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变故
选秀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场,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场。
从最初的三十人只留下了八人,俩人一组依次入殿候选,琦钰与金巧巧被分为一组。
皇恩如天,一向心高气傲的金巧巧在这一刻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倒是琦钰依旧镇定自若,笑眼盈盈地朝着金巧巧问了一声:“金娘子你还好么?”
燕朝的新皇在民间的传言甚多,有人说他暴虐无常,有人说他风流成性夜夜朝歌,关于燕皇的一切,都被赋予了暴虐阴险。
金巧巧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强撑着如纸薄的笑意,微微颔首,轻声回应:“我还好的。”
那日接琦钰入宫的高无喜正好也在,他定睛一看,只见琦钰身着一袭豆绿色的襦裙,衣袂飘飘,仿佛仙子下凡一般。脸上只是略施粉黛,却已如春花绽放,娇艳欲滴,比起那日所见,更显得娇媚明艳,令人心动不已。
高无喜颇为得意,等路过琦钰时小声问候了一声:“杨娘子。”
琦钰见是他便也轻轻点头。
待入了殿,只见四面出廊,金砖铺地。两侧高耸盘龙金柱,汉白玉台基雕刻细腻,当真是富丽堂皇,奢靡华贵。
琦钰心中感叹万千,她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中,目光迷离,仿佛穿越了时光。昔日的荣耀与繁华在眼前浮现,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琦钰缓缓地走着,脚下仿佛承载着历史的沉重。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感慨,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涌上。
然而,在这悲伤之中,琦钰也感到了一丝欣慰。
宫殿依然屹立在此,见证着历史的变迁。它是国家的瑰宝,是民族的骄傲。即使国家已亡,但文化和精神的传承仍在继续。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在这一刻,她决定将过去的悲伤放下,用自己的力量,为南朝的复兴付出一切。
白玉台基上放着两张宝座,俱是用屏风遮挡。
琦钰匆匆一瞥,只见一道狂放宽大的身影如歪倒的玉山般斜坐在龙椅上,手像轻抚情人般抚摸着垂下的碎发,颇有放荡不羁之姿。
琦钰心中厌恶,内心啐了一口:“登徒子。”
八人齐站一排,或忐忑或担忧或从容。
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风吹回廊,风铃声阵阵作响。
那白玉石台上蓦然传来声响,一道庄严肃穆的女声响起:“台下便是最后一批?”
无喜无怒,仿佛从寂静山谷中传来,空灵而又悠远。
“回太后,正是,台下八位秀女便是这最后一批了。”
原是大燕太后,琦钰心中暗惊,听其声观其貌,便知此女定不平凡。
“嗯,看着还算可以,开始吧。”太后颔首。
紧接着便两人一组,依次上前接受皇上太后的选拔。
首先上前的是李长乐与玉绮罗,一个肩削腰细如弱柳,鹅蛋脸莹白如玉,眼角下一颗红痣如血,一个个子高挑似修竹,体态丰腴若牡丹,月牙脸型娇俏可人。皆是容貌姣好,举止优雅的端庄美人。
“民女李长乐、民女玉绮罗参见皇上、参见太后,愿皇上太后永保安宁。”
“走上前来。”依旧是太后开口。
或许是太后语气太过庄重,或许是满殿的金玉太过耀眼。二人向前迈了几步,那脚步似被抽去了筋骨,绵软无力,体态似风中残荷,扭捏作态。
太后眉头微皱,语气中夹杂了一丝不快,只轻轻开口:“下去吧。”
李长乐养在深闺,自小学习绣工琴艺,鲜少出门,性子胆怯懦弱。或许是太后语气太过威严,或许是这皇家大殿太过肃穆,李长乐竟不合时宜地松了口气。
诡异般的寂静,很快那李长乐便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忌。
她仓皇地低下头去,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奢求那台上之人不要与她计较,奢求那一档屏风能够遮住她的幽幽叹息。
事与愿违,台上之人忽然大笑,笑声慷慨激昂,仿佛要将整个宫殿都震得摇晃起来。
琦钰浑身发颤,她从未听过如此响亮而震撼人心的笑声,这声音甚至比太后还要威严,让人不禁双腿发软,冷汗淋漓。
李长乐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颤抖着说道:“求求皇上饶恕求太后饶恕。”
“你很不想入宫?”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笑意和挑衅。
琦钰微微抬起头,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那人依旧是歪着身子坐着,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
李长乐顿时慌了神,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不是”她的心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燕王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失礼,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哦,既如此,那就留下来罢。”
他的话语轻松随意,却让李长乐愣住了,双眼茫然失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好了,既然皇帝喜欢还不快快记下?”眼见气氛诡异太后打了个圆场。
那屏风后的人影却忽然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影宛如一棵松柏,语气不耐:“罢了,都退下吧。”
琦钰一惊,惊愕的望向台上之人。
民间传言他好色成瘾,后宫容纳了数百人,怎么今日便不纳了?若不能入后宫,藏于帝皇身边,如何能实施复仇大业?
“皇帝!”太后震怒,面色愤愤:“不过看了一位,哀家瞧着那后面几位倒是不错,皇帝不妨再瞧瞧?”
燕国皇帝齐晔不过二十又五,于去年才执掌政权。他生性放浪,性格多变,在宫人眼中他平易近人,快活肆意。可在百官中,他蛮横独大,多疑暴戾,是暴君也是一头带着利爪的猛虎!
十五岁长征于沙场,破南朝七座城池得胜回朝,被北燕人视为不可多得的将才!
然,他成婚七年,却无一己出。
无论北燕亦是南朝,对于天家来说传宗接代永远是重中之重,唯有子嗣繁荣才能彰显帝皇之风范。
对此太后曾多次劝诫,最终无果。
眼下见他依旧固执己见,不免动了怒意。
齐晔无奈一笑:“来人!”他叉腰而道:“母后如此看重,那不如……这八人。”
齐晔笑对太后:“传朕旨意,这八人收入六宫,既然太后看重,便不用从最末等的宫女做起,依次入尚宫局便是。”
众人微愣,有几人面色惨白。
在高墙深院当中,宫女便是主子的私人财产,如同牲畜一般,可以被随意蹂躏。即便能侥幸活到二十五岁,还要凭着关系经过总管核查准奏方能出宫。
年华一生终被困于高墙之下。
琦钰却觉荒诞不安,皇上独断专行可见皇权巩固,政权稳定。既无内忧,便能专心排外。她心中所谓的复国大业仿佛如庄生晓梦,遥远而又空洞。
齐晔说完此言,大步转身离去。
众人皆是低着头,唯有琦钰微微一瞥。
虎背,蜂腰,螳螂腿。身影远行,只留下满堂荒诞。
太后微微一叹。
周边女官小声询问:“请太后示下。”
“便听皇帝的吧。”
一言语,定了满堂生死。殿下八人愤懑而不安,有些红了双眼,却仍是俯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