伏。
“李玉淑就是个废人,我能怎么办?”他狡辩道。
“这就是你抛弃我们的理由?”
“别废话!生了你,我就是你老子,这辈子都是,躲不掉!”
“我的老子……真不想有你这样的老子。”回想起箫志军抛弃妻女的场景,萧阳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垂眸苦笑,沉下声音,“我不会再给你钱,一分都不会!”
“臭丫头!”说着,萧志军抱起纸箱,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书本、文具、画册、发卡撒了一滩。
萧阳“噌”的一下站起来,眼眶湿润,愤怒地盯着萧志军,“有本事你把这房子也掀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这破房子……”
“你敢,你什么都敢!”萧阳打断他,吼声歇斯底里。
箫志军抬手,狠狠的扇在她耳朵和太阳穴之间。萧阳身体没稳住,向后一个踉跄,撞在床尾的栏杆上,她脑袋嗡嗡作响,几乎要晕厥。
萧阳撑着床边,吃力的站起来,面前萧志军的影子变得模模糊糊。她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多说一句话,踉踉跄跄的冲出房间。
“回来,你给我回来!”萧志军气得跳脚。
她没有理会身后的人,拎起挂在堂屋门闩上的包,离开院子。萧志军的谩骂声直击太阳穴,萧阳只觉得脑仁生疼。
萧阳走了很久很久,腿有些累,便坐在路边的树墩上歇脚,晃了晃头,也不像之前那样发懵了,定睛看眼前的这条路,应该是新修的,去年好像没有这么平整。
天色慢慢变暗,她找了家旅馆安顿下来。
夜深人静,萧阳却睡不着。她辗转反侧,最后索性坐在床头发呆。乱糟糟的事情一下子全部涌入脑海,头也懵懵的,不知道是哪件事儿刺痛到了她的神经,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渐渐地由无声的落泪变成了号啕大哭。
萧阳很久没有放肆的哭了,上次这样哭还是李玉淑去世的时候。
她坐着,直到清晨。
天还没大亮,萧阳就近买了水果、纸钱还有一束花,打车去戈壁滩。
这里不是像样的墓地,大部分人家都会把逝者的遗体葬在县里的公墓,而萧阳的母亲跟其他几个零零散散的孤魂野鬼在这儿守戈壁滩。
萧阳没什么可抱怨的,当年姑姑他们没有将母亲曝尸荒野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萧阳把水果和花束摆在墓碑前,一张张把纸钱烧给土里躺着的人。
戈壁滩的风有点大,时不时的卷起阵阵尘土,烧完的纸灰还有没烧完的纸屑被吹的到处都是。
萧阳找来几块砖,立起来挡住风沙,继续烧纸钱。
“妈,明年给你换个地方,这儿风大。”
“妈,你猜我遇见谁了?”
“穆春风,还记得吗?”
“你可能早就忘了吧。没想到还能再让我遇见,世界可真小。”
“昨天见到萧志军了,他还是老样子,暴躁又蛮横。”
……
萧阳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着墓碑说话,直到纸钱全部烧完。
出了戈壁滩,步行20多分钟,萧阳才坐上车。路过小学学校时,她还是忍不住停下来进去转了一圈。
校园不大,跟去年相比没什么变化,但跟十年前相比,多了一栋6层高的教学楼。
教学楼旁边的那一排海棠树,还是萧阳他们上学时种的。如今它们长势喜人,挂满了红色和橘色的小海棠。
真没想到,一晃,十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