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除夕夜
除夕夜。
三树巷巷口，陈氏与两个小丫头正翘首以盼着张起的归来，可直到天边的红霞散尽，他们依旧没看到张起的身影。
“娘，您和小乐在家等着，我去大别院那边看看。”
小乐想要跟上，却被陈氏拉住，“让你姐姐去就行。这大过年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嘴上虽是如此说，可陈氏的内心却不知道为何变得惴惴不安，出神地望着逐渐暗淡的霞光。
……
这个时候，张起已被玄幽道人扔进了天青纹鼎中，
地火的炽热高温将母亲为他织的新衣瞬间焚尽，而玄幽道人赠送的储物袋却丝毫无损地掉落地面。
张起不可置信地捶打着炉鼎内壁，声音惶恐道：
“师尊，您在做什么？为何要把弟子扔进炉里？”
“对不起小起，对不起，你就帮帮为师吧，安静地待在炉里吧，很快就会结束的。”
玄幽道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炉外传来，张起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使劲喊道：
“师尊，您要弟子帮您做什么？为何要将弟子放在炉里？先放弟子出去好不好！”
可玄幽道人却怒吼道：
“不能！绝对不能放你出来！”
张起被这吼声吓了一跳，可如今处于性命攸关之际，多等上一会便可能殒命在火海当中，因此他不能再犹豫，立即运转丹田法力，他练气十重的强悍法力甚至可比练气圆满。
正打算动用法术试图打破困境，可双手刚刚抬起，他却不知该施展何种法术，玄幽道人所教的法术中，唯一具有强力攻击效果的只有火弹术，可如今显然不适用。
因此他只能用蛮力了！
将法力汇聚于拳头之上，同时默念天雷锻体诀的口诀，浑身肌肉隆起，然后猛地一拳砸向炉壁。
轰隆一声后，炉鼎未有丝毫破损，反而有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传来，将他震得口吐鲜血，几乎晕厥。
“放弃吧，为师说过，天青纹鼎是极品法器，筑基后期全力都不一定能打破。”
张起又捡起地上的储物袋，开始翻找可用之物，却发现他炼器这么多年，连一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
最后他拿起了那把许久未曾动过的黑锤，可无论他如何朝它灌输法力，黑锤都无动于衷，他只能拿着黑锤用蛮力继续捶打炉壁。
“哦，原来你那种神秘的炼体秘法来自这个锤子吗，可以抵御红莲地心火的灼烧，想来一个不是普通的秘法。
“但为师只要注入法力催动，这地火的威力便直追金丹修士的丹火，你是绝不可能抵挡得了的。”
张起又是一惊，他从未向玄幽道人透露过天雷锻体诀的事情，对方怎么……
不对！
“他是筑基修士，就算偷偷观察我修炼我也不可能发现得了，在他面前我早没有丝毫秘密可言，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止如此，他或许从收我做弟子的时候就有今天的打算了！”
炉鼎外的玄幽道人已泣不成声，然而双手却飞快结印，朝丹炉打出道道法印，与此同时，房中药柜上的抽屉一个个自行打开，一株株药草飞入炉鼎之中。
炉内的张起看着无数灵草灵药从头顶落下，又逐渐被炉火融成药液，他顿时心生一念，开始疯狂汲取药液精华入体……
不久后玄幽道人停下了手中动作，神情却骤然萎靡了，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眶内没了往日的光彩，似油尽灯枯，原本高大的身影也显得十分佝偻，他挪动脚步默默靠着炉鼎坐了下来，滚烫的丹炉却对他造不成丝毫伤害。
他苍白的嘴唇微动，呢喃道：
“对不起小起，你别怪为师狠心，为师早就与你说过，修仙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
“踏入修仙界便早晚会遇到这种事情，为师只是替别人做了而已。”
然而此刻的张起却没有心思回应，全神贯注的汲取着药液入体，同时运转起天雷锻体诀，利用地火锤炼肉身。
玄幽道人却似打开了话匣子般，开始叙述多年来隐于内心的秘密。
“为师虽然一直没跟你们说，但想必你早就猜到了，为师乃是万中无一的火属性天灵根。
“可是身为天灵根修士，老天却要我筋脉受损，原本没有瓶颈的金丹期如今却是难以逾越，你可知晓为师是何等痛苦？
“那时我还在宗门内，还是门内第一天才，四十岁便突破筑基后期，成为人人艳羡的存在。
“可一次外出任务时遭到金丹修士偷袭，尽管我最后逃得一命，筋脉却严重受损，无望再有突破，宗门长老想尽各种办法也无法修复。
“在这段时间里，曾经与我交好的人开始渐渐疏离我，讨厌我的人恨不得站在我头上拉屎，甚至连道侣也离我而去。
“终于有一天我忍受不了这种折磨，离开了宗门，而这一走就是足足三百年！
“三百年间我游遍了大江南北，寻访了无数势力，却仍然没有找到完全修复筋脉的办法，这可是整整三百年啊！
“我的寿命也即将耗尽，呵呵，三百年啊……”
玄幽道人苦笑连连，不停重复着“三百年”三个字。
然而在片刻之后，他似打了鸡血般，激动地把脸贴到了炉鼎上，狰狞笑道：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找到了升魂丹的丹方，这是一种可以延长修士寿命的丹药！
“而且我还得到一个好消息，听说在遥远的海外仙山中有能完全修复筋脉的方法，只不过从大陆出发，金丹期也需要十年才能到达。
“可我寿元不多，根本没这个希望，所以我只能炼制升魂丹延长寿命。”
玄幽道人忽而又像个小孩一样，盘腿坐好，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嘿嘿，其实这升魂丹不难炼制，只要有足够的活人，以及作为平衡活人血气的五行灵药作为主药便可。
“这活人倒是简单，只需布置丹方里的绝煞炼魂大阵就可轻松炼化。
“难就难在合适的五行灵药，我当初花了很长时间也只找到了一些替代品，就算炼制出升魂丹，功效也会大打折扣。
“嘿嘿……好在最后遇见了你。”
玄幽道人这一笑，吓得正在炼化药液的张起霎时间毛骨悚然，正在运行的功法顿时停止，反噬之力使他连连吐血。
回过神来，张起心头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意上涌，目眦欲裂地站了起来，怒吼道：
“所以！您打从一开始就想着炼化整个铁山镇的百姓！？”
“当然，要不然为师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三千活人不多也不少，铁山镇正好适合炼制升魂丹。
“还有，为师需要大量的玄铁，就是为了搭建绝煞炼魂大阵所用！”
张起只觉脑海砰噹一声，回想他拜师的第一天，何先生就曾说过，有个奇怪的人常在镇外逛荡。
当时他已经猜到是玄幽道人，可根本没有往深处想，如今看来，当初他就已经在筹划布置绝煞炼魂大阵！
“师尊！请您不要这样！您在这个镇上生活了六年，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
玄幽道人一时间神情变得恍惚，嘴上却说道：
“你可知，当初为师收蔡申和玄灵入门，只是为了你更加有动力修行。”
张起霎时间心如刀绞，可如今他又能说些做些什么呢。
玄幽道人继续道：
“当然，连牲畜都有感情，修士也还是人，怎会没有感情。
“为师对你们也是有感情的，为师也已经很久没为他人而流泪了，今日为师却为你流了泪。
“其实如果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为师真的想把你培养成筑基修士。”
张起连忙道：
“有的！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弟子一定会为您寻得更好的办法！”
玄幽道人摇摇头道：
“为师花了数百年也找不到，现在的你又能做得了什么？何况为师如今只剩三年寿元。
“相较于增加寿元，突破修为，获得更强的法力和权力，凡人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张起知晓无法劝说对方，愤怒地击打在炉鼎内壁上，巨大轰隆声瞬间炸响，炉鼎一时间翻腾不已。
可如此动静却传不出丹房，被玄幽道人布置的阵法完全隔绝。
“别再做无用功了，抓紧时间吸收药力吧，能突破炼气十一重最好不过。”
正想运转功法的张起不由浑身一颤，对方投入如此巨量的灵药竟然是为了给自己吸收，亏他还想着消耗药力来阻止对方炼丹，同时增强自身。
知晓真相后，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张起全身，最终他面如死灰地躺倒在炉里，双目已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