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冲突
直出殿门，便有一手持拂尘的宦官静候于此，面色稍显轻蔑。
原以为出来的是主子，却没曾想竟是比宦官身份还要低贱的宫女。
那宦官面色不满，想着这月的银子又要付之东流了。他们曾私下讨论过，赌的便是这一批会有几位入了后宫，却不想竟一位都不曾有！他心痛的摸了摸手中的拂尘，语气轻蔑：“几位姑娘随咱家走罢。”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除了琦钰其他几人面色苍白凌乱。
李长乐眨巴着双眼，欲要垂泪：“敢为公公我们真的要？”
“天子之言可是儿戏？”宦官冷哼一声：“既入了后宫成了奴才，几位姑娘可不能再和从前一般。”
他一边走着，一边打量道：“几位姑娘看着也是聪明人，这深宫嘛一句话便是一个坑，做宫女最重要的便是谨言慎行。若跟着了有福的主子，这做宫女也不比做主子差。”
他微微一顿，打了一个手势笑眯眯道：“不过嘛，宫里皆是人情债，有些事就像做个买卖。若想分个好去处，还是需要吃点苦头的。”
琦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侧身一动：“怜儿受教了，还望公公能为怜儿寻个好去处。”
她身上钱财不多，唯有师傅给的一包银子，却只能忍痛从衣袖中拿了出来。
琦钰生于后宫九年，自然知道后宫宫女多达上万，若不幸被分至外宫，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熬出头，连皇帝面都见不上，谈何复仇？
其余皆是富商之女，见琦钰如此，便争先恐后递上珠宝首饰。
那太监却唯独掂了掂琦钰的银子，从上至下打量她一番，笑眯眯道：“不错，姑娘是个有悟性的。”
等至了蓬莱宫，太监朝着琦钰等人开口道：“娘子们收拾好各自的行李，等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便会有姑姑领着你们去尚宫局，至于去往何处，去做什么，咱家自有安排。”
几人纷纷而言：“还望公公费心，替奴找一个好去处。”
那太监微微颔首，独问了琦钰：“你唤什么名字？”
“奴唤杨怜儿。”琦钰怯怯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嗯，怜儿，好名字，人也好。”那太监却没察觉，朝着琦钰猥琐一笑转身离去。
……
黄粱一梦，欲想趁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终在这一刻破碎。
零零散散的哭泣声，到最后除了琦钰与巧巧，无人不掩面垂泪。
商籍虽卑劣，可在家中到底是个正经主子。如今入了宫，却一朝为了奴，干着侍奉人的差事。
玉绮罗忽然指向一旁抽泣的李长乐：“都是你！若不是你叹了口气，我们怎么会遭此结局！！”
她身子略壮，一把推向李长乐。
金巧巧向来仗义，虽心中也对李长乐有所怨气，但也看不得旁人这般欺辱，便一把站了出去：“你怎能怪她？！”
玉绮罗冷笑一声双手猛然一推：“你竟还护着她，若不是她扭捏，皇上怎会震怒？你我又怎会被留于宫中！我今天不出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起开！”
琦钰本不愿插手，一来玉绮罗心中有气本就合理合情，二来她根基不深太早树敌绝无益处。
可眼见巧巧被推至地上，琦钰忽然间有些怒气。
或许是出于自幼相识，又或许是她在珍惜那段遥远的历史，那段历史中的故人除了宗镕便只剩了金巧巧。
无论如何她都该替巧巧出这个头。
玉绮罗大步上前，冷眼看向巧巧：“多管闲事。”
她朝着呆愣在原地的李长乐，挥起手掌用力扇去。
“我 ，我错了！玉娘子！”李长乐央求道语气带着哭腔，预想的巴掌却没落下，她小心翼翼睁开眼，却见玉绮罗一只手被琦钰牢牢握住。
“滚开！你也是个贱皮子！仗着美貌与那太监眉来眼去，当了奴才还恬不知耻！我看你也是一个有娘生没养娘的东西！”玉绮罗含着怒气，挣脱着想要反抗。
她用力一抬，却依旧死死的被琦钰扣住。
玉绮罗冷笑：“瞧着瘦弱倒是练家子，还不松手！”
琦钰闻言抿唇，无声地拽紧了指尖，浅灰色的眼眸里藏着一刀利刃，宛如阴暗潮湿的洞穴内生长的一条毒蛇令人不寒而栗，她语气极慢：“你说什么？”
“我叫你，我叫你放开。”玉绮罗声音有些发颤，却强挺着背与她双目对视。她与她同为奴婢，这深宫，她难道能杀了她不成？
“对，你的确是有娘生没人养的贱皮子。”琦钰强抓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顿道。
“你！”玉绮罗气急败坏，也不顾左边手腕被琦钰扣住，便用右手猛然一扇。
“你快放开！”紧接着，她两只手被琦钰牢牢抓住。
琦钰冷笑：“你便这样的本事么？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力，能这般嚣张。”她每说一句，力度便增大一番，直到对面之人面色苍白，身姿扭捏，琦钰方松了一丝力度轻轻笑道：“怎么？服气么？道了歉我便放开你。”
玉绮罗闭着嘴，面色却再无嚣张之意，她别过头去，有些无奈又带了一丝愤怒：“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骂你。”
琦钰一松，她顿时歪了身子，跌了几步，半晌才直起腰板，朝着琦钰几人冷哼一声转头离去。
金巧巧连忙冲她啐了一口：“我喷！什么东西！杨娘子你教训的实在是太对了！”
琦钰笑笑，望着一边抽泣的李长乐默默无言。
这深宫中又要埋葬多少女子年华？
李长乐错了吗玉绮罗错了吗？
她们都没错，错的是这宫墙制度下即便再鲜活的灵魂也会被压榨成一缕青烟。
她叹口气，转身望向张牙舞爪的巧巧：“巧巧，今后再见怕是难了。”
巧巧不懂宫规，自然不知即便是一墙之隔，也有严明的规章制度。
她璀然一笑：“哎呀，杨娘子，得空我定会来寻你的！”
二人转身离去，再相见，又会需要多少光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