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巧巧
翌日清晨，不过卯时。天边一道霞光，透过云彩笔直射向蓬莱宫，打搅了琦钰的美梦。
人群嘈杂了起来，大约是秀女们初入宫闱，难免兴奋。
琦钰索性起来了，她换上了宫装，是一件黛青色的襦裙，衣料是丝绸的。虽一统了着装，但燕人却许秀女用各带的首饰，以区分门第之高低。琦钰只簪了几朵绢花制成的绒花，在发髻处钗了一支流苏步摇。
打扮略显寒酸，可一旦视线下移，却让人忍不住惊呼感叹。一张风情而又端庄的面容，饱满的额头，一双眼生的最为惊艳，浅色的眼眸增添了别样的韵味和气质，举手投足俱是风采，一颦一笑皆是迷人。
和椿低低一笑，跟紧在琦钰四周：“娘子，今日便要候选了。”
琦钰所居住的碧纱橱落在蓬莱宫的最末处，走了半晌才迈入了前殿。
殿上汇聚着几十位秀女，或欢喜，或兴奋，也有默默无言满目愁容的。
相较来像琦钰这般淡然的少之又少。
琦钰的到来汇聚着数道视线与探究，几乎是一瞬无数道眼神肆意打量着她，她怯怯地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掌事的嬷嬷见了琦钰一瞬的失神。
怯怯的气场中，有一股浑然而成的贵气与高雅。
她是宫中老人，有幸见过前朝皇后一面，眼前之人眉眼间三分神似，但竟生的更为动魄更为耀眼。
她愣了片刻，见周遭人面上有不忿也有惊叹，心中对琦钰产生了照顾之意，出声道：“各位娘子安好，奴婢是蓬莱宫的掌事姑姑，负责教养起居等诸多事宜。诸位娘子都是当地的名门秀女，都是有福之人，入了蓬莱宫有幸候选。若殿选面圣能被皇上赏识，成了宫里的娘娘，那可是无上的光荣与富贵。奴婢在此也祝愿各位娘子能够心想事成，鱼跃龙门。”
“好！嬷嬷此言深得我意！”其中一女子欢笑道，长的一张鹅蛋脸，丹凤眼柳叶眉，身形高挑纤细，说话间含着一丝洒脱潇洒。
她快步向前，径直走到琦钰面前，大大方方问道：“娘子瞧着面生，可是昨晚才来？”
琦钰低声回应：“是。”
那人嘻嘻一笑，只小声对着琦钰道：“娘子生的美定能入选，我与那些凡夫俗子自是不同，就爱与娘子这般美人相伴，我唤赵岚，家中排行老四，与我相熟的都唤我四姑娘。”
“四姑娘？”琦钰见她目光柔善，便轻轻喊了一声。
赵岚呵呵一笑，略带一丝忧愁望着蔚蓝的天空：“也不知我们这批会有几人入选。”
“……”
赵岚是个自来熟，见琦钰茫然，便将她悄悄拉至人潮边缘小声道：“此次皇上选秀共入选三批，这第一批是燕人之女听说只选了俩位，这第二批则是南朝官员之女也只选了三位，这最后一批就是我们了。”
“我们这批？”
赵岚这才仔细打量琦钰的穿着打扮，尴尬一笑：“多半是商人之家，为求改变阶级，企图用女儿前程一换，索性不亏。”
说着话，却有一位妆容极其厚重的女子走了过来，她戴着金簪，拳般大小的红宝石竟这般镶嵌在金簪当中，长长流苏垂在肩颈处，满眼的傲气与不屑。她是金陵城中富商之女，这一批秀女三十人就算加起来也不及她家中一半富裕，可谓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赵岚低声在琦钰耳边喃语道：“这是金巧巧，你可别惹她。”
金巧巧？未等琦钰反应过来，那金巧巧就趾高气扬冲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怜儿。”
“你姓杨？”金巧巧似是不信，语气急了几分，她一把冲上前，与琦钰来了一个近距离接触。
琦钰点头：“是，我叫杨怜儿。”
金巧巧，是富可敌国的金家，是在当年自愿捐献十万贯铜钱和百担粮草的金家。原来是她，金家的小姑娘竟长这么大了。当年她与金巧巧有过一面之缘，她带着巧巧在宫中游玩过。
赵岚一把拉开琦钰，她把琦钰护在身后：“怎么了？”
金巧巧一笑，眼神中带有一丝嘲讽：“东施效颦。”
琦钰低头一笑，赵岚愤愤的抓着她坐下：“你别理她，我看她是在嘲讽她自己。你若是东施，这天底下从此不再有西施。”
走远的金巧巧不知为何，冲了回来如炸毛般大声囔道：“什么凡夫俗子！也敢与西施相提比论！西施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不过是仗着空有皮囊换一个前程罢了，你瞧她那张脸还像么！”金巧巧爱美，自小与家中姊妹相伴，自从入宫见过琦钰后，便嚷着要向琦钰学习一颦一笑，将她视为神明。
今日一见杨怜儿，神情略有相似，却生的狐媚子，又是一位甘愿伺候燕人的软骨头。
她越想越气，破口大骂：“美又如何？美就能仗着美貌胡乱而为么！”
周遭人对她这番话不解，但碍于她家中实在富裕，便不好开口辩驳。
“金娘子。”琦钰俯首施礼：“怜儿不懂此言。”
她温和一笑：“但金娘子入了宫闱后，你不再是金巧巧，而是整个金家。还望娘子慎言。”
赵岚有些糊涂，只当是金巧巧发疯，便站出来怼道：“金巧巧，不是我说你，你若真想候选还是把妆洗洗吧，莫要待会殿选了吓到皇上，天子震怒可就不好了。”
金巧巧意味深长望了琦钰一眼转身离去。她果真将脸上妆容洗去，乍一见是一张清冷白皙的脸。金巧巧手紧攥着丝帕，想起祖父临终遗言，她静静一叹，终于是重新起身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