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澄阳3

    澄阳隶属江宁府，出产的好螃蟹多饲于附近多湖的村落。当中有一刘姓人家，经他们之手养得螃蟹就是比别处的肥美。凭着过人的技术，刘家入了薛家的眼，不仅谈了合作，还娶了刘家的姑娘，便是如今深居浅出的薛大娘子。

    纵然刘家之前便已衣食无忧，但对比薛家，悬殊仍如天堑。故而薛大娘子从出阁之日起便背上了乡野小户的名声，城里人人皆知大娘子不受婆母喜爱。

    “堂上见薛老夫人那般格局，薛家家主又是不操心的样子，府上家风定是让薛大娘子受累许久才换来的。她的一双儿女也养得好，偏生累垮了自己。”赵如意一声叹息，“从古至今，女子鲜少能从男人当权的世道里名利双收，否则薛大娘子凭一手本事，何愁不能快意人生。”

    谢平安开口道：“她母家也常来打秋风，薛大娘子时常接济。眼下病了无暇顾及，那边常来闹。”

    赵如意扬眉，正欲开口，忽听院外有婢女开口。

    “我家公子请贵客移步饮茶。”

    薛府引澄阳湖湖水入宅中花园，运江南怪石，植松柏点缀。湖中修栈桥，蜿蜒曲折而上，连一亭，谓之流觞。流觞亭对面有水榭，丝竹管弦之所，乐声自水面飘至，亦真亦幻。

    茶饮摆在亭当中，已有貌美婢女侍奉。

    薛家嫡长子名廉，字孝之，年近而立。他个头比其父高上些许，却是南方人典型的瘦削身材，着宽松便服时自带飘逸风流之感。论长相，远在其父之上。唇红齿白眼波含春，好似一朵迎暖阳而生的洛阳红，富贵无双。足窥其母昔年风采。

    赵如意忽然想起来谢平安昨日探来的一则消息。邻镇林家世代清流，本不屑与商人结亲。薛廉随其父亲去了一趟林府，隔日口风便改了。看来倾城之色，无论男女，谁也不能免俗。

    茶是应景应季的菊花，鲜果有朱橘甜柚。佐茶的细点换了几样，其中一样有意做成了螃蟹的模样，另一样想必也是螃蟹做的馅。

    赵如意淡定坐下吃着喝着聊着，一只手却在桌下微微用力攥着衣角。谢平安瞥了一眼，忽而开口道：“螃蟹寒凉，不利伤势恢复，少用。”

    薛廉一怔。谢平安自然地开口继续道：“前些日子手腕受了伤，大夫吩咐的。不妨事，只需忌口。”

    “是在下疏忽。”薛廉招呼着，吩咐婢女换几样点心来。

    赵如意心下长舒一口气，总算可以自在些了。时下好文风，菊花茶膏蟹肥，朱橘艳甜柚香，正是雅士们舞文弄墨的前奏。偏生这是他最不擅长的，一手鸡爪爬的字，谢平安说画符鬼都嫌弃。

    好在薛廉十分懂事，眼见求墨宝无望，赶忙连声道着招呼不周，吩咐人去准备晚膳。又夸他家小妹蟹酿橙做得极好，饶是自家店里名厨的手艺相比也不遑多让。如今快要出阁了，近日常做与家人吃，以慰日后相思苦。

    赵如意本就不错的胃口旺盛了几分，正欲开口客套，却见小厮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来，差点从栈桥上摔到湖里，神色狼狈。

    薛廉的唇角绷成了一条线，压着声线喝斥了一声，却没盖住那小厮的哭腔。

    “公子快去前堂。大娘子家的来人了，老爷挨打了。”

    赵如意的反应速度快过所有人：“带路。”

    薛廉回过神来，忙说道不必，又迭声吩咐人带贵客回去休息。

    “不必。我家护卫本事了得，可帮拉架，亦可打架。”赵如意眼中亢奋之色顿起。

    谢平安眯了一下眼角，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我拉架打架，殿下在旁作甚？”

    “帮你喝彩，顺带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