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半夜，敲开村支书家的大门

    杨宗给老大爷倒满酒，看了看父亲，没有说话。

    老大爷说：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省城虽大，门槛也高，要想过去，得有点本事。”

    杨宗的父亲说：

    “不用问他都愿意，他开不了口，我替他答应了。让他给您当儿子，我也愿意。杨宗，你听到了吗？过了这个村，就找不到这个店。像咱这样的人家，烧香没人领着，都找不到庙门。”

    杨宗说：

    “大爷，我愿意在这儿，烧火煮羊汤。”

    老大爷喝了一口酒说：

    “等你学了本事，别说到省城，就是到京城，你也能去。”

    杨宗：

    “大爷，我在您这儿干好了，哪儿也不去了。”

    老大爷叫来老伴说：

    “这个孩子，以后就跟着咱们了，算是咱家里人了。你把后院那间空房子，收拾一下，让杨宗住。以后家里来人，县城里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杨宗的父亲说：

    “我回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来收拾。收拾好了，再走。”

    老大爷说：

    “好好。早上起来，就听到对面普济寺里，有喜鹊叫，就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也真是不说不知道，说到对面的普济寺里的喜鹊，杨宗的心想：

    对面还有寺院，寺院里还有喜鹊啊！

    想啥有啥，呱呱两声，从对面传来。

    杨宗想：

    大爷说的喜鹊的叫声，怎么和老家的乌鸦一个声音。是不是我们农村的乌鸦，在城里就叫喜鹊。

    杨宗的父亲收拾好房间，酒劲也上来了。他先在儿子的床上试睡，一觉睡到半下午。

    老大爷知道人累了，在哪儿都能睡着，也没让杨宗叫他父亲吃午饭。跟已经在羊汤铺干活儿的杨宗说：

    “你爹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再让他吃饭吧。”

    杨宗的父亲醒来，吃了饭，和老大爷告别说：

    “孩子就交给您了，就当自己的孩子，该打打，该骂骂，好好管教，成才了就给您当儿子吧。”

    老大爷说：

    “在我这儿，饿不着，累不着。我会像儿子一样对他好。”

    杨宗把父亲送出了阳古县城客车站。阳古县城有车能到鸡鸣镇，从鸡鸣镇到家，就得步行。

    父亲给杨宗说：

    “儿子，你是遇到好人了，好好干，他们不会亏待你的。你在这儿我也放心，离家近，还能来看你。”

    杨宗说；

    “你回家和俺娘说，让她放心吧。”

    父亲掏出二十元钱给杨宗说：

    “你回去的时候，在商店给你大爷买瓶酒，剩下的你零花。大爷说了每个月会给你发钱，就像在商店上班的售货员一样。比在乡下当老师的每个月国家给的钱都多。”

    杨宗：

    “你和娘都放心吧，我会好好干的。不干出样子，就不回家。”

    父亲：

    “人家对咱好，咱也得对人家好，做人不能亏良心。你就像对我和你娘一样对待大爷和大娘。有人问，你就说他们就是你亲大爷亲大娘。”

    杨宗点点头。父亲上了一辆少几个窗户玻璃的客车，摆摆手，车走了。父亲把杨宗留给了阳古县城。

    杨宗的父亲，认识最大的官就是村支书，到过最大的城市就是阳古县城。

    他来的时候是和杨宗一起背着半死不活的山羊，走了一夜。回去时有了钱还能坐上客车，激动得心砰砰乱跳，配合着客车的颠簸。

    阳古县城以宽大的胸怀，给了杨宗父子厚待。残废山羊卖了个不残废的钱。被村支书骂成癞蛤蟆的杨宗也被羊汤铺的大爷看中，有了煮羊汤的工作。

    杨宗的父亲在鸡鸣镇下了客车，在街上的商店里，买了两包烟还有两盒油炸的甜糕点。

    老伴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几块糕点，他想让她成盒成盒地吃。到家还有七八里的乡间小路，他得走着，不过，比来时轻松多了。来时不光是背着山羊，还背负着沉重的心情。

    回到村，到了村民都已经上床睡着的时候了。他先去了村支书家。村支书家的大门是真的木板做的，院墙是砖头垒的，伸直胳膊也够不着墙头上面。不开门，外面看不到里面。

    啪啪啪地拍门声，让刚喝完二两烧酒的村支书，以为是谁来送礼的。这么晚了，来人还能有啥事。

    村支书到了大门后，没开先问：

    “谁啊？”

    杨宗的父亲说：

    “先开门，再告诉你。”

    村支书有点警惕地说：

    “不开门，我也知道，这还要开门吗？你不就是杨宗的爹吗？一个村住了大半辈子了，别说你，就是羊叫唤一声，我也能听出来是谁家的。”

    外面说：

    “知道是我，你就开门吧。我有句话给你说。”

    村支书有些怕人说他胆小，开了门。

    杨宗的父亲拿两包烟，递过来。

    村支书说：

    “你这是弄啥哩？”

    杨宗的父亲说：

    “怎么着，您也是俺的老支书了。俺进城了，把羊卖了，当好羊卖的，一分钱都不少。还有个好消息，俺儿子杨宗在阳古县城饭店上班了，和商店售货员差不多，月月有工资。回来时，儿子让我给您带两包烟，他以后可不是癞蛤蟆，过几年还能当老板哩。”

    村支书说：

    “老哥，前天我说的都是气话。人一生气，话就不好。你别放在心上。还到屋里坐坐不？”

    杨宗的父亲说：

    “天不早了，不坐了。你以后到县城里，就去西门有家羊汤铺，杨宗就在那上班。有吃有住，城里多个人，总比都不认识强。”

    村支书说：

    “那是，那是。你要是不到屋坐，就回去睡觉吧。”

    杨宗的父亲说：

    “是该睡觉了，今天早上就喝了酒，在儿子的房间里睡到吃午饭的时候还没醒。县城里的酒比咱们这儿的劲大。好了，我回去了。”

    村支书看不见了人，才关上门。回屋给媳妇说：

    “这杨宗，去县城就找到工作了。他初中还没毕业，我咋就不相信他能干好？现在可不是我们那个年代了，大老粗都能当官。咱闺女一定得考上大学，让她是咱村三十多年来，第一个大学生。”

    媳妇说：

    “那就得看闺女争不争气了！”

    村支书说：

    “我看闺女就挺争气的。前天不是把杨宗骂跑了吗？”

    媳妇问：

    “他爹这个时候找你干啥？”

    村支书说：

    “来显摆一下，说羊也卖了个好价钱，儿子也找到好工作。给两包烟，让以后别说他儿子是癞蛤蟆了。好了，好了，睡觉吧。”

    杨宗的父亲意犹未尽，还想到谁家去串串门，可整个村都瞎灯灭火的，没有一个人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