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瀛洲逍遥村5
住在村子里的这几日，三人除了吃饭睡觉基本就没闲着，一有空就去出门转悠，找村民聊天。大部分村民都还算热情，只是说得都很散碎。但也有人，尤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背柴人，不仅一言不发，还表情冷淡。
李随便莫名被他的臭脸激起了兴趣，本着逗弄的心思去抢他的柴，却被他反手扭住，力道极大，一时半会竟挣脱不了。最后还是村里几个老人打圆场，解了围。赵如意顺势和他们攀谈起来，这才一点点弄明白了逍遥村的敬神史。
约莫三十年前，神女初下凡尘，于逍遥村着陆。据说是受人间之力冲击，在村口施展神通疗息时被牧童发现的。其倾城之色，见者无不称奇。
神女自称法号凌霄，因感逍遥村民风淳朴，天道命其临凡尘庇佑百姓。因人神有别，故而她施展神通于海上造山一座，乘仙船往之。
听到这儿赵如意直嘀咕—难不成真有神迹？当着村民的面在海上变出一座山？怎么听怎么匪夷所思。但据村里见过神迹的老人说，那山就是在神女施展法力之后凭空出现在海面上的。整座山体仿佛置于云雾之中漂浮在海上，山中有仙宫，亭台楼阁林立，隐隐可闻仙乐。
“不是你等会儿。既然是凭空在海上变出来的，你们站在岸边，怎么看得这么清楚？”李随便打断道。
“所以说娘娘法力无边。虽遥遥相望，仙宫一草一木却仿佛近在眼前，清晰无比。娘娘说天道有命，此番下凡不可妄动凡尘。所以这事也就没有传出村子里。”
凌霄娘娘入主仙宫后便鲜少露面。约莫过了两三年，凌霄娘娘再次于海上显灵，逍遥村村民再次得见仙宫。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凌霄娘娘身侧有一位容貌绝佳的仙童随侍，那周身气派举世罕见，当时便有不少村民跪地叩首，以求庇佑。
神迹二显，凌霄娘娘降下旨意，说自己功德圆满，即将返回天庭。但感念逍遥村村民诚心拜神，故而将仙岛赐名永昌，仙宫赐名极乐。只要村民能诚心拜她，时机成熟，她必会派遣仙船接大家去仙宫享福，荫蔽子孙后代。
待到仙岛仙宫的幻影消失时，海面竟真的凭空出现了船队。船上没有人，但却装满了谷物米面金银珠宝。至此，全村无不信服。水池中的神女像亦是从那时起修建的。
装载满满的仙船在接下来数年的时间里经常出现，频率最多的时候一次送来的东西便够全村人三月的用度。大家对于凌霄娘娘的信服度也随着仙船的出现日益高涨。但凌霄娘娘和仙童却再未现身。
直到庆昌六年初夏，仙宫于海面再现。虽不见凌霄娘娘，却见一貌美仙女迎风而立，自称是娘娘座下婢女，领命举办仙宴。届时将派遣仙船接村内有仙缘之人一道赴宴，共享极乐。
在那之后的一个深夜，果然有两队仙船立于海面。
“为何是两队？”赵如意迅速抓住重点。
“一队自然是同去赴宴的各路神仙。仙凡有别，其余有仙缘的凡人自然是坐另一船。”
第一批有仙缘的人都是村中年迈体弱久病不治的。数月之后仙船将他们送回时，老者青春焕发，病者伤痛痊愈，人人脸上容光焕发。根据他们的回忆，仙宫之中应有尽有，一切吃穿用度，远非凡尘可比。自此，逍遥村人人皆以得赴仙宴为荣。
赵如意冷笑：“神女既这般好心，怎么没保佑得享仙缘的人长命百岁。”
谢平安看了他一眼—这点确实很奇怪。从第一批被选中参加仙宴的人中不乏老者，但村里共用的墓地上却没有他们的名字，村中亦无他们的身影。
“都说了是有仙缘，怎么可能与凡人一样。等他们到了寿数，仙宫便会遣使者来接他们回去，脱去肉体凡胎，永享长乐。”
好家伙，怪不得村里人人虔诚求仙缘。这种什么都不用做便可衣食无忧，吃喝拉撒生老病死一条龙服务到位的日子，帝王都不见得能过上。
想到这儿，赵如意摸了摸口袋中自红妆缦收来的珠子，缓缓开口问道：“那仙船每次来了之后，会不会给你们留下一些开过神光的东西。”
“自然是有的。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珠宝，有时候是别的什么。但这些宝物皆按成色划分三六九等，品相好的多给那些仙缘厚的人家。”
“何谓仙缘厚？”
“就是被仙船接的次数多，或者被选的人数多。仙缘愈厚，在岛上待的时间愈长。有时候回来，还带着仙童呢。”
“仙，童？”
“是村里的这么个说法。毕竟有时带走的是年轻夫妻，待的时间长了么，自然也就，嘿嘿。有的是生完了带着孩子回来的，也有回来时候大着肚子。这些孩子，村里人都称作仙童。”
据说是因为沐浴过神光的原因，仙童多比村里的孩子长得好看，肤色也格外白皙，且天生神力。村民说着说着，扬手一指：“你们刚打的那个背柴的也是仙童。”
三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个背柴的仙童正在兢兢业业地堆柴火。
李随便神色复杂：“仙童，还需要亲自背柴的啊。”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哪有仗着神仙庇佑好吃懒做的道理。凌霄娘娘已为我们做了这么多，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旁的事怎么好再让神仙操心。”村民憨憨笑着。
三人听完他的话，同时怔住。
那村民却自顾自地说着：“娘娘本就是因为我们勤劳善良而显灵，送仙童与我们操持营生。”
赵如意沉默了很久，方才轻轻开口道：“是。”
谢平安点头，李随便赶紧跟上：“对对。”
三人一路无话地回了屋，各有所思。最后还是李随便打破沉默。
“所以这村中长得肤白貌美的，便是上岛沐浴过神光的仙童或者仙童后裔。那长得与瀛洲本地人无甚差别的便是没有仙缘上岛的？”
“目前看上去是这样的。方才你与那个所谓仙童交手，如何？”
“他不会武功，但确实力大无穷。方才他扣我手腕时未尽全力，我挣脱时已有些费力。若真动起手来，不算费事，但有些麻烦。”
赵如意挑眉：“你可是杀手榜前十。”
“上了杀手榜的哪一个是靠力大无穷吃饭的。百晓堂也不给天下大力士排名啊。村里老人刚刚不是说了，人家是晒过神光的，和我们不一样。”
“你信吗？什么都不坐，乘个船上岛晒晒神光，回来立刻力大无比，肤白貌美？”赵如意冷笑。
李随便一本正经：“我信不信不重要，但肤白貌美的话，你可以去试试。”
赵如意冷哼了一声：“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高低得想法子送你去凌霄娘娘的极乐宫赴宴啊。否则你怎么做花肥啊。”
“哟，那我可得谢谢你。说的好像你知道怎么赴宴一样。”
“我知道啊。马上凌霄娘娘就要来接人了！”皎娘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冲着众人一笑。
见屋子里三个人神色各异，没有回答，她以为他们不相信，赶忙继续说道：“过几日便是村里的拜神会了。那一天凌霄娘娘会显灵派仙船来。”
赵如意抿了抿嘴唇，俯下身来眼神柔和地盯着她：“那么皎娘，你知道，要怎么才可以参加这个拜神会吗？”
谢平安注视着赵如意一片柔情的模样—这家伙的月牙眼本就讨喜，柔情四溢的时候感染力极强，不自觉就让人放松了警惕，尤其对女性效果最好。皎娘还小，自然毫无招架之力，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却被门口一声怒喝打断。
是海生。
他比前些日子看着憔悴了些，嘴唇惨白。眼神当中的凶狠气息让屋内众人一惊。
视线触及自己女儿，他的表情瞬间柔了下来，放缓了语气。
“皎娘，回家了。”
皎娘吐吐舌头，一蹦一跳地跟着走了。
眼见得到手的线索飞了，赵如意有些无奈。李随便凑上来：“别失望呀，小孩子嘴里也不一定都是实话。”
“是不一定，但一定比大人少些弯弯绕绕。”赵如意没好气道。
“如果人的言行不受脑子控制了，那说的东西是不是就都是真的了呢。”李随便唇角扬起一个笑容。
“要是不受脑子控制，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但那说的话疯疯癫——”赵如意顿住，猛地回头看他。
谢平安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睡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