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狗的葬礼
牛二一句话——“是不是吃药了？”——唤醒了沉思的中医大夫。
“吃药而死的可能性大，但怎么没有呕吐物呢？更奇怪的是它死得很是安静，死前没有丝毫的挣扎迹象，像是在梦中死去一样。”
中医大夫一边掰开狗嘴给牛二看，一边说。
他又掰开狗眼看了一会儿又说：
“但我断定狗是真死了，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四个小时之前。”
牛二放声大哭，把一个院子里的人全从屋子里惊动了出来。
其实有些人早起床了，在屋里逮个缝隙眯着眼在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看到牛二嚎啕大哭，大家觉得得出来关心一下，把躺着的狗和蹲在地上的牛二、中医大夫围在了中间。
此时，牛二的父亲正叉腰站在门里，从门缝里看着院子里人们的动向。
有人问中医大夫：
“狗是怎么了？是不是还没吃透？再抢救一下呀！”
中医大夫摇着头，又举起一只手摆了摆，意思是不让人再提问，别打扰他的思考，影响他诊断的正确性。
时间对于牛二来说就是煎熬，他终于熬不过中医大夫长久的思考，问：
“兄弟，你懂医，说句话啊，到底我的狗这是怎么了？”
中医大夫突然站起身，好像是在宣布学术成果，大声说：
“根据俺的经验，狗像是吃了民间高人配的一种药而死。这种药是中草药，专门对付狗的。其效果是狗吃了会不喊不叫，有麻醉作用，但这麻醉是深度的，就是说吃了就不会再醒来。这种药不像化学毒药，吃了会剧痛呕吐，生不如死。这种药的好处是没有痛苦，像是睡着了……”
牛二如梦方醒，环顾四周，说：
“大伙帮把手，快，快。把狗抬我车上去。我带狗和中医大哥去医院。”
车开走了，人们陆续回来进了屋。
牛二的父亲还在门里站着，看着一个个租户小声骂：
“一定要追查到底，一定是这些人害死了狗。今天对狗下手，明天一定会对我下手。现在的人越来越难以管束了，这都是自由散漫造成的恶果。一定还要严刑峻法，严厉打击！”
狗是真死了。
四合院里，正中央的花坛里的一棵上百年的石榴树上，挂上七八个大功率灯泡，半个天空通明。
飞舞的尘埃无处隐藏，互相撞击，似乎还能听到嗡嗡声。
一张很古老的八仙桌摆放在花坛前面，正对着大门，和正房的大门成一条直线。
桌子上面散落着几盒烟还有茶壶、茶杯、茶碗等茶具。围坐在桌子周围的几个男子，一个个松松垮垮的打扮。
他们清一色的小眼睛大嘴巴，面色灰白，如果给他们换上清朝服装，一定是纯正的晚清八旗子弟模样。
这几个是牛二的酒肉哥们，也是酒色过度之流。他们有时都不说话，个个面色凝重，好像思考大事的样子。
他们有一个人说话，马上大家都把头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又好像在商讨着要不要对日本动武。
参加狗的葬礼，才是他们被邀请来的主要任务。桌子前面，一张行军床上躺着平时他们谁见谁都会挑逗几下的狗，身上用白布单盖着。
一个刚喝过酒的男子，拎着一盒礼品酒，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大声嚷着，像是抱歉说来晚了。
牛二上前接过礼品盒，男子拍拍他的肩膀说：
“节哀，节哀，多保重！”
牛二还没回答，他父亲出来了。
院子里一下子就肃穆起来，空气中的尘埃像是也凝固不动了。这帮人都领教过他父亲的厉害。
先来的人对刚来的男子投来抱怨的目光，怀疑是他把老头子惊动了才出来的。
老头子当过兵，在特殊时期还当过不小的官，曾经让他管辖的一大片人胆战心惊，据说当年不少家庭被吓得亲人失散、财产流失。
牛二迎上去，说：
“老爷子，您休息您的，这事跟您老人家没有关系。狗死了，来几个朋友。怎么着也和狗有点感情不是？”
“妈了个八字的，你这儿都折腾一天了，大清早就开始哭丧，也不想想谁是凶手？”
牛二满脸悲伤地说:
“狗尸检验了，托人在事故鉴定所做的，法医说是狗肚子里有半根油条还没消化。油条上像是有药，还没化验出药物的成分，最后的定论可能还得一段时间。”
“窝囊废，都是窝囊废物，还费这功夫，我都知道是谁害死的狗……”
牛二说：
“亲爹，您小声点！您这样一说，造成恐慌局面，人人自危。还是等化验结果出来，再判断谁是凶手吧！”
有两个坐在八仙桌上的人坐不住了，上前鞠躬后说：
“老爷子哎，您老的身体真是硬朗！老爷子，您的意思是……”
“意思很明朗，谁谋杀的狗谁知道，我说是谁就是谁，跑都跑不了。”
说完利索地转身回屋了，刚关上门又打开补充说：
“我警告你们，狗死了，拉出去埋了，要是大操大办，还弄什么棺材，烧纸，搞迷信活动，我依法办了你们几个狗崽子。”
牛二正在郁闷时，又看见大门旁边，墙下的一堆行李。
那是武大的，牛二还没来得及处理。
武大跑后，过了几天，出租房子的居委会来人带着行李说：
“人走了，我们也得租房子，可东西我们也不能私自处理。联防队的人说你和租户认识，带给你吧。”
牛二带着他一帮哥们就用武大的被子把狗包上，还把狗生前用过的东西也打了一包，另外又把武大另的东西也单独打成包，一起装上车。
牛二想：
死了也找个垫背的，就当那个炸油条的给狗陪葬吧。
环路边上的一处紧急情况疏散场，和一个全开放的公园类似，只是少有人管理。这里还有草地，花坛，用于隐蔽的小山包小壕沟，几乎成了狗的公墓。
牛二在几个哥们的沉痛的哀悼下，把狗和陪葬品埋在了一片树林里。
这一切让薛四的哑巴儿子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