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银州2
已知你碰巧去青楼看了一场精彩的演出，又碰巧打赏了一把扇子。
又知演出中途命案突发，且尸体胸口上插着的凶器正是你打赏的东西。
那么被青楼老鸨以压惊名义强行请去里间休息的时候，你是选择赏月还是喝茶？
赵如意吞了吞口水，十分想选择走人。谢平安十分平静地回答，“尸体可以。”
赵如意回复道：“？”
“这楼里藏了一个逍遥境之上的高手，他方才才肯让我察觉到气息。”
“你，打得过多少？”
谢平安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眼，诚恳回答道：“你对自己身体哪里最满意？我若以命为祭，应该可以留下那部分。”
赵如意闻言，双肩用力向下一沉，竟是完全放松下来，甚至将门外的婢女唤进来：“你们主子刚刚说的，只要暂不离开这儿，做什么都行对吧。来来来，劳请这位姐姐把门口那几个小厮都喊来。”
于是红妆缦的老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玄衣男子身姿挺拔地似要出征一般站在一角，背靠着墙，修长的指尖不紧不慢地翻着书页，神情认真。屋子正当中已组了牌九局，白绸长衫的少年上蹿下跳，带得脸上的纸条子随之起舞。
“整啥玩意儿呢！还带赖账的啊！咋的，在这儿当无极六瘦惯了是吧，你瞅瞅你那牌臭的！”
白衣少年吆喝着，朝着桌子三边伸手,“赢不了输得起啊，给钱给钱。”
谢平安从书里抬起眼：“你这北方话倒是学得快。”
红妆缦的老板这才没忍住，轻咳一声拱手作揖道：“在下范不着，见过六殿下。”
赵如意转头：“嘿？好名字。久闻寒泽堂于姓名一事颇为讲究。有几个也挺出名的，我记得叫宋温暖，姚钱数，杜必赢，哦，还有个女娘子叫田蜜蜜对不对？”
范不着丝毫不见恼意，胖圆的脸上甚至浮起一丝实在的笑意，显得人愈发敦厚：“殿下好记性。田蜜蜜正是舍妹。”
“那行，别的也不多说。你这几个手下方才牌九输了钱给我，做老板，替他们结账不过分吧。”
“自然。”
“我打赏的那把扇子，你识货的对吧？”
“前朝寒门大学士周秒中登科及第时所书扇面，赠与一饭之恩的老妇。须臾百年，不想竟还有幸得见。六殿下好手笔。”
“昔年提扇是为救贫苦人家的命，却不想在这儿成了杀人的器。周大人若是泉下有知，怕是半夜要来与范老板秉烛夜谈了。如此，算上方才你手下输的钱，范老板一并算与我，公平否？”
范不着连连点头称是，甚至命人取了算盘来，若非他粗大有力的指节拨动珠子时透出的杀意，竟真要被那憨厚富态的面相骗了去。
“红妆缦从不惧算账，能结得清自然好。但若是结不清的，比如好几条人命，殿下当如何呢？”他语气轻松，甚至卑微得仿佛在请示主人一般。但赵如意的眼角余光却注意到谢平安的手亦绷紧了。
“像范老板这般，应当不似不足与谋的乃公，被这么粗糙简陋的手法骗了去，无端冤枉好人。”
“殿下英明。红妆缦用人以需至上，无分好坏。每三年一次选入花苞宴上的花朵，可都是煞费苦心，用心栽培。舍妹出力不小。但若因为一些不堪事坏了赏花人的兴致，卖不出好价的花便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如此，舍妹损失不小，会伤心的。”
“那么试问殿下，这笔账，如何算？”
“自然我与你算，何劳殿下动手。”
门外一道浑厚的男声劈开了雅间的大门，来者竟是个身材高挑的中年男人，眉宇轩轩，似朝霞孤映。然而视线再往下，长发随意松挽脑后便也罢了，竟只身着一件宽松的软绸里袍？更不用说那胸口的开襟半敞着，若有若无地露着强壮的肌肉。
但他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甚至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些，愈发衬得人雄健英武。
范不着的笑容顿时敛了一半，他的视线在中年美男和赵如意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忽而暧昧一笑：“南风馆魏靖川魏老板深夜破门而入，难得难得。久闻魏老板风姿若天上仙，多年孑然一身，如今冲冠一怒为殿下，可叹可叹。”
赵如意咬牙切齿道：“你是懂怎么恶心人的。魏靖川孑然的时候我尚年幼，他不至于饥不择食。”
范不着收了笑容，面上讶异之色更盛：“如此说，竟是从小就情根深种了？这，这这可是触犯律例的啊！魏老板和殿下，当真是——”
“当真是多话，砍了便是。”魏靖川手挡在赵如意身前，中宝剑出鞘，直指范不着。
赵如意自他身后跳出来，神情激动：“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许动粗！你让让，你这么挡着更显得我俩不清白。”
说着他对上谢平安戏谑的目光，愈发激动道：“打小近身侍奉的便只有你一人，我喜好如何，你还不清楚？”
范不着恍然大悟道：“原来六殿下痴心不改，心有所属多年。可敬可敬。”
魏靖川不紧不慢地收了剑道：“殿下心属何人无碍，但人，我必带走。”
赵如意彻底急眼道：“不是！我以后也要娶亲的，你们这样，我怎么嫁——呸，娶啊！”
谢平安安抚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影响。”
“？”
“流言的速度快于千里马。今夜之后，大梁高门贵女之间都会有所听闻。娶亲之事，怕是要缓缓。”
赵如意垂头。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左右出来之前，也无人有过府结亲的意思。”
赵如意抬头，满脸绝望道：“范老板，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