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银州6
香珍馆是银州城出了名的酒楼,亦是寒泽堂名下的产业。范不着便是在这里按惯例巡视时撞见了田蜜蜜与元仲晦。
“连你这个兄长都不方便知晓,那为何还选自家的地盘。这不是上赶着让你抓嘛。”赵如意不解道。
“我们堂里只有做到一定位置才能知晓哪些是自己的地盘。舍妹资历尚浅,并不知道这儿。平常都是老姚看着的,只那日老姚告假,才让我去的。”
范不着在雅间撞见这二人时十分诧异。好在包厢考虑到了客人的隐私,各式屏风珠帘挡着,元仲晦和田蜜蜜并未瞧见他。但堂里顾虑得太周到,各处都有隔音的巧思,所以他伸长了脖子张望了半天,除了能瞧见二人皆神色激动之外,便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
“元老说的太晦涩,我这个大老粗记不住。至于小妹,稍微激动了些,用词比较奔放。”
赵如意点头表示理解:“元老骂人一般都是说他觉得别人没有的东西,比如礼义廉耻孝悌信。至于田娘子,大概和你差不多,骂完了乌龟骂孙子骂祖宗。”
“殿下说的是,我们银州人一贯勇烈。”
嗯,是挺勇烈的。百晓堂悍妇榜银州女上榜的也不少—赵如意这么想着。不过话说回来,仅凭二人一次会面,能说明什么呢。捆绑囚禁游戏毕竟不适合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点儿武功也不会的花甲老人。
范不着小心开口:“那会不会,和楼里那位大人一样。元老也懂得藏匿气息呢?”
赵如意扬起笑脸,眨巴眨巴眼:“你是在说我父皇眼瞎呢还是说元老欺君呢?无论哪一个都附赠你的脑袋永久落地哦。”
范不着立即缩了缩脖子:“草民斗胆请殿下移步到舍妹别院,看看可有线索。”
田蜜蜜的别院分外有情调。房里摆着上好的朱漆家具,挂着油绿色的杭绸落地罩,桌上用的是细柳花觚的甜白瓷和粉彩茶盅。临窗的紫檀书案上摆着汝窑梅瓶,里面的芍药开得正好。大户人家姑娘的闺房也不过如此。
赵如意四下瞧一瞧看一看,眉头越皱越紧。范不着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谢平安低低开口道:“可有发现?”
“有啊!太有了!父皇不是叫我来查账的吗!你看看我这些天,又是当仵作又是当细作的,自家铺子都还没去几次!亏大发了啊!”
谢平安皮笑肉不笑:“我给殿下备笔墨殿下自行找官家加钱?”
“那可不行。父皇那性子,真惹急了得给本王一脚踹到大街上乞讨。”
范不着恭维道:“殿下生来便金尊玉贵,怎么会为金钱烦恼。”
赵如意冷笑道:“金钱烦不烦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挺自由的,经常不在我的口袋里。不过没事儿,西北风总是免费的,管够管饱。”
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被他这么一搅和,范不着也不知该愁该笑了。赵如意见好就收,细细说了他的发现—屋子的一切都很正常,而这么正常的环境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一个大活人,这就很不正常了。
元仲晦虽有嫌疑,但暂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毕竟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和自己素来最憎恶的妓子说不清道不明,他不想要老脸,以他为首的天下翰林还要呢。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田蜜蜜就是悄悄离开了这个房间。要么,她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赵如意倾向于第二种。
范不着问为何不是第一种。谢平安开口道:“不想引起注意,要么翻窗,要么走屋顶。这两处没有痕迹。”
但这别院虽然清净,来往伺候的仆佣不算少,且范不着一向关心自己的妹妹。那么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活人,是怎么悄无声地走出去的呢。
赵如意收起折扇轻轻敲着眉间,忽而展扇一笑:“答案不就在眼前嘛。”
范不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门外路过两个婢女,恍然大悟!这宅子里,四处走动而又不会引人注意的,不就是婢女嘛。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果然盘问出了一条线索。别院里前几日有个丫鬟病了,告假了几日。田蜜蜜失踪那几日这丫鬟回来了,依旧在内院做些打扫工作。只是病没好透,所以一直蒙着面。
“姑娘发了善心,没做几日便让她接着回去养着了。”被传来问话的管事这般回答。
赵如意扬眉:“你确定,是你们姑娘和这位丫鬟亲自说的?”
管事细细想了想答道:“姑娘回来的时候也比较晚了,一般都是直接回房洗漱歇息了。这丫头只是院儿里伺候花草的,进不得内屋。姑娘好像也只是隔着窗子和她讲了几句。”
赵如意与谢平安彼此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然的笑意。范不着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赵如意问了句十分古怪的话。
“你妹妹,喜欢看皮影戏吗?”
“嗨,待在红妆缦,什么戏看不到。再说皮影戏不过是几个皮子穿着线投出的影子,哪里有真人——”范不着的话突然顿住。
蒙着面的婢女,隔着窗户的人影,为什么就能肯定一定是两个人呢?赵如意挑眉一笑。范不着只觉得后脊上的冷意一丝丝地爬了上来,语气也磕巴起来:“小,小妹擅腹语。”
前去那个告假婢女家里打探的人也很快回来复命了,果然那丫鬟还病着呢,根本不可能回来继续上工。而且除此之外还有新发现,那丫鬟的病是中毒引起的,剂量不重,只是得躺几天。
范不着彻底慌了,他突然看不明白自己最疼的小妹究竟要做什么了。思绪激荡了半天,也只无力地吐出一句“我看着她长大的呀”。
赵如意倒是很镇定,拍拍范不着的臂膀:“有一点很确定,你妹妹应该还活着。只是看这架势,她这样匆忙,似乎是在躲着什么。”
“最近,你们兄妹俩有和谁结下什么梁子吗?”
范不着还没来得及回答,刚刚离去的管事忽然狂奔而至,气还没喘匀,人差点滑倒在地。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何事快说!”
“元,元老吐血昏厥了。外面,外面现在都在说,是,是殿下和掌事的您二位勾结,气倒了他。城内各大学堂的书生现下全都聚在衙门那里求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