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流觞城
流觞城于楚地居中之所,东临皖城,西接江州。三面环山,中部低平,夏季炎热多雨,冬季温和湿润,出了名的鱼米之乡。
该地湖多,渔业漕运发达,藕的产量更惊人。夏季产脆藕,鲜脆多汁,片成薄片铺在碎冰上,便是大梁城消夏时必不可少的一道清凉佳品。秋冬之后有一种极为特别的粉藕,颜色更深上些许,多与新鲜猪骨一同入瓦罐闷煮,骨汤浸染得与藕同色,入口清冽回甘,若有若无一丝荷香,极暖胃。更妙的是炖煮软烂的粉藕,筷子轻轻一拨便分开,夹起时藕丝缠绵,入口时肉香肆意,唇齿磨合间其专属的粉绵口感与藕特有的清甜散开来,妙不可言。
流觞城的粉藕极奇怪,出了这里在别的水域皆不成活,故而秋冬时也常作为贡品送入大梁。
赵如意与谢平安抵达流觞城的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飘着排骨藕汤地香气,间或夹杂着烟熏味—这也是流觞城的特色,入冬了不管什么鲜肉,一律做成熏腊保存。大户人家讲究些,单独预备房间保存,普通人家便直接挂在屋檐下了,有时候门口土灶上预备煲藕汤的时候,还会从房檐上切下些许腊排骨一起炖煮,又是一种风味。
“这里还有种米,养在温泉水里才得活。别处都没有,只有流觞水域多,供得起。只可惜产量太少,小时候官家赏赐过,那滋味,给我黄金也不换。”赵如意面上浮起一丝自豪,但还是顿了顿,“当然如果给的够多,还是可以考虑一下。”
谢平安难得对他耐心:“近乡情怯了?”
“情茄?那是什么?能吃吗?蘸醋清蒸还是撒料上火烤?”
“”
据赵如意母妃留下的账簿和各类信息来看,明辉堂便是从流觞城这里发迹的。早年靠水吃水,做水产漕运,后来逐步涉猎其他行当。如今留下一处叫鄂渚堂的据点打理各处生意。
鄂渚堂的当家是个女人,姓江名晏晏,三十出头,肌肤莹白似雪,脸颊饱满若月,一对横波目缠绵多情,自有媚态,体格风骚,见之难忘。就连赵如意的生母都说,这是男女见了都会生起占有欲的模样。
见了赵如意的玉佩,除了正常行礼,她没有露出任何“哇塞!这是堂主儿子”“哇塞新当家来了要好好表现”的意思。吩咐下人接风洗尘,菜色丰盛,但大多都取自本地特产食材,做法家常,主打一个不出错,但也没多待见。甚至下人在上酒的时候,也被她喝退了。
“大冷天喝冷酒作甚。小孩子家的,喝了冷酒手打颤写不好字。撤下去。”
“无妨,我不打颤也写不出什么好字。呈上来吧。”赵如意丝毫不生气,笑着冲要退出去的婢女招手。
江晏晏再次劝退道:“还是换个别的来喝吧。”
新呈上来的酒壶果然是温热的,倒入酒杯,色泽金黄如蜜,果香盈室。谢平安挑眉—这是大梁城不胜酒力的贵族女眷才喝的,酒劲比水高不了多少,纯喝个味道。
江晏晏一脸入场地笑看着客人,玉指纤纤把玩着手中筷子。她的指法与寻常女子不同,是练过刀的手。
这已经不算挑衅了,分明就是大张旗鼓的不屑。怪不得自己亲娘留下的手书里说:“晏晏其人,落笔不生绮绣,操刀却振风雷。”好一把跋扈可爱的美人刀。
想到这儿,赵如意的笑容不仅没有减少,反倒兴致极高地又倒了一杯往江晏晏的方向推了推,方才开口道:“这酒不错。我敬娘子一杯。”
“无功不受禄。”
“诶—你的功大得很啊。在你这个当家人的操持下,流觞城本地的鱼都跟死绝了一样,一条也没上桌。厉害啊!”
此言一出,屋内人脸色皆变。江晏晏的笑容淡了几分,再开口语气已不似方才轻飘:“属下疏忽。早应提前预备的,只是少堂主来得匆忙,年末鱼肆的好货除了上贡之外也早被预定了出去。怕其他的污了尊口,故而采买了别处的。”
“嗯,如此说来却是我的不是。不如下次我来之前禀奏父皇,提前半年去来信给讨江娘子示下如何?”
江晏晏的笑容又淡了几分:“属下失职。菜凉了,属下命人换一桌。酒也重温一壶来。”
再次更换过的酒菜明显得精致了不少,本地的鱼鲜也终于露了面。连侍奉的婢女容貌也比方才的一批艳丽,映得屋里熠熠生辉。
江晏晏亲自斟了新酒,语气诚恳道:“不知少堂主此次到访有何贵干。”
“不算什么贵干,看看各路当家过得好不好罢了。顺带帮一个朋友问件事。他家在洛城开药铺的,素与你们这里一个药农交好。他铺子里一味很重要的药材常年从这个药农手里供货。今年到了交货的时间,药农却音信全无,几次托人来问,也毫无动静。”
“这有何难。少堂主只管说这药农姓甚名谁,我即刻遣人去查。”
“李慈,流觞城西人士。”
江晏晏布菜的手顿了顿,却是妩媚一笑,吩咐人照办。
鄂渚堂的动作很快,赵如意酒足饭饱回房休息的时候,消息已经送到了。人还在流觞城,但却入狱了。
“罪名?”
“妖言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