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智斗
第二十九，智斗
智者千虑有遗失，
见智见仁无人知。
才薄智浅多疑问，
施谋用智在此时。
孙庞斗智起烽火，
利令智昏为兵戈。
使智使勇谁对错，
智尽能索成蹉跎。
朱宸濠最近很恼火！总是感到诸事不顺。
从赣南回来的刘养正一脸苦涩地告诉他，他在赣南地区苦心孤诣、惨淡经营多年才建立起来的土匪势力，竟然在骆智那一番诡异莫测、神鬼难测的操作之下分崩离析、土崩瓦解！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心痛和愤怒！原本自己手下的兵力就捉襟见肘，如今又失去了一地的兵员，这样的损失实在是太过巨大，让人无法承受啊！想到这里，他不禁咬牙切齿，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报复骆智这个可恶的家伙，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详细询问完整个战况之后，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身边实在是太过缺乏真正有用的人才了。此时此刻，望着那个正在夸夸其谈、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得一干二净的刘养正，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感慨：真正的人才真是太难得了啊！
朱宸濠决定造反之后便开始广纳贤才，但在这个和平年代里，那些有文化、有学识、有能力之人大多都会选择前往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以此报效朝廷，就像我们的王圣人一样。毕竟，又有谁会闲得没事干，莫名其妙地带着满身才华前来投靠宁王，一同投身于这种可能会掉脑袋的伟大造反事业之中呢？
因此，前来投靠他的只有像刘养正这样屡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未能及第，但又不甘心过平凡生活的机会主义者；还有像李士实那样被朝廷罢免官职后，心中怀有怨恨并等待时机进行报复之人。几年过去了，前来投奔他的都是这类角色，他们不仅能力有限，口气却不小，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后来，他听说了唐寅唐伯虎这个名字，并得知他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无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巧的是，唐伯虎因受到科举舞弊案的牵连被贬为小吏，无法担任官职，生活十分落魄。这让宁王如获至宝，一心想将他招致自己麾下。毕竟，人才是需要得到尊重的，必须以礼相待、谦逊有礼才能招揽到真正的贤才。于是，宁王放出消息，表示唐伯虎是他势在必得的大才，要求手下所有人见到唐伯虎时务必客气有礼，给予他应有的礼遇，以此彰显宁王对人才的爱惜之情。
这也是当初靳风在听月楼得知骂他的人是唐伯虎也没有再和他计较的原因。
如果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朱宸濠的目的最终是达到了的，后来唐伯虎进了宁王府被待若上宾，再后来知道宁王想要叛乱，装疯卖傻才逃过此劫。
然而，命运总是充满戏剧性和意外性。正当唐伯虎陷入困境之时，一个名叫骆智的人横空出世，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他以出人意料的方式介入其中，成功地“截胡”了朱宸濠的计划。骆智展现出非凡的手段和智慧，将唐伯虎收入麾下，并安排他进入了锦衣卫担任了文职干部。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机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而唐伯虎也感到自己的命运似乎开始有了新的转机。与此同时，皇帝朱厚照也做出了惊人之举。他亲自下令为唐伯虎平反昭雪，恢复了他昔日失去的解元功名。这一举动不仅彰显了皇帝的公正和明智，更让唐伯虎感受到了皇恩浩荡。如今，唐伯虎终于重获新生，可以再次踏上科举之路。让他本已破灭的希望和梦想再度重新绽放，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追求自己理想的决心。
知道消息的朱宸濠可是扼腕叹息了几天，后悔没有在朱厚照南巡前早点去拜访唐伯虎。可是晚了就是晚了，说什么也没用。
挥了挥手让刘养正回去休息，自己也想好好休息一下，平复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可刘养正临走时留下的一句话，让他这颗受伤的心灵又受到了重重地一击。
“王爷，据可靠线报，骆智在处斩靳虎牙等人前，连夜提审了每个人。最后处斩的人里没有董艮八。”
朱宸濠听了刘养正的这句话，说什么也坐不住了，还想休息，休息个毛线！
董艮八，一个仅次于靳虎牙的武装势力。投靠朱宸濠的时间甚至比靳虎牙还要早，朱宸濠的远大志向他也了解得清清楚楚。他曾经是朱宸濠的得力助手，心甘情愿地协助朱宸濠实现他的野心。而且，他所犯下的罪恶并不比靳虎牙少，他的双手同样沾满了血腥。
然而，就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悍匪，骆智竟然没有杀他？这就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了。
骆智曾连夜提审了他们。其他的人他都杀了，唯独没有杀董艮八！这意味着什么？董艮八为了活命，他是否已经向骆智泄露了朱宸濠的计划？他是否已经背叛了他？难道骆智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是不是已经掌握了自己的秘密？如果骆智知道了自己要造反，那么也就意味着朱厚照也要知道自己要造反。如果朱厚照知道了他要造反，那么他就一定会……
不能等了！反了吧！不行……不行……我现在还没筹备好，还欠缺很多，现在就反没有必胜的把握！
不反……如果皇帝知道了我要反的消息，肯定不会放过我……怎么办？
朱宸濠纠结着，琢磨着，眼前又浮现出骆智那张英俊又奸诈，虚伪又贪婪的脸。“贪婪！对！他一个穷小子走了狗屎运和朱厚照结拜而一步登天，没见过世面的穷鬼，怎么会不爱钱？”
朱宸濠大脑中不断地回忆着和骆智几次交往中骆智的表现，越想越觉得自己看清了骆智，尤其是自己送给他那六大箱礼物的时候，他的表现，他的表情无一不是见钱眼开，爱财如命。只要你爱钱！那我就有办法在你向朱厚照奏报前封住你的口。只要你爱钱！我就用钱埋死你！想到这里，朱宸濠感觉到自己就是个天才！心中豁然开朗，刚才的烦躁顿时烟消云散。
本王是天命之人，岂能就此半途而废！此时他又想起了两位大师和他说过的话。
朱宸濠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喜欢算命！他要造反给他最大信心的是两个“大师”。一个叫李自然，看相摸骨大师。据说深得龙虎山天师张道陵真传，走遍大江南北，看过名人无数，无一不准，赢得相术大师之名。一个叫李日芳，风水大师。他就更加神奇了。三十岁前李日芳就是个穷的掉渣的书生。忽然一天晚上他梦见了一个神仙对他说“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第二日天一亮，李日芳就身怀风水绝招，开始了到处给人看风水的生活，从此周游天下，被人尊崇为风水大师。
朱宸濠得知两位大师后，赶忙招揽到自己的麾下，专门为其摸骨看相和堪舆风水。李自然摸了他一顿后赞叹他有天子骨相！李日芳转了一圈后告诉他南昌东南方有天子气象！
行了！这就说明老天都让我当皇帝，我就是为当皇帝而出生的！
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定要在骆智回京前用钱封住他的口。于是，一匹快马带着宁王的信直奔赣南。
骆智接到信的时候已经率领兵马到了临江府。和在南昌一样，大军并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驻扎。
大帐内，骆智一脸郑重地打开了宁王的信笺，仔细阅读起来。信中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跳跃着赞誉之情，令骆智倍感欣慰。
信中首先对骆智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称赞他犹如智谋过人的诸葛孔明一般，能够洞察战局、运筹帷幄；接着又对他勇猛的对敌作战作风表示赞赏，称其如猛虎下山般威猛无比，令人敬畏；同时，还充分肯定了骆智及其麾下将士们为江西百姓所做出的卓越贡献，认为他们的努力使得这片土地得以保持安宁与稳定，保卫了朱家天下的一方安定。宁王在信中强调，作为朱家皇室的一员，他深感有必要亲自前来表达谢意。为此，他要不辞辛劳、不远百里地赶到前线，只为代表全江西的老百姓向骆智及全体将士们致以崇高敬意，并送上一份微薄心意。最后，宁王恳请骆智稍安勿躁，不必急于回京，静待他的到来。
读完这封信后，骆智知道他的敲山震虎之计已经成功，这只老虎终于受到了惊吓，开始六神无主。那么接下来就要计划要朱宸濠什么时候反，怎么反的事情了。
骆智交代送信的人回去转告宁王，一定会在临江等候，并带去他对宁王此举的感动和感谢。回头就去找王守仁商量对策去了。
王圣人在剿匪的过程中就逐步发现了端倪，从投降的土匪口中得知了“上峰”的存在，而在通过调查这个“上峰”的过程中最后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宁王”。一个王爷竟然和土匪扯上了关系！
商人拉关系是为了能够赚取更多的财富，当官的拉关系则是为了能够不断晋升、攀爬高位。然而，一个王爷竟然与土匪扯上了关系，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实现共同富裕吗？似乎不太可能，毕竟朱宸濠并没有如此宽广的胸怀。或者是为了维护天下太平？恐怕也并非如此，因为朱宸濠显然没有那种高尚的思想品质。那么，这背后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答案其实只有一个——他想要造反！
想通了这些的王圣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仿佛已经洞察到了事情的真相。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匆忙朝着骆智的大帐赶去。
当王圣人找到骆智并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断一一讲述给他听时，骆智不禁笑了。他轻轻拍了拍王圣人的肩膀说道：“伯安兄，你可算是知道了啊！”
骆智也把自己的看法和王守仁说了一遍，两人相视一笑，似乎都对彼此的默契感到满意。接着，他们便开始密谋策划起一个精妙的计划——敲山震虎之计。
后边就有了策反刘养正，藏匿董艮八的戏码。
现在朱宸濠已经中计，怎样能让他反，还能把他造反的范围控制到最小，造反所造成的损失控制到最低，这是他俩要研究的主要问题。
一路风尘的朱宸濠终于在经历了半个月的长途跋涉后，来到了骆智临江府的军营。
看着一身灰尘，满脸是汗的朱宸濠，骆智心疼的叫兵士打来清水给朱宸濠洗脸，又赶忙吩咐人备好酒菜，接风洗尘。心里暗道：想当个皇帝真不容易啊！到底图啥呢！做皇帝有什么好？
酒席间双方再次相互问候，一片祥和，温馨。
骆智从朱宸濠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尽的惊恐、焦虑以及深深的无奈。而与此同时，朱宸濠也从骆智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得意、等待还有毫不掩饰的贪婪。这一切都让朱宸濠更加坚信自己内心的判断，觉得这次历经艰辛的奔波劳累都是值得的。然而，与此同时，他心中对于骆智的愤恨也在不断地累加。他咬牙切齿地暗暗发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瞧！等到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天，我必定会将你碎尸万段，让你受尽千般折磨！”
“王叔此次不辞辛劳赶赴临江慰军，实在是让小侄感激涕零，全军上下也是备受王叔的鼓舞啊！”骆智激动的道。
“哪里哪里，贤侄官兵一心，英勇杀敌，剿灭匪患才是真正的辛劳，王叔不过是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而已，何来辛劳，呵呵。”朱宸濠笑着道。
“王叔此举让官军上下备受鼓舞，小侄在此替全军谢过王叔了。”骆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宸濠微微一笑，也举起酒杯回敬道：“都是为了这大明天下，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骆智既陪着朱宸濠慰劳官兵，一番操作过后，两人来到内帐休息，侍卫上了茶水，退出帐外守候。朱宸濠见已无外人，觉得时机已然成熟，看似随意地问道：“贤侄此次剿匪，一路披靡斩获颇丰，听闻将靳虎牙，董艮八等匪首统统擒获。可枭首之人中怎缺了董艮八这个首恶啊？”
骆智故作惊讶地问道：“哦！此事王叔竟也关注。实不相瞒，那董艮八奸诈狡猾，诡计多端，趁了看守兵士一时疏忽竟然脱困逃脱，唉！真是功亏一篑，美中不足。小侄也为此事忧心忡忡，懊恼不已啊。”顿了顿又道：“想这董艮八为匪数载，对这江西一带事物最是熟悉不过，此次逃脱定会重操旧业，卷土从来，到时又要撼动我大明天下啊！
说罢，他将目光转向朱宸濠，看着他那张略显惊诧的脸。
朱宸濠迎上了他骆智的目光，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夹杂着渴望与威胁。他的目光犹如饿狼一般，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吞噬殆尽。
只听骆智又道：“王叔应当知晓，小侄出身卑微，平民之家无依无靠。如今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无非是期望得到皇兄的垂青，得以加官晋爵、飞黄腾达。切莫嘲笑小侄低俗，毕竟人生在世，谁不追求荣华富贵？此番这董艮八擒而又失，致使剿匪之功大打折扣，着实令人遗憾至极啊！”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奈与不甘，似乎对失了董艮八而减弱这次立功分量感到颇为懊恼。
便放下茶杯，朱宸濠压低声音说道：“贤侄啊，何必为这些小事闹心，此次前来，除了犒劳三军之外，王叔还专门为你备了一份薄礼，毕竟都是为了我朱家的江山。贤侄的辛苦王叔看得到，怎能视若无睹。”
“这怎能行，又让王叔如此破费！王叔所托之事小侄尚未办妥，怎可又收王叔的馈赠！”骆智慌忙拒绝。
“哎！贤侄这么说来可就是生分见外了，此番相赠是为了感谢贤侄剿匪为王叔解了后顾之忧，和我所托之事没有半点干系，贤侄莫要推脱，这也只是王叔聊表心意而已，你一定要收下。”说着从袖口里抽出一份礼单放在了骆智面前。
骆智满意的看了看礼单道：“既然王叔都如此说了，小侄若在不收就是不知好歹了，那小侄就却之不恭，又让王叔破费了。”
朱宸濠看着骆智收下礼单，那颗原本惊惶不安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但与此同时，一股愤恨之情却又在他心头缓缓升腾而起。他暗自咒骂道：“臭小子！你就先得意吧，等本王大功告成之日，便是你命丧黄泉之时！到时候，本王定会让你把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加倍奉还！”想到此处，朱宸濠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仿佛是看到了骆智凄惨的下场。然而此刻，他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发狠，毕竟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想来让这董艮八逃脱毕竟是美中不足啊！”
“王叔放心！”骆智咬牙切齿地说道：“小侄怎能轻易放过那个恶贯满盈的匪首呢？若任由他在外兴风作浪，逍遥自在，岂不是让百姓们再受苦难吗？小侄已经下达了海捕文书，并派遣人手四处追捕，无论天涯海角，定会将他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如此最好！这样王叔也可高枕无忧了，呵呵。”朱宸濠点着头道。
送走了朱宸濠，骆智看着堆在大帐内的十个大箱子不无感慨！对着刘六和云家姐妹等人道：“都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看我这才只用了一日就得来了金银如山，可见官场之鄙陋，百姓之凄苦啊！”
刘六也有感而发的道：“天下辛劳的是百姓，贫苦的亦为百姓，不知天下百姓何时真的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啊！”
骆智低着头，忽然想起了李绅的《悯农》。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又猛然间想到了历史对李申的记述，李申少年时困苦，他少年聪慧，尤其是擅长诗歌。早年的诗歌，多关注下层，体察百姓疾苦。后来身居高位却忘却了自己的诗意，发迹后，在个人生活上却是完全相反的一种状态。刘禹锡中进士后，起初在京城做官，后来受到排挤，到地方履职。在苏州刺史任上，他有一次到李绅家做客。宴会上，李绅家私妓云集，刘禹锡感慨良多，便写下了《赠李司空妓》：
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顺便说下，这便是司空见惯成语的来历。这里的司空就是指李绅。李绅对豪奢生活习以为常，令人意外。
想到这里，骆智不禁后背发凉，怀疑自己会不会也将来也变成李绅那样背叛初心，沽名钓誉。
云家姐妹见他在那里发呆，不仅好奇地走了过来，轻声询问。骆智从自省中回过神来，连忙对着王守仁道：“天下钱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钱财本就是百姓的财富，应当回归到百姓手中，让它们发挥更大的作用。伯安兄，你德高望重，又深得民心，由你来负责将这些钱财用于江西百姓的民生发展，再合适不过了。请兄长不要推辞，这也是小弟对你的信任和期望啊！”
说罢，骆智对着王守仁深深一躬，他知道，只有把这些钱财交给像王守仁这样有能力、有担当的人，才能真正造福一方百姓，实现财富的价值最大化。
王守仁一怔，看着骆智真诚的眼神，王守仁心中涌起一股感动之情。赶忙回礼道：“贤弟爱民如子，关心民生，心胸广博，视金银如瓦砾，实乃天下官吏之楷模，伯安不才，定鞠躬尽瘁为江西百姓造福一方，不负贤弟所托！”
骆智听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相信，以王守仁的智慧和才干，一定能够不负众望，把这件事情办好。而云家姐妹也在一旁默默地点头，她们为骆智能有如此胸怀和见识感到骄傲。
骆智和王守仁四目对望，大有惺惺相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