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澄阳4

    赶到前院的时候，火已熄了，只是当事双方仍旧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场面不太好看。薛良平挨了一拳在脸上，不重，只红了一块。对面刘家的人已被院里小厮架住，都是壮年男丁，穿着打扮富态，不过激战之后略显狼狈。

    为首的一个怒火尚未平息，仍心有不甘地叫嚣着让大娘子出来。

    薛廉闻言脸色一冷，快步上前，压着火气开口道：“舅舅定要闹到如此吗！”

    被他唤舅舅的是刘家这一辈管事的，也是大娘子的胞兄，名叫望祖。听见侄子如此语气，他眼中怒意更甚，竟是猛地挣脱了钳其双臂的小厮，一巴掌扇在薛廉脸上怒吼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娘为你和你妹妹付出至此，你，你不感恩便罢了。竟伙同你爹那个畜生一起欺辱她。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薛家下人见主子挨了打，登时吵嚷起来，激得刘望祖又要开闹。谢平安一个健步冲上前，身法迅猛，截住了刘望祖的拳头，也隔开了拱火的小厮，方才还吵嚷的众人被他的气势震住，全部停了动作，喘气声也缓了一刻。

    赵如意摇着扇子嬉笑道：“自家人，话说开了便是，何必动粗。”

    刘望祖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些许。虽仍有怒意，但到底可以正常说话了。从他断断续续充斥着怒骂薛家父子的话里赵如意拼凑出了大概的意思，薛家大娘子从去岁开始便在称病，闭门不出。起先刘家人还递得进去消息，知其无大碍，只需静养。但之后就不再闻其动静，刘家女眷上门探望亦被请回，整个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若真生了什么大病，我们刘家是请得起好大夫的。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被关在后院，不闻声响，和坐牢有什么区别。你们薛家，上下一般，皮里黑黄。我只可怜我那妹子，入了豺狼窝。”

    薛廉闻言气急，不顾尊卑地提声怒喝：“母亲到底为何避而不见，舅舅当真不清楚吗！她操劳至今，积劳成疾，好容易静养见了起色，舅舅便这般胡闹。当真是见不得母亲好上一点吗！”

    刘望祖怒极反笑：“你是从我妹妹肚子里爬出来的，竟从未向着自己的生身母亲。整个澄阳谁不知你母亲饱受婆母磋磨，你们薛家人更是从未瞧得上她。若非为了你兄妹二人，她不必委屈至今。当年是你们薛家使了手段将人哄了去，却又不好好对她。可怜我妹妹如今生死未知。”

    薛家主气得浑身发抖，抖得抬着手指指着刘望祖，“你你你”了几声之后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薛廉扑上去抱住父亲，叫着请大夫，回头怒斥道：“舅舅当真要闹出人命吗！”

    刘望祖面上犹豫了一下，转而咬了下牙，怒声开口：“我只求我妹子出来我瞧上一眼，若无碍，我拿命赔给你们薛家。”

    赵如意点头：“若是薛大娘子身上爽利，兄妹之间见上一面，却也无可厚非。隔着门说几句话也行啊。”

    薛廉面露犹豫之色：“母亲素喜清洁周整。久病缠身，病容憔悴，不喜见人。”

    “我呸！那也是你们薛家人一张嘴说的，谁知道是不是把话递到我妹妹那里了。”刘望祖戾气更盛，“如若今日不让我见到妹妹，我便碰死在你们薛府大门口！”

    “那你便去！好叫整个澄阳百姓看看，你刘家的黑心肝！”

    一道极有威严的女声自院外飞至。来人匆匆行至眼前，余威不减。是个年逾四旬的妇人，削尖瘦长的一张脸，杏眼，身姿挺拔，仪态端方。

    院内一众小厮女婢见了她，皆是肃然起敬的模样，薛廉亦是松了口气。

    刘望祖见了她也是一身戾气去了大半，眸中甚至露出几许羞赧：“甄大娘子。”

    “不敢当，你还是将我也算作贼人，一并打了吧。”

    “甄大娘子说笑了不是。我妹妹自打入了这富贵虎狼窝，也就与您一人交好，素日也多承蒙您照顾。我再混不吝，也断不是那认人不清的白眼狼。”

    “白眼狼不衬你。”甄大娘子冷哼一声，“你是只踩在你妹妹骨血上的中山狼。若非你好赌，欠下巨款，净檀怎会为了筹集银两奔波受累，积劳成疾。薛家仁厚顾及着脸面按下不谈，你竟无耻至极，如今这般，是定要将亲妹子扒皮抽筋去填你们刘家那个无底洞吗！”

    刘望祖闻言怒极，双目赤红，几欲发狂。薛廉见情况不对，迅速扔颜色示意周围小厮随时动手。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忽而内院传来动静。

    “老爷。大娘子方才饮了药，这会儿瞧着精神头像是好上一些，递话来说若是兄长坚持，便见上一面。”

    “老夫人那边也知会了。”

    赵如意笑吟吟地将扇子收拢在手：“在下无意唐突，事已至此，便做个见证。我等外人不便进内院，便由甄娘子陪着刘家的进去。我们便在院外候着。薛家主也先行下去歇息，令郎在此便可。”

    众人皆按吩咐行事。

    刘望祖进了薛大娘子所在的内院之后，里面安静了很久。忽而爆发出一阵绝望至极的哭嚎声，夹杂着甄大娘子连声怒喝“来人”。

    赵如意嘴角的笑容依旧扬着，只是抬手用扇头按住了要冲进去的薛廉，转而看向谢平安。

    “你去吧，按住了，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