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淮
第七,秦淮
一潮退去一潮起,
历史狂潮浪滔滔。
兴盛皆因百姓始,
颓败皆因百姓消。
繁华过眼风吹散,
锦绣弹指烟云了。
人间终有人作乱,
只因人人在计较。
南京应天府
古称金陵,明太祖朱元璋占领后更名应天,含指其顺应天意,并建都于此称南京。
此地始孙吴,历东晋,南宋,南齐,南梁,南陈六朝,亦有六朝古都之称。
当年诸葛亮出使东吴曾赞叹:“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也正是这虎踞龙盘的庇佑使得这里安宁富庶易生温柔之气,因此在此建国的朝廷都无过百年。
明成祖朱棣,戎马一生对这偏安一隅之地甚是不喜,遂迁都北京才有了大明天子守国门的二百多年的国祚。
“六朝金粉夸古都,无边风月话秦淮。”
秦淮河作为南京的母亲河,是古城金陵的起源,有人说,倘若没有秦淮河,那龙盘虎踞的南京就如同一个糙老爷们儿,但有了秦淮河,南京就有了万般柔美,风华绝代。
这么好玩的地方,朱厚照怎会不来!
明月高照犹如白玉盘。
都是一身便装的骆智陪着朱厚照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头。
看着这两岸华灯高照,楼阁通明和来来往往的高阁画舫,朱厚照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到过大都城的乡野村夫。
拉着骆智连连叹道:“不出来经见一番真的是孤陋寡闻啦!这种繁华京里是没有的,常听说江南富庶果不其然啊!”
“江南乃鱼米之乡,南京又临这长江黄金水道,水路发达自古便是商贾往来,文人墨客云集之所,千年积累自是繁华如斯。”骆智道:“哥哥自登基以来都是在京城。京畿的繁华是政治所带动的。而这里是财富做底蕴,文化所牵引,自然更胜一筹。”
看着朱厚照应接不暇的眼光不觉好笑,又道:“哥哥久居宫中所了解的也都是奏折和大臣们的奏报,他们让您知道的,都是能让您知道的。至于那些不能让您知道的,他们是绝对不会和您说的。
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回哥哥走出来自己亲自看看这大明的天下,京城和这万里的江山相比也不过是弹丸之地。既然哥哥喜欢玩儿,那就把这天下玩到股掌可控,玩到都如这金陵一样繁华热闹,那玩起来才过瘾!和着用我们老家的话就是:要玩儿,就玩个大的!”
“是极是极!”朱厚照听的热血澎湃,鼓掌笑道:“兄弟说的极合我的胃口!对啊,到处都如同这般热热闹闹那玩的才是爽快!”
“对!要玩儿就玩个大的!”顿了顿又道:“朕是皇帝。当然要玩出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兄弟你就和朕一起玩出个轰轰烈烈!玩出个天下无敌!哈哈哈……”
“上道儿!”骆智心中默念,躬身一礼道:“小弟遵命!”
小船划过,前方出现了一座极为奢华的楼阁,红灯围绕,丝竹渺渺,人声鼎沸。
“那是何处?”朱厚照看着新奇,手指问道。
“秦淮河畔三楼十八阁,最大,最有名的就是三楼中的听月楼,这里如此气派,又如此兴隆,该是听月楼。”骆智道。
“哦,你是怎知道这里的风情?”朱厚照好奇的问。
“哥哥想要游秦淮,小弟自然要有所准备,所以就派了锦衣卫提前把这里打探了一番。”骆智答道。
“哎呀!我都忘记了!”朱厚照一扶额头道:“我让你做了锦衣卫指挥副使,嗯嗯嗯,做的好!做的好!”
“职责所在,哥哥既让我当了这副使当然要给哥哥长脸。况且小弟也怕再有卢氏那等不法之徒惊扰了哥哥出游的兴致,所以要提前做好防范。”
“不错不错!兄弟机警,做事稳妥。”朱厚照点头。
骆智道:“哥哥谬赞,做弟弟的该当如此。”
“既然我们兄弟要玩大的,这最大的听月楼怎能错过?”朱厚照指着听月楼道:“我们就上去看看。”
小船靠岸,朱厚照和骆智下了船登上台阶,迎面就是一条由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面,花灯锦簇,人流涌动,路边各种小吃和杂货的摊点玲琅满目,各种叫卖讨价之声此起彼伏,好一片繁荣景象。
行过人流,路面更加宽广,一座高楼拔地而起。
这是一座有着明显北方韵味的建筑,规模宏大、飞檐斗拱、色彩艳丽、细节精致。楼中传出的琴瑟鼓乐声声入耳,在夜灯流彩的映照下显得极具奢华。
门前空地停着密集的车马,数个领客青娘接送着人流传动。
一个眼光伶俐的领客青娘远远地就看见了朱厚照四人,赶忙迎了上来。
为了不影响朱厚照秦淮游的兴致和氛围,骆智并没有带太多护卫在身边,只是让余庆和穆江扮作随身小厮跟在身边警卫,经过了和卢旺那一夜的砍杀两个少年已经有了与同龄人不具备的成熟,虽然武艺上和师傅所学的还太少,但眉宇间已经有了杀伐戾气。
骆智从安全角度上考虑的还是比较完整的,他让江斌,钱宁带领侍卫装扮成商贾、游侠、文人等多种角色,散布在朱厚照三五十步开外保护。另撒出大量锦衣卫扮作各个行业的人物分布到每一条街道,随时观察过往人流,发现可疑之人立即防范或擒拿。
这是他从现代所读过的介绍刑侦和国安的书籍上学来的。布置起来有条有理,章法缜密,就连干了那么久皇帝保护工作的江斌,朱辅等人也暗暗佩服。
“呀哦,好俊俏的两位公子,可是要来我们这听月楼的?快快里面请!”领客青娘疾步过来搭讪。
这领客青娘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江南语系柔侬娇媚,让人听了极是舒服。
“噢,有劳姐姐,楼中可有雅座?”骆智点头微笑。
“哎呦!公子爷!今晚是落雁姑娘的琵琶专场,雅座早就被那些公子、老爷们订下了,只剩了几间大的包房了。”领客青娘皓腕抬起,捂嘴娇笑道。
这对于现代夜场的常客骆智来说怎么会不明白那其中的道道儿。
每逢生意爆火时都会按下几间好的卡座或雅间坐地起价等着那些金主当冤大头,没想到来了明朝竟然也会如此!“奸商这个东西,真是无时不有,无时不在啊!”骆智心中暗骂。
面上确是一脸的纨绔模样,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到领客青娘的手上。
“还不知如何姐姐称呼?劳烦姐姐在帮我看看,也许还有空出来的位子呢,我和兄长一进应天就听说了落雁姑娘色艺无双特来捧场的,玩的尽兴今夜就定你个包房不走了。”
“哎吆!两位公子一看啊就是那大方的!小女子莫如。”
领客青娘瞪大了美目,惊喜不已!连连作揖。心道“看来这两位定是官宦人家或是商贾巨富的公子哥,是那不怕花钱的主。”
“公子稍等,奴家这就进去给您看看。”
收了银票,还冲骆智飘了个媚眼,一转细腰就疾步进了大门。
“兄弟可以啊!没想到你还是这花场老手?”一旁的朱厚照一脸惊讶地道!
“惭愧!惭愧!我也是为了陪哥哥玩得尽兴,几日前寻人恶补,临场发挥而已!”骆智慌忙为自己打圆场。
朱厚照一脸坏笑,指着他道:”“你寻谁……”
话没说完,只见那个莫如已经笑盈盈地走出大门朝他们走来。边走边挥着手喊道“公子快来,公子快来!有位置了。”
“这么快就有位置了?”朱厚照看着骆智一脸疑问。
“这位子其实一直就有,只是……”骆智压低声音道。
“噢!明白了!这是奇货可居,待价而沽!”朱厚照也对着他悄声的道。
“哥哥聪慧!”骆智赞道。
朱厚照心里暗叹:“奸商啊!奸商,真的是无奸不商啊!”
随着莫如进了大门,眼前豁然开阔,一派富丽堂皇。
楼高三层,中堂通顶,两旁扶梯迂回至各层,各层均有围栏格挡着一间间雅座,雅座均是锯齿形状排列正对着下方戏台,戏台高约五尺搭建在扶梯之间,亦如一座亭台,均是雕梁画栋,高端精致。
大门至戏台约有十丈,中间摆放着三十余张散桌。
莫如带着他们绕过散桌登上扶梯来到三楼‘辰’字号雅间。推开门躬身一个请的姿势把四人让到房间。
“公子。”莫如娇声道:“这是我们听月楼的贵宾雅座,正对着下方的戏台,宽敞舒适,就是再多几个人来也不觉得拥挤呢。”
“嗯,还不错,有什么好酒和吃食尽管端上来,我们兄弟先坐下看看热闹,需要什么自会再叫你。”骆智道。
“门外有专门侍候公子们的姑娘,到时呀您吩咐她就好,奴家这就要告退了,还要去大门接客就不侍候公子了。”莫如甜甜的应道,目光婉转地看了骆智一眼慢慢向房门退去。
朱厚照坐定中间正位,骆智侧座相陪,余庆和穆江立在房门两侧。
楼下人头攒动,人声嘈杂,来来往往,热闹非常。
朱厚照就是喜欢这喧闹的气氛,这是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
从出生到长大,幼时深居宫中,没有同龄的兄弟姐妹玩耍,有的也都是侍候他的太监、宫女几人。稍大时受封太子,居住东宫,相伴的除了太监宫女又多了几个古板,沉稳,不苟言笑的老师。
宫中等级森严,规矩繁琐,空旷肃静,对于他的开朗性格来说简直就是沉闷和死寂。所以他要努力打破这个氛围,开始贪玩、好动、逆反,要我想要,做我想做,你们越是反对的,我越是干得起劲!他要打破那些条条框框的封梏,他要我行我素,自由自在!
房门叩开,酒菜端了进来,摆满了一桌。
不愧是三楼十八阁中的行业领军,酒是好酒——山东秋露白。
菜品更加丰富。煎、炒、烹、炸把当时的厨艺展示了个遍,样样色香味俱佳。
望着这十几道佳肴,一旁的骆智心中暗暗叫苦:“我就是随口说上一句,装了个逼,你们还真敢下刀狠宰啊!我就两人上席,算上余庆和穆江也才四人,你竟给上了一桌子,这还不得要宰我几百两!”
朱厚照看了上来的菜肴不禁点头道:“先不说这些菜滋味如何,就看这品相也要比宫中御膳更胜一筹,看起来就有食欲。来,满上!你我兄弟先畅饮一番。”
穆江听了连忙过来想要给斟酒,骆智赶忙摆手道:“站好你们的岗。”
站起身端起酒壶给朱厚照的酒杯倒满后,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双手举杯过胸恭敬地道:“敬哥哥江山永固!天下富足!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说得好!”朱厚照顿生欢喜,也双手端起酒杯道:“也敬你我兄弟肝胆相照,一生逍遥!哈哈哈……盛饮!”
一饮而尽,甚是爽快。
山东秋露白,明代七大名酒之冠。被评作“色纯味洌甘而酽,容易醉人”,可见此酒之甘烈。
几杯下肚,已经喝的两人面红微醺。
在京城豹房时朱厚照常常小酌,但都是以金华贡酒为多,此酒色复金黄,清香远达,就算喝多了也不头痛,不口干。
对骆智而言,骆智原本是很能喝的。
在现代,做为一个合格的策划/设计总监每天要和客户打交道,成功率八成是和酒挂钩的。把客户喝好了,喝高兴了你还要不醉,还要清醒,没点儿酒量还怎么混?可现在的这具身体,虽然从和朱厚照认识之后饮食充足,吃得饱吃得好将养的不错,可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底子弱,对于秋露白这种烈酒实在是难以抵抗。
“铛铛铛!”
三声铜锣的脆响打断了两人的酒兴。整座听月楼忽然就安静下来。
只见戏台上的帷幕缓缓落下,接着就听见一阵阵清脆的铃声“叮铃,叮铃”有节奏地传到了戏台。
众人看着戏台,纷纷交头接耳低声相互间攀谈着什么,这时一声清脆的琵琶音响起,接着琴瑟伴鸣,笛箫同和,一曲《凤求凰》婉约奏响。
“慢而不断,快而不乱,雅正之乐,音不过高,节不过促”。
这落雁的琵琶技艺出神入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已征得满场众人如醉如痴。
又忽闻花香阵阵,但见烟雾缈缈自戏台两侧升起,帷幕徐徐上升,待过盏茶间,香犹盛,雾散尽,一妙龄美人显现在戏台之上,怀抱琵琶端坐弄弦在百花之间,无尽幽美,无限情怀。
“厉害啊!”骆智瞪大了眼睛观看着这一幕幕美轮美奂的开场呆住了。
“这是在明代么?这种舞台策划,出场效果就是放在现代也是绝对的good!这时的娱乐行业就已经这么发达啦?”本以为凭着自己几十年的策划功底在明代可以大展拳脚,没想到就一家听月楼就让他震惊不已!
朱厚照也是呆呆地愣住在那里。
身为皇帝的他,乐常奏,舞常看,美人身边转。可这样的乐曲,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美人他也是第一次听见看见。
还没等众人们回过神,《凤求凰》曲音一转,顿时间宛如西风萧萧,万马奔腾,一幅塞外风情展现在人们的脑海之中。
《胡茄十八拍》,汉时昭君出塞时流传下来的名曲,蓝天、大漠……让人感觉融入其中,与昭君一起漫步草原……
“铮铮铮!”一阵阵音度饱满,力度强烈的凤点头响起又赫然静止。
全场鸦雀无声,寂静刻余掌声、叫好声轰然响起。足见落雁的两曲琵琶已经征服了楼中所有客人。
百花中落雁姑娘缓缓站起对着台下一福,将琵琶立于身边的小几之上,转身移步去了后台,那清脆的铃声又“叮铃”响起,伴随着她那莲步迈动,步步有声。
“真是人间的尤物啊!哈哈哈!”忽闻对面雅间中有放浪之声传出,“来了应天就听说了这个落雁琵琶弹得好,人长得水灵,今晚见了果然是传闻不虚啊!”
“那是,听说落雁这个名字就是取自王昭君的落雁之容,敢这么叫那还差得了?”又一个声音从其旁边响起。
“王昭君长啥样我又没见过,但见这落雁我的骨头可都酥了,还有她那弹弦的小手,要是被她那么拨弄两下还不爽死!嘿嘿嘿……”
“靳兄你行不行啊?还受得了那种拨弄,恐怕没几下就曲尽弦儿断啦吧,哈哈哈……”
“马兄,你他妈小瞧谁呢!哼!今晚我就点她出阁,让你听听是她弹得好,还是她唱得好,嘻嘻嘻……”
众人闻言都是面露鄙夷之色。
听月楼虽是风月场所但多是以高雅娱乐来吸引大众。纵有情色也是巧做粉饰,抬高格调,传作佳话来引诱世人。
这三楼十八阁皆是如此运作,并非像那种烟街柳巷把皮肉生意做的那么毫不遮拦,直截了当。故此才会得到那些自认身份的商贾巨富,官宦子弟,文人骚客认可,趋之若鹜,一掷千金。
楼中众人闻声皆向楼上看来,寻那说话的两人。
“鄙陋龌龊,厚颜无耻!”
但见一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坐在大厅散座中,独自一人边饮着酒边指着三楼雅座说话两人的方向骂道。
“靳兄,有人在骂我们!”
“谁?他妈的活够了,连小爷也敢骂,哪里来的狗东西!”
“荒淫无耻,帏薄不修!”
中年书生亦是饮酒,手指却不放下。
“妈的!还骂?什么是帏薄不修?”那个被称作靳兄的人丝毫不懂这文绉绉的词语,忍不住问旁边的人。
楼中识得此意的人哄堂大笑,引得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就是说靳兄你全家人都淫荡。”称作马兄的人在一旁解释道,忍不住也笑起来。
“妈的臭穷酸,去死!”靳姓人大怒,抓起桌上的酒壶朝着楼下中年书生就砸了下去,又对着身后站着的四个彪形大汉道:“下去给我往死里打。”
四人应声转身下了楼去。
酒壶落下砸在了中年书生的桌子上,登时碎片四射,酒水飞溅,楼下散台顿时大乱。
一块残片自中年书生面颊击过,划出一道寸余大的口子,鲜血登时流出,可那人浑然不觉,依旧饮尽杯中之酒,指着骂道:“衣冠禽兽,狐鼠之徒!”
大厅中一片混乱,有人躲避,有人谩骂。
这时那四个大汉已经冲下一楼奔着中年书生而去……
朱厚照看此场景心中不喜,眉头绌起。
骆智连忙轻声道:哥哥莫恼,这粗鄙之人常有,风月之地人物林林种种,难免会有争端,想来这听月楼自会处理得当。”
“这是那个又把酒喝多了,听月楼的酒壶可是贵得很,砸碎了要赔的噢!”
说话间,只听见一声清脆婉转的声音自听月楼中响起,犹如莺啼,虽是语气含责备之意却让人听的无比舒适。
只见一簇“彩云”忽地从三楼里间飘出,缈缈落在了四个大汉的前面,惊诧间,三位身着彩衣的妙龄女子亭亭玉立在众人面前。
“云家三娘子!”识得之人不禁脱口喊出。
“云家三姐妹见过诸位贵客!招待不周,受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黄莺之声又起,不过却不再是独鸣而是群歌,三位彩衣女子向着四方纷纷万福赔礼。
这三位女子不光服饰一样,相貌竟然也是一模一样,面似梨花,瑶鼻凤目,一点樱唇没有丝毫相差。
朱厚照顿时惊呆,指着楼下道:“这……这……这……!”
“这是三胞胎。”骆智说道。
“喜祥!”朱厚照惊奇的叹道:“想不到朕这次出京先是有了兄弟,这又看见了传闻中的喜祥!真是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兄弟你定是大福之人,引哥哥我看见了如此祥瑞!”
古人把三胞胎以上的生产都称做喜祥,认为这是难遇的祥瑞。
“皇兄切不可这样夸赞臣弟,臣弟之福都是来自皇兄,怎敢当得起这大福之人!”骆智连忙谦恭的抱拳施礼。
“当得当得!朕总觉得你我兄弟相逢就乃天意!”
朱厚照略有所思的默默道:“吾之所想汝必所知,吾之所愿汝必所成,这岂不是兄弟连心之幸哉!呵呵,看来这古人之语说的不错,没想到读点书也有些好处。”
难得朱皇帝也拽出一句文绉绉的话来。骆智忙应道:“皇兄天子,宫居紫薇,臣弟自当仰望,随光所指尽心尽力!”
“你也不要自谦,朕总是觉得自遇见你之后一切都顺达起来,当的是上天让你我兄弟相逢来助我的。”
这时的听月楼安静下来,只闻那云家三娘中的一人道:“我这听月楼在秦淮河岸虽只是一风月娱乐之所,非豪门大宅,高墙深院,但在应天也多少有些薄名,不是谁都可以进来污言秽语,摔壶砸碗的。”声音委婉却带着一丝豪气与不屑。
彩衣女子先是对中年书生轻轻一福。
又面向着四个大汉道:““你等想怎样?”那边的唐公子是我听月楼的贵客,听不得楼上的粗鄙之语说了几句公道话,怎么?受不住了?就想来撒野砸了我听月楼的招牌么?”
四壮汉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的看向楼上的主子。
“嘿!都说这应天出美女,果然不假啊!听月楼竟然还藏着这等绝美的姊妹花,看来我艳福不浅哈!”靳姓人趴在围栏上看向楼下,眼珠凸起,舌头不时舔着嘴唇,吃相难看!
这人其实不丑,反观竟也算上英俊,不知是他故意做作还是真是好色,让人看了实在是龌龊至极。
“狂徒!”一声莺叱,只见一道流光直射靳姓男子。
“香!真是香!没想到还没见面就送我一朵小花来勾引我,我喜欢!哈哈哈……”
只见靳姓男子手中捏着一枚莲花钉放在鼻下把玩,眼光确是大盛,看着三姐妹更像恶狼见了羊群。
楼下三女一惊,瞬间镇定下来:“想不到是个练家子,深藏不露啊。”一彩衣女子道。
“哪能随便露,要露也露给你们姐们看不是,再说了,哥哥我雄壮的很,怕露出来吓坏了你们,呵呵呵……”言语轻佻淫邪顿时让楼中人不耻。
方才说话的彩衣女子盛怒,花容羞红就要跃起去教训那人,却被另一姐妹拉住,扬声道:“看来阁下是故意来这听月楼找岔子的了,可敢留下尊姓大名?”
“呵呵,我可没兴趣找什么岔子,就是听说这听月楼的花美,我是来采蜜的,小爷我叫靳风。”
“靳风!”楼中听闻之人大惊!尤其是那些商贾之人。
江西明月山少寨主靳风,自小跟随父亲靳虎牙在明月山占山为王,聚匪上千之众,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拦路行劫,成为江西第一大匪患。
犹是这靳风,从小练得了一身本领,长大后均是他带领众匪祸害一方,烧杀抢掠,恶名远播。
官府多次擒拿,围剿,不是扑空就是遭受了伏击均以失败告终,损失惨重。海捕文书下发了江西,江南各处,没想到他还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应天地界,来到这秦淮河畔的听月楼中。
三女对望,心道不好,又亦是心意相通。只听其中一女子道:“想不到竟是靳少寨主,小女子姐妹一直在秦淮河畔经营这听月楼素来与明月山丝毫无犯,未有恩怨,此事就此作罢,望少寨主海涵,移驾他处如何?”这已是说了软话,想来这听月楼也不想惹上此等麻烦。
“怎么?听说我是靳风这泼辣劲咋就没了,我还等着更多的花送我呢。”
靳风仍在把玩着那枚莲花钉道:“想就此揭过也行,你们姐们谁陪我一晚,我么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三女大怒,楼中众人皆为震惊!这得多少精虫上脑有这等厚颜无耻的要求。
“无耻之尤!”
那中年书生闻言怒喝一声道:“此事皆由我唐寅而起,与云家三娘子无关,你等悍匪要杀要刮找我唐寅便是,休要羞辱云家娘子!”
“唐寅!唐伯虎!”
楼上的骆智几乎喊出声来。
被现代文学、影视传的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唐伯虎竟活生生的站在他的眼中,怎不吃惊?
唐寅,字伯虎,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等。明代著名画家、书法家、诗人。
他的传世之作在现代都是以千万来计算的,当年在香港的拍卖会上一幅《松崖别业图手卷》拍出了71,300,000的价格,2013年在美国纽约拍卖会上一幅《庐山观瀑布图》更是卖出了59亿美元的天价,那可是红彤彤36亿的“毛爷爷”!对于自小就是喜爱绘画,美院毕业的骆智来说怎会不关注这些呢?就临摹过唐伯虎的画作也不下百次。
“这就是妥妥的印钞机!财神爷啊!不行!既然遇上了怎么也要把他抱住,哪天要是能回了现代,搂上他一堆画,回去还愁下半辈子么?”骆智还在幻想。
对面的靳风开口骂道:“妈的你一个穷酸书生,也敢骂小爷,还敢在小爷面前装英雄,好啊!小爷成全你。”
对着楼下的四名壮汉喊道:“去,把他的舌头割下来给小爷我下酒。”
四人听令,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要奔向唐寅。
“慢!一旁的马姓男人喝住了四人,在靳风耳边嘀咕了几句。靳风一愣,随即骂道:“妈的,算他命好,小爷今晚就先放过他。”
随即又恬不知耻的对着云家三姐妹叫道:“咋样啊?今晚你仨谁来陪我啊?要不干脆就一起算了,小爷我吃得消,哈哈哈……”
此时的朱厚照已经气的青筋勃起,他的大明竟有如此嚣张的不法之徒,明目喧淫,毫无廉耻!
“兄弟!传令下去将此人给我拿了!”
“哥哥莫恼,此人乃一方匪首,罪大恶极,不可盲动,待小弟安排下去,今晚一定将他擒下。”
骆智说罢,招手叫来穆江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穆江点头转身走出雅间而去。
此时的云家三娘子更是羞怒不已,知道已无法善了,也就不再客气,一女道:“靳少寨主既不肯给听月楼这个薄面,那我姐妹就领教一下靳少寨主的本事。”
说罢,均在腰间一抹,白光闪出,剑锋冷厉,三柄银蛇软剑寒光四射。
“吆喝,都是用的软剑啊!”靳风轻浪的道:“小爷我就喜欢这软的,软的舒服,软的温柔,你姐仨真是和了我的胃口,要什么有什么,听话的很啊。”
“靳兄,我们是明月山,她们是听月楼,你听这名字,听月,听月,不就是听我们明月山的话么,呵呵呵……”一旁的马姓男子也邪邪的讪笑。
马重山,靳风的发小,两人都在明月山长大,同师学艺,同吃同住,很是投缘。靳风生性狠辣又痴迷武道,而马重山生性多疑虽也练武但更善阴谋,两人成年后更是互补所缺,狼狈为奸,为害一方。官府多次围剿失利均受这马重山的阴谋算计,铩羽而归。
“说的是,今晚也不能让马兄独守空房,这三个一会儿分个给你,省的你说我见色忘友,不讲道义!”
他俩说的起劲,就像是这云家三娘子已经是唾手可得。
就在此时,突然间外面冲进一队队云纱冠、飞鱼服,足足百十人。飞速占满了听月楼的上下三层。森严肃穆,杀气林立,吓得众人呆住当场,不敢言语。
锦衣卫!明王朝最大的特务机构,专门负责皇室安全,监察百官,缉捕谳狱……
“锦衣卫!他们怎么到了这里?”靳风,马重山两人同时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百十名锦衣卫竖立在各自位置,把了听月楼内严密封锁。静默无声,目视前方,手扶绣春刀柄,犹如一尊尊雕塑。他们无声,众人也不敢发声,他们不动,众人也不敢活动。
时间忽然静止下来,整座听月楼寂静无音,仿佛所有人真的在听月亮上有什么声音一般。
朱厚照看着骆智点了点头,骆智点头回礼,心中暗道:“哥们的装逼时刻到了。”缓缓起身端着酒杯来到扶栏边咳了一声。
“唔哼!”
声音不大,却如同炸雷一般吓得众人心中猛地一跳。
“大明皇帝陛下座前锦衣卫指挥副使骆智前来擒拿明月山悍匪靳风一众,其他人等均抱头蹲下,有不遵从者与悍匪同等论处。”
骆智,民间对这个名字还很陌生,可对于官宦子弟已经是如雷贯耳!对于骆智从乌鸡变凤凰的风闻已经是在大明官场上刮得翻天覆地,你要是没听过,没议论过都不算官场上的人,这些官宦子弟哪能不晓。
知道的纷纷见礼,“见过骆指挥使!”然后抱头下蹲。不知道的也不敢违背也双手抱头纷纷蹲了下去。
一时间,只剩下楼下四个壮汉和楼上的靳风,马重山站在那里。
“骆智?指挥副使?锦衣卫?好大的名头!”
靳风愣了一下不屑的道:“就你们这帮三脚猫的酒囊饭袋,吓唬一下那些小混混还可以,想拿住小爷我?做梦!”
“哦?早听说了明月山的靳少寨主武功了的,天下无敌。”
骆智一手扶栏,一手举着酒杯道:“我又没想着和少寨主比试武功,那等打打杀杀的事在这秦淮河畔,听月楼中如此风月之地有伤风雅!”
“你想如何?”靳风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样……”只见骆智话音未停,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到楼下“砰”的一声,坠得粉碎。
听到杯碎声,众人又是一惊,可百十锦衣卫听到这声音齐刷刷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件对准了靳风等人。
“火铳!”
马重山大叫一声,顿时惊慌起来,四下张望想找个躲避之所,可在这全面包围之下又躲到哪里去?
不怪他如此害怕,他的父亲,也就是靳风的师傅就是在一次官兵的围剿时被火铳打死的,这个阴影如何抹的掉。
靳风此时也慌了手脚,呆立在地不敢动丝毫。
火铳,由于在太祖朱元璋争霸天下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得到了高度重视,特建制了神机营。到了正德一朝已经发展的相当先进,万历年间达至顶峰。
此时锦衣卫手中举的可不是太祖时候的火绳枪,均是装备精良的五雷神机。这款五雷神机类似现今的转轮手枪,虽然也是火绳点火,但一火连发而且射击准确。
此时上百把五雷神机对着靳风等人,哪怕只是一人一发也把几人打成筛子。
“有句话说得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我这可不是菜刀哦。”骆智呵呵地笑着。布局已成,缓缓转身走到朱厚照旁边坐下,笑呵呵的低声问道:“哥哥想怎么处置?还请下旨。”
“你来处理就好,你做事哥哥放心,怎么也想不到你竟把五雷神机用上了,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其拿住。”
朱厚照明显就像看大戏一样正看得过瘾,哪里能够让他停下,“皇权特许,先斩后奏,去做吧!呵呵……”
“小弟治下也是血肉之躯,对付这等悍匪岂不会有损伤,都是哥哥的臣子,损伤了岂不就是哥哥的损失,岂敢贸然行动。”骆智连忙躬身道。
“你小子,坏得很……呵呵……”
骆智最恨这强迫女性之人,两情相悦何其美事,非要用强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令人不齿。
当即下令道 :“将尔等悍匪拿下关押,不投饭,水管饱。那个什么靳风少寨主那么喜爱喧淫贪欢,不要误了他的良辰美景……
停顿了一会,好似在思索,众人听罢也都觉惊疑。
招来门旁的余庆过来附耳轻声的安排了一番。
余庆表情先是惊讶后是恐惧,瞪大了眼睛看着骆智似乎不认识眼前之人一般。
“还愣着干什么?叫你怎么做就去做。”骆智厉声道。
“遵命!”余庆见骆智面色突变连忙躬身领命而去。
“兄弟,你让他去做什么?”朱厚照一脸疑惑的问。
骆智躬身附到朱厚照耳边轻声说着,朱厚照也是一脸惊讶,接着就一脸的坏笑,指着骆智笑骂道:“你个坏小子,这等阴损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对付坏人就要比他更坏,那才能解天下百姓之恨!”骆智一脸严肃,躬身抱拳。
朱厚照看着他,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在火铳的威逼下,靳风等人乖乖就擒,被用铁索五花大绑地拉了出去。
“好了,事情搞定。都别蹲着了,起来吧。”骆智洋洋得意地站在楼上对着云家三娘子道:“阴霾已过,又是晴天,云家众娘子,这落雁姑娘的琵琶一曲悠扬一曲断肠余音绕梁,本公子还未听够,可以继续否?”
那云家三娘子互望一眼,齐齐向骆智一拜,齐声道:“遵命!”
一切恢复如常,帷幕再次落下,“叮铃”之音又步步传出,这时楼中灯火猛然熄灭,一片黑暗。众人不由得惊呼出来,以为又发生了什么。
琵琶声骤然响起,帷幕打开,众人眼前一亮,一轮明月悬挂在戏台当中,落雁姑娘纱衣彩带斜倚在月亮之上,弹弄着琵琶,似那敦煌的飞天,更似月中的嫦娥。
《月儿高》,又是一首传世名曲。全曲华丽缠绵,描绘了月亮从海上升起直到西山沉没的种种景色和意韵。
音韵中有浩瀚的海涛,有涓涓的细流;有幽静的庭院,有广阔的田野;有如洗的碧空,点点的繁星,也有奔流的江河,清凉的风露;更有对月中世界的绮丽想象,诗意朦胧,令人迷醉。
“此曲朕之前在宫中听过,但如落雁姑娘弹奏的这般美妙还是头次,真是大饱耳福啊!”朱厚照不仅称赞起来。
骆智坐在一旁闭目欣赏。
在现代他甚是钟爱这古典曲乐,凡是在思考客户方案时都会倾听汲取创意思路,故此对古典曲乐也颇为了解,史传这《月儿高》出自梨园祖师唐玄宗李隆基的《霓裳羽衣曲》,是古代音乐中描写月亮的极品之作。
听了朱厚照的赞叹,不自觉地引发了诗意:
“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好诗啊!”朱厚照听闻看向骆智,“想不到兄弟还有此文采!”
“哥哥取笑了,这哪里是小弟作的,是我大明江南才子唐……”话没说完忽然站起。
“光顾着装逼了,怎么把这事忘了,唐伯虎啊!岂能把这条大鱼给忘了!”忙向朱厚照施礼道:“哥哥稍坐,小弟忽然想起一件急办的事情,要去片刻。”
“何事这么匆忙?”朱厚照惊疑的问。
“并非大事,小弟的一点私事,去去就来。”
见朱厚照点了头正要出门,忽然传来叩门声,示意穆江打开了房门,却见一簇彩云亭亭玉立在门前,后面还站着一位脸上带着疤痕的中年书生,不是唐寅唐伯虎是谁?
“听月楼云家三娘子拜见骆大人,多谢大人擒得恶贼解了小女子之危!”
黄莺流转,沁人心脾,三女齐齐躬身下拜。后边的唐寅也不说话,只是抱拳行了一个礼随即站定。
“职责所在,如此悍匪当要擒拿,报效朝廷,为民除害,还民安乐,岂敢居功,三位姑娘快快请起,室内说话吧。”
看向唐寅又道:“江南大才,诗书画三绝,唐先生大名早就听闻,今见本尊,怒骂宵小,浩然正气实在令下官敬佩,请雅间叙话。”
唐伯虎一怔,他自弘治科考舞弊案牵连后夫妻失和,兄弟分家,受尽人情冷落,心灰意冷开始放纵声马流连于烟花风月之地,由于文采出众,才华横溢,甚是受到风月之地追捧,一时名声大噪于江南的章台柳巷,歌舞场馆。于是也就有了所谓的风流才子的称呼。但官宦,文人之流却很少有人对他认可,大多都呲之以鼻,不屑往来,更哪来的尊重。而他自恃清高对官宦之流也多有芥蒂。
这次上楼来给骆智谢礼也是云家三娘子几番生拉硬拽才跟来的,心中亦不情愿。可眼前这位锦衣卫指挥副使大人竟对自己礼敬有加不由得有些恍惚。
“惭愧!不敢当得大人的夸赞,唐寅适才对大人有失礼数,还望大人莫怪!说罢,深深一躬很是恭敬。
骆智连忙上前搀扶,道:“唐先生,身怀大才,恃才傲物,这是先生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的资本,该当有此傲骨才配得上先生远播之名。”
几句话说的唐伯虎心花怒放,大有子期伯牙之感,亦有相见恨晚之憾。
“屋内备了薄酒,先生不弃,可愿与下官共饮否?”
骆智见时机已成,再次相邀,唐伯虎不在孤傲,诚挚地道:“如此就叨扰大人。”
“好好好!先生请!
“大人请!”
三女和唐寅一进来就看到了端坐正首的朱厚照,觉得好奇,同时向骆智望去。
“这位是家兄,诸位不必客气。本来是和家兄来这听月楼一赏落雁姑娘的琵琶绝技,没想遇到了靳风那匪货,顺便就拿下了,无伤大雅就好。”
朱厚照竟然难得的起身相迎道:“是兄弟的朋友到了,那就是我的朋友,小可骆玮见过诸位!”
“骆玮?”
骆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称朱厚照为家兄,自是同家的兄弟,朱厚照不可再以朱寿相称,自然又给自己起了一个骆玮的名字。“真是机敏过人啊!”骆智站在后面暗挑拇指。
“兄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三位就是您口中的‘祥瑞’,听月楼掌柜云家三娘子。”
骆智在一旁说道,又拉过身边的唐伯虎道:“这位可是大才,江南传颂的才子唐寅,唐伯虎。诗书画三绝,刚才小弟咏念的那首《美人对月》就是出自唐先生之手。”
“哦!”朱厚照赶忙施礼:“唐先生大才,适才家弟咏念实乃绝唱,令人钦佩。”
“不敢!不敢!区区拙作有污公子双耳,惭愧!惭愧!”唐伯虎连连自谦。
“当得!当得!诸位快快请坐。”朱厚照很是客气,完全没有了帝王的威严。“穆江,过来给斟酒。”
穆江听了传唤不敢怠慢,连忙欲上前侍候。
“不劳公子家人了,小女子侍候各位可好?”云家三女中一人站起道。
“姑娘三姐妹长相,举止完全一样,实在是难以让人分清。”朱厚照道:“冒昧相问,不知三位姑娘如何称呼?”
“好叫公子得知,我三姐妹乃娘亲一胞三胎所生,自小就同样模样,就是娘亲也分辨不出,父亲就按摆放顺序从左到右给我们做了标记,我们姐妹也就一直按着这个顺序排列。”左边的云家女子说道:“小女排大,名云霞,这是二妹云露,这是小妹云雪。”
“真是不敢想象,只是听人传闻有多胎的喜祥,没想到竟真的见到,而且还是这等绝姿佳人实在荣幸之至。”朱厚照如此文雅说话倒也极具书生气质。
骆智一旁暗暗赞许,史书上把朱厚照黑的一文不值,就是一个荒诞不羁,几近文盲的昏君。面对真人虽是顽劣任性,放荡不羁却也是知书达理,至情至正。一路走来做事做人可圈可点!看来史书也只能是参考不可全信。”
“兄长,别光是说话,耳畔有落雁姑娘的琵琶绝响,身边又有云家姐妹这等的绝色,还有这江南三绝的唐先生。不喝上一杯岂不辜负了佳音,唐突了佳人,辱没了佳作!”骆智一旁道。
“对对对!兄弟说的好!这佳音,佳人,佳作遇一件已是幸事,今夜竟然一起遇上真是幸中至幸!来来来,盛饮!”
朱厚照说罢举起酒杯,诸人也跟着举杯相和,纷纷客气一番一饮而尽。
酒过一旬,诸人也就不再陌生,话语上也就轻松了许多,不似刚见时的拘谨。
中国的酒文化着实厉害,不论男女老幼只要坐到酒桌上,不论你居天南地北,还是他住中原塞外,酒杯一端都是近在咫尺。促进交流,增进情感,拉进距离,让人快速融入其中。
望着这一桌子吃不完你的佳肴,云雪凤目流转开口说道:“骆大人只兄弟两人来,怎地叫了这一桌子菜肴?也真是给足了咱们听月楼面子。”
“莫提了!”骆智摇头叹息道:“就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被你们那个叫莫如的青娘安排了呗!”
“大人说了什么?”云家三姐妹好奇的看着他。
“我这弟弟一进来就告诉人家,有什么好酒和吃食尽管端上来。那人家还不狠狠地往上端么!哈哈哈……”朱厚照说完大笑。
云家三姐妹听了也捂嘴笑了起来。
“兄长你都知道?”骆智一脸沮丧的道:“兄长既知道我这么说他们会宰我一刀也不阻拦。”
“哈哈哈……”朱厚照笑个不停,“让你冒充这花场老手,不叫你吃点亏怎么能成。哈哈哈……”
“我还不是为了陪哥哥出来……”骆智一脸幽怨。
“好了好了,这顿算我的,如何?哈哈哈……”看见骆智在自己面前吃瘪深觉有趣。
“骆大人为民做主,为我听月楼解困。那里在能让大人兄弟破费,今日大人在听月楼的花销由我姐妹请了。”云霞道。
“云掌柜如此客气,那骆某就却之不恭喽”。骆智也不客气,借坡下驴。
一阵说笑让大家更加熟络起来,不在拘谨,攀谈也更加融洽。
“敢问这落雁姑娘的舞台策划和布景不知是出自谁手?端的是令人耳目一新。”骆智问道。
云家三娘子齐齐看向唐寅。云霞道:当然是唐公子的手笔,唐公子是我听月楼的上宾,每逢这样的演绎都由唐公子在台下操刀。”
“果然!”骆智道:“难怪从出场的氛围道戏台的布景都极具观感之美,也只有唐先生这等大才方能做到,佩服佩服!”连连向唐寅拱手。
“大人谬赞!唐寅别无是处,唯在这书画上少有心得,承蒙云家娘子看重,也就尽己所能作些鄙陋的谋划,换得些酒食,见笑了!”
“唐先生谦逊,这哪里是鄙陋,分明就是大雅之作。”朱厚照道:“落雁姑娘的出场,装饰,氛围都和她弹奏的每一个曲子丝丝相扣,让人有种闻曲观景身临其境的感觉。唐先生之才果然是名不虚传!”
看到唐伯虎一身文衫虽是洁净却已陈旧,想来是境地不佳,朱厚照问道:“唐先生就没想考取个功名,甘心如此平淡?”
唐寅脸色黯淡下来,道:“说来惭愧!唐寅是弘治十一年的解元,后进京赶考时因牵连科考舞弊案被判为吏,不得为官。”
“哦,有这等事?以先生之才怎会与那舞弊案有牵连,可是受人毁谤?”
“哎!一言难尽!都是唐寅交友不善所至,不言也罢!”唐伯虎懊悔的道。
朱厚照听罢知道也不便祥问,便对骆智道:“兄弟,唐先生如此大才,湮没在这儿烟花风月之地岂不可惜!你能不能在锦衣卫中帮他谋个差事,也好日后有翻身的机会。”
骆智当场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这是打算平反唐寅的案子,给自己在朝堂上添一个臂膀,不由大喜,心下不由感激。“这个皇帝哥哥是真的很照顾自己啊!”
“经历司那边倒是可以暂时帮唐先生谋个文吏的职位,不知唐先生如何想法?”
“这……”唐伯虎似乎还有些犹豫。
“这锦衣卫经历司主管文案,倒也适合唐先生。唐先生也可就此重新查查自己的案子,看看可否有翻案昭雪的机会。”朱厚照道。
“如此就先谢过骆大人了,唐寅感激不尽!”说罢起身向骆智行礼。
唐伯虎听到可以有机会给自己翻案当即应允下来。
他寒窗苦读,一身才华为的就是登科及第,投效朝廷。一场科考舞弊案将他梦想击碎,受尽家人及世人嘲笑讥讽。这才自暴自弃,开始流连这烟花风月之地求得解脱。如今听朱厚照之言有了回转的机会怎会拒绝。
骆智忙上前拉住唐寅道:“唐兄乃我骆智敬佩之人,些些小忙不足为谢,唐兄也不必客气,快回座位我们饮酒才是正事,呵呵。”
此时,戏台上落雁姑娘又弹奏了三曲琵琶后,这场琵琶盛宴也就落幕了。听月楼中的客人有的散去,有的则开了房间和自己相熟的姑娘去做想做的的事了。
楼中渐渐安静下来。
此时雅间里也酒过三旬,朱厚照举起杯道:“今晚有幸结识唐先生和云家三娘子,如此投缘,甚是开怀。时间不早了,来我们盛饮此杯就此别过,他日再聚。”
“好!好!盛饮!”诸人也纷纷举杯相和。
只见朱厚照从怀中掏出一张千两的银票叫来余庆道:“你去柜上会一下账,余下的打赏落雁姑娘今日的悦耳之音。”
“不可!”云霞连忙阻拦。“说好了我们姐妹请的,骆公子怎可如此?”
“非也!姑娘莫怪!我兄弟头次来着听月楼哪有让掌柜的分文不收的道理,况且听了落雁姑娘的超绝弹奏岂有不赏之理。这次就当如此,改日再来听月楼定要云家三娘子请客。”
“也罢!这次就依了骆公子,他日小女子定备好酒宴再请公子兄弟来听月楼畅饮。”
云霞道:“我叫落雁姑娘过来给公子见礼,谢公子的赏资。”
“不必了。”
朱厚照道:“天色已晚,就不打扰落雁姑娘休息了,改日来时再请落雁姑娘小酌几杯便好。”
朱骆两人下了楼,云家三娘子和唐伯虎相送到大门外,骆智又和唐伯虎交待了几句话后,这才相互告辞,登上来时的小船破水而去。
见两人小船划远,唐寅也告辞离去。
河畔边只留云家三女。
看着小船远去的方向,云雪问道:“姐姐,那骆玮果真是那昏君?可怎么看也不像师傅说所的荒淫昏聩之人啊?”
“哼!朝廷中人多是伪善,更何况皇帝,多是伪装也说不定!”云露道。
“切莫管他如何了,小心做事莫误了师傅的大事就好。”云霞道:“那个骆智传言乃是一普通农家之子,可今夜运筹帷幄,不动生息,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靳风那淫贼拿下,绝非等闲之辈!以后要格外小心!”
“说到这个骆智,我倒觉得不错,看他对唐公子礼敬有加,对我姐妹也彬彬有礼,不像那些朝廷官员,傲慢骄横,贪财好色。”云露道。
“嗯,是呢,看着他有股子英豪之气,又有文人之风,看的人家有点心慌慌的!”云雪脸颊微红呐呐的道。
三女心中同时猛然一颤,相互对望,不自觉地同时红透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