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黄金白银
郑国泰不敢有丝毫延误,听到姐姐所言后,匆匆忙忙离开皇宫,乘坐轿子赶回国舅府。
三子远远看到郑国泰回来,立刻迎上前去,满脸堆笑地询问:“老爷,娘娘有何吩咐?”
郑国泰瞪了三子一眼,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伸出手指着三子破口大骂:“你还有脸问?!都是因为你这蠢货!没事儿闲的放什么狗!”
三子面露窘态,抓耳挠腮,并不太惧怕郑国泰,压低声音嘟囔道:“那不是您之前吩咐,让我见机行事么。”
郑国泰双眉竖起,刚要继续责骂,三子眼疾手快,赶紧陪着笑脸轻轻抽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低头认错道:“对对对,一切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自作主张,破坏了娘娘和老爷的谋划,小人罪该万死,甘愿受罚,求老爷息怒。”
郑国泰颇为信任三子,见他不轻不重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郑国泰也知此事错在自己,不好再说什么,恨恨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郑国泰把茶杯放在桌上,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着三子说道:“你去,准备一些“礼物”。”
接着,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等会跟我一起去詹事府,探望林大人的伤势情况!”
三子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老爷,您要我们去詹事府看望那个穷酸书生?”
郑国泰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瞪大眼睛,怒声骂道:“叫你去准备东西,你就赶快去!别他妈废话!娘娘交代过了,以后不许你再自以为是、擅自行动,任何事情都必须向我报告,以免再坏了娘娘计划!”
三子知道这是娘娘下的命令,轻声应了一句,表示遵命。然而,他似乎还有些疑惑,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如果老爷您想去春娇院……”
郑国泰一听见春娇院三字,心中更是刺痛不已,他怒不可遏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声嘶力竭地怒吼道:“还他妈春什么娇院!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这帮蠢货,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三子一瞧郑国泰满脸黑线,不用说也明白,这是在娘娘面前吃瘪了,他不敢再出声,连忙躬身退下准备礼物去了。
郑国泰坐在椅子上越想越委屈,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猛然端起茶一饮而尽,随后又是重重一拍桌子,喊道:“来人呐!”
一名下人正好路过门口,听见老爷叫唤,轻轻打开房门,走到郑国泰身前鞠躬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郑国泰见来了个下人,毫不客气,厉声说道:“你去,抬个小轿去春娇院,告诉那个老鸨子,从今儿起春水儿我包了,今天晚上就让她过来!”
这下人第一次替郑国泰办差,有些茫然无措,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低声问道:“老爷,生人进府,门口侍卫是不是得传报一声?”
郑国泰眉角一抽,眼角抽搐了一下,扬起手狠狠地扇了这个小厮一巴掌,打得他原地转了一个圈。
“你他妈猪脑子啊!正他妈什么门!!一个妓女从正门抬进府上,你他妈是怎么想的!!后门!走后门不知道吗!”
小厮被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连连点头称是,然后低着头迅速退出房间。
郑国泰被气得够呛,拖着肥胖的身子喘了一会,心中骂道:姐姐说得对,让这帮人自己拿主意去做事,啥事都得干砸咯!
门口突然窜进来个脑袋,开口喊道:“老爷!林修文被狗咬了,要不咱再备些伤药一起送去罢~”
郑国泰闻言猛然抓起茶杯使劲扔向门口:“滚你娘的!”
好一番折腾,几个随从抬着挑好的礼品,跟在轿子后边,三子摸了摸有些浮肿的侧脸,跟在轿旁,谄媚的凑近窗帘,轻声问道:“老爷,咱一会去了如何说呀?”
轿子里一阵沉默,随后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一会去了你就给老子乖乖把嘴闭上!多说一个字,老子便割了你的舌头下酒吃!”
三子听见却也不惧,跟在老爷身边二十多年了,老爷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他嘿嘿一笑,退到一边,随着轿子向前溜达着,一旁的百姓看到轿子,均惊恐的向后退去,让开了一条宽宽的路。
詹事府所在的这条街巷,大部分都是朝廷的办事衙门,而国舅府所在的街巷,大部分都为皇亲国戚,国舅府离詹事府其实并不远,大概也就隔了两三条街,八抬大轿在街上行走极快,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詹事府门口。
轿子缓缓落下,郑国泰从轿中拉开帘子探出头来,眼睛一眯詹事府牌匾,轻轻从鼻腔轻哼一声,随手招呼过来一个手下,让他前去叫门。
手下仆役赶忙三步并两步,小跑到詹事府门前,也不管门上铜环,用拳头使劲砸了几下,顿时大门卸力,门庭洞开,朱由校今日上午刚刚被恶犬所袭,詹事府内紧张异常,一队持刀甲兵打开大门后分列两队站了出来,为首之人按刀而立,目光森然的看着敲门的仆役,大声说道:“你是何人?今日詹事府闭门纳客,大人吩咐了,不接待闲杂人等!”
那仆役似乎有人壮胆,竟也不惧,斜着眼轻哼一声,不屑说道:“我是何人?我家老爷听说皇长孙殿下遇袭,特来探望!睁大你的眼睛,瞧瞧我身后是谁,还不赶快去叫你家赵秉忠赵大人出来跪拜!”
听见来人如此不客气,站在两边的侍卫纷纷露出狰容,只待首领一声命下,将这狂徒暴揍一顿!
那侍卫首领见手下人似有异动,举手握拳,示意手下稍安勿躁,心中知道此人是狗仗人势,目光绕过此人,向他身后看去,只见一顶豪华大轿,轿旁赫然而立八人,侍卫首领心中一怔,八抬大轿?你家老爷是新娘子不成?
见侍卫首领似乎并没认出来轿中是何人,那仆役轻哼一声,转身跑回轿旁,恭敬的从轿中取出一物,又跑回门口,双手举起腰牌,傲然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睛看好!此乃当今国舅爷!还不赶紧让你家赵秉忠赵大人出来跪接!”
侍卫首领确实没想到这轿中居然是国舅郑国泰,他久在詹事府当差,当然知晓郑贵妃与太子之间的问题,要知这国舅郑国泰可是郑贵妃的亲弟弟,郑贵妃又素与詹事府赵秉忠不合,今日他来这干什么。。。
想是这般想,侍卫首领不敢疏忽,赶忙低头拱手说道:“国舅爷恕小人甲胄在身!小人这便去寻赵大人前来迎接国舅爷,还请国舅爷稍待!”
说完不等其他人有何动作,转身便向宅内走去。
过了一会,赵秉忠身着官服,嘴角含笑走出府宅,走到轿侧,拱手施礼说道:“国舅爷大驾光临,我詹事府真是蓬荜生辉呀!还请国舅爷入府就座,下官已备了茶点,迎候国舅爷!”
听见赵秉忠来了,郑国泰才不紧不慢的从轿中下来,看也没看赵秉忠,随便摆了摆手,口中说道:“免礼”,之后抬脚便向詹事府内走去,赵秉忠见状也不羞恼,嘴角带笑从后跟上,站在郑国泰侧身为他在前引路。
“那个,我听说,今日晌午,皇长孙殿下受了惊吓?此事可为真?”
郑国泰一边欣赏院内风景,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呵呵,劳国舅爷费心了,都是些府中下人乱嚼舌头,其实便是在后院玩耍时碰到了几只野狗,稍惊了殿下,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赵秉忠便面含笑,但内心却着实有些惶恐,他不知这郑国泰前来是福是祸,所以回答的有些小心翼翼。
郑国泰闻言轻蔑一笑,开口说道:“如此便好,殿下身份尊贵,皇上有旨,命其暂居詹事府,赵大人可得小心伺候着,以免有什么疏漏,到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说完此话,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殿下呢?殿下受惊,老臣想去探望一番,不知赵大人可否安排?”
赵秉忠神情一怔,接着继续含笑说道:“多谢国舅挂念,赵秉忠晓得了,殿下今日确受了些惊吓,早早便休息了,下官不敢随意打扰,若是国舅执意,还请容下官前去禀报。”
郑国泰看了一眼赵秉忠,微微一笑,道:“既如此,便不劳烦赵大人了,殿下既然受了惊吓,想必此时正在歇息,老臣也不便打扰。我听闻贵府新任谕德也受了伤?伤情如何?”
赵秉忠听后立刻回道:“多谢国舅劳心,林修文为保护殿下,确实受了些伤,下官已找了大夫为其诊治,近日只需卧床休息,并无大碍了。”
郑国泰猛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三子说道:“林大人身负圣恩,新任詹事府谕德,又保护殿下,为国负伤,老夫应替陛下探视,你让下人从所带礼品中选些滋养身体的,随我一同前去探望林大人。”
对着三子说完此话,郑国泰笑呵呵的看着身旁错愕的赵秉忠,目中闪过寒芒,轻声问道:“老夫想去探望探望林大人,还请赵大人带路。”
赵秉忠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此刻的他终于明白,郑国泰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朱由校或者他,他的目的应该是躺在床上的林修文,想起刚刚自己所做那些事,赵秉忠心中暗自叹息,不知那林修文为何如此自信,只能盼望林修文可以顺利撑过此关。
他收敛笑容,微微躬身,口中说道:“国舅请。”
三人走进了屋内,郑国泰见林修文似乎正在睡觉,轻向外挪动几步,对着赵秉忠摆手轻声说道:“赵大人公务繁忙,且自去处理,林大人正在休息,老夫便在此处等林大人苏醒,稍加安抚后便离去。”
赵秉忠不敢看床上的林修文,听见郑国泰如此说,点头答应道:“国舅您请自便,下官便先告退了。”
郑国泰含笑点头,目送着赵秉忠离开,随后冲三子使了个眼色,看了门口一眼,三子会意,放下手中东西,关好房门便站在房门侧边,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动静。
“好了,莫要在装睡了,赵秉忠已经走远,我是受娘娘之托,过来瞧瞧你,况且,你我之间似乎有些误会。”
郑国泰丝毫不客气,扯过旁边的椅子,直接坐在了林修文的床边,看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林修文说道。
“国舅爷着实客气了”躺在床上的林修文并未睁眼,开口说道:“下官乃是微末之臣,怎敢误会当今国舅爷,国舅爷真是抬举下官了。”
听着林修文心中似乎有气,郑国泰也不慌张,心中有气也是正常,若是连凶手是谁都想不到,哪里有什么资格投靠姐姐,他微微一笑,开口轻声继续说道:“好了,我知你心中有怨,这不,老夫亲自带着始作俑者过来给你出气,如今那人就在屋外,林大人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只要你能出口气就行,不知修文意下如何?”
林修文睁开眼睛,艰难的动了动身子,向上稍微挪动一点,费力靠在枕头上,苦笑说道:“国舅爷言重了,修文身体无碍,此事确实是个误会,国舅事先又不知道修文身份,此事处理并无不妥,只怪修文自己倒霉了,万不敢埋怨国舅大人,不知国舅大人有何吩咐?修文定当照办。”
听着林修文此话,郑国泰十分满意,小伙子懂得进退,很上道嘛,他欣慰的笑了笑,轻声说道:“老夫回府之后,定当严惩此人,给修文好好出口恶气。老夫刚从宫里出来,娘娘一个劲儿夸你,说你忠心耿耿,谋划皇孙出宫出了大力,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娘娘又听说你受伤,忧心不已,特命老夫前来探望。”
林修文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感动说道:“贵妃娘娘与国舅大人真是体恤下臣,修文感激不尽,还望国舅大人转告娘娘,便说修文身体无恙,娘娘切勿挂心,一切尽在修文掌握之中,皇长孙再无面见陛下的可能,娘娘只需在宫内巩固圣心,待日后局势有变,大事自然可期!”
郑国泰捋了捋胡须,微笑满意点头,听林修文如此感恩戴德,心下受用,看着林修文艰难的移动身子,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修文此心老夫必定转告娘娘,这是老夫一点心意,还请修文不要嫌弃。”
说完,冲外拍了拍手,门口站着的三子听见动静,提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跪在林修文窗前,将箱子摆在地上,开口说道:“林大人,小人郑三儿,事前并不知此事,无意冒犯了大人,更害大人身体受损,差点坏了娘娘大事,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大人恕罪!”
郑国泰看着眼前跪着的三子,厉声说道:“就因为你这该死的奴才!害林大人受了如此之伤!等会回府,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温柔的看着林修文,打开了地上横躺的箱子,却是一箱黄金,还有一箱白银,看上去竟有好几百两:“这些心意,修文不要嫌少,还请收下,就当老夫无心之失的歉意了。”
林修文看着眼前黄白之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口中却推脱道:“国舅大人实在是客气了,修文能为娘娘与大人效力,这是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何况娘娘又授了在下五品官职,如今怎敢再收国舅大人如此重礼,还是请国舅大人带回去吧~”
郑国泰看着目光死死盯着黄金的林修文,心中轻蔑一笑,有喜好?那便好办了!
口中柔声说道:“哎~修文此话莫不是见外了?娘娘赏赐那是娘娘的,你如今躺在床上,这全是我的疏忽,此些黄金便是老夫的歉意之情,修文若是不收,是瞧不起老夫?”
“国舅大人言重了,修文哪有此意,只是受之有愧。”林修文目光终于从黄金挪开,似乎有些怕郑国泰后悔,赶忙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国舅大人如此说,那修文便暂且收下了,修文孑然一身,在京中并无根基,手上没有银子也确有些不便。”
见林修文收下银两,郑国泰更是十分高兴,轻声笑了两声,今日来的两个目的算是完成了一个,一想到娘娘吩咐,郑国泰收敛了笑容,又与林修文客套几句,便让三子继续出去站岗,之后看着林修文,一本正经的轻声问道:“修文,见你如此轻松,莫非赵秉忠并未告诉你,你现在已经陷入危险之中?”
见林修文露出一副疑惑之色,郑国泰压低声音肃然说道:“太子日前已放出话,让各位大臣尽数攻讦你,你升迁太快,已是百官侧目,如今更是留有把柄在那些臣子手中,你可知道,那般御史弄臣一个个嘴上功夫皆是十分了得,一个不小心你便有可能身败名裂。”
林修文大惊,面带苦笑连忙说道:“多谢国舅大人告知,修文此身付与娘娘时便有此觉悟,只是没想今日来的如此之快,看来太子真是容不得在下了,赵秉忠是太子死党,又怎会将此消息轻易告知于我!如今修文把柄已展,太子一方若是攻讦,修文毫无办法,还望娘娘与国舅大人救我。”
郑国泰听闻此话,心中一喜,如今朝中臣子本就凋零,更是没几个人愿意站在姐姐这边,今日自己向林修文挑明太子之事,又许其金银,救其性命,想来日后这人定是姐姐的马前卒,再也分割不开了!
郑国泰赶忙一脸正色说道:“嗳!修文此话又是见外,老夫出宫之时娘娘已经言明,你为娘娘如此尽心竭力办事,娘娘自当护你周全!此事你无需操心,娘娘必然保你无恙!你且安心养伤便是。”
林修文闻言,脸上露出感激之色,眼角挤出一滴泪水,哽咽说道:“娘娘如此体恤微臣,微臣定当粉身碎骨,以报恩德!”
郑国泰见林修文感激涕零,连忙安慰几句,随后门口三子传来一阵轻咳,郑国泰闻言赶忙将黄金白银箱子合上,一脚踢进林修文床下,对林修文柔声说道:“事已办妥,修文之心老夫已然知晓,你且好生安歇,早日养好身子,再为娘娘好好效力!老夫这便回府,定与娘娘合力,保你无恙!”
林修文又是艰难的动了动身子,口中说道:“下官有伤在身,不便给国舅大人磕头,国舅大人慢走。”
郑国泰满意的点点头,打开门,带着三子,径直走向正堂。
此时的正堂之上,除了赵秉忠之外,又出现了好几个身着官服一脸严肃之人,一伙人正端坐在大堂之上,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老夫之前便说,赵大人太过书生意气!此辈举人出身,又癫了数月,岂可轻易送进宫?!如今可好,此人明珠暗投,定是在宫内便投靠了郑贵妃一伙儿!这京中机要之处,怎会丛生恶犬!再说,殿下出府之事极为隐蔽,便是赵大人都不曾知晓,歹人又是如何得了消息!定是这林修文,花言巧语骗了殿下出府,又通风报信,让歹人有机可乘!其心歹毒非常!实在可诛!”
一旁一位老者抚须说道:“孙大人,此事与赵大人也并无干系,赵大人身负皇命,着急想让殿下出宫,奈何无人问津,林修文趁机而入,赵大人一时不查也是情有可原,万不可如此言重。”
那名姓孙的大人眼睛一闭,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太子殿下前几日已经派人通知老夫几人,今日此事,更是林修文罪证之一,刚才听赵大人说,国舅此时也在府中?他来干什么?”
孙大人颇上了些年纪,听见国舅郑国泰,睁开眼睛,精光一闪,重重哼了一声:“哼!他来能干什么!你且瞧瞧他来了之后去看了谁!此事还用明说?定是林修文通风报信,某人狼子野心,不料二人狗咬狗,伤了自己人,某人心中有愧,特来探望!”
堂间众人正说着话,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森然的笑声
“呵呵呵呵,没想到在此还能碰见诸位大人!孙大人刚刚所说之事老夫便是听不懂了,你说林修文通风报信?他向谁通风报信?你说某人狼子野心,又是何人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