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章
俞锋回到首都后，兜里一直藏着一张手绘地图，画者绘制得很简略，真正来到地方，才知道实物就很简陋。
地处城乡结合部的一处狭小巷道，身材略高大些都得侧着走，拐过三次弯会经过一座没有护栏的水泥桥，视野敞开后再步行十分钟才能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仓库，老旧的闸门外加了一道铁栏，灰白的墙面上贴满了不入流的小广告。
这里人迹罕至，大白天都没什么人经过，俞锋照着地图找过来时，却发现有人备好了轮椅等候多时。
心下沉了沉，后背上的俞谦午恰在此时手脚抽搐了一下，顾不得别的，俞锋向前迈了一步。
等在那儿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见到他很客气地叫了声“俞先生”，随即就示意他把人安置到轮椅上。
仓库侧门开启，年轻人推着轮椅在前面引路。
“你们早知道我会带人来？”
猜到他在想什么，年轻人先一步作了解释，“来这儿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桥，桥上我们装了监控”，顺带还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毕竟也算是非法行医，还是要谨慎点。”
俞锋没心思笑，却擅长抓重点，“我外甥这情况算是生病？”
“您还认他当外甥，那他自然是生病。”年轻人轻睨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俞锋只觉多日来浑噩不明的心神一震，顷刻间豁然开朗，脑中有什么尚不明朗的念头悄然生长。他心里揣着事，回过神时已经来到一个开阔明亮的空间，年轻人带着他往更深处走去，沿途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向年轻人打招呼。
这是一个大型的地下实验基地。
俞锋有一瞬间的恍惚，试图回忆之前经过的路径。可怕的是他明明意识清明，心怀警惕，脚下传来的触感也证明他走了不短的路程，可从进入仓库之后就如同断片一样只剩下跟年轻人对话的内容。
年轻人似乎时刻注意着他的状态，坦然承认用了一点小手段，又宽慰他只是为了自保。
来到一间观察室前，有看上去快退休的年长者从年轻人手里接过轮椅，又递来一件白大褂。
年轻人接过穿戴整齐，在白炽灯光的照射下，那胸前铭牌上赫然写着“郑时雨”三个字。
俞谦午被推进观察室。
年轻人，不，现在应该叫郑时雨了。
郑时雨换上工作服后，周身气场立刻发生转换，温润有礼的表象褪去，冷漠极端的特质从话语表述中就可以窥见。
他站在与观察室相邻的一间办公室前，对俞锋作出邀请的手势。
“俞先生，我们该谈谈了。”
办公室的一侧窗户正对走进来时见到的那片工位区，这会儿所有工位上的人都埋头在做自己的事，这样的工作氛围显然不是短时间能建立的。
“看样子你们在这里扎根很久了。”
俞锋此刻已经完全沉静下来，来这一遭还没进入主题，对他来说，收获已经颇丰。
他调回首都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捣毁一个犯罪集团的大本营，在最终追捕集团头目的过程中，他亲眼目睹了一个犯人异变成怪物的全过程。
极具冲击力的是血肉铸成的“罩子”以唯一完好的头颅为中心发生了爆炸，飞散的碎片也成为炸点，那一整片密林被炸毁，身处爆炸范围的他被一个人有意救下，逃过一劫，却也因此被对方留下的讯息引向一个未知的领域。
“怪物”是本身就是怪物吗？
在后续审讯犯罪集团人员的过程中，头目的身份背景也浮出水面，是一份真实的人类社会资料，并不存在造假的痕迹，而且据口供描述，此前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异于常人的迹象。
所以异变产生毫无预兆？
他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只是暂缓了汇报。
偏偏就在这时候他的外甥俞谦午告诉他，他也得到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这却让俞锋更为混乱了。
假设怪物确实可以伪造身份资料，但他自己的外甥却是他看着长大的，就俞谦午主动告知能力一事来看，他自己也很茫然。
让俞谦午去平市上学是个幌子，他打听到平市有个正在建造中的旅游区前些日子出了事故可能会无限期停工，那里地处偏僻，人迹罕至，是处理无法拆除的“人体炸弹”最好的去处。
若非郑时雨一语点醒他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潜意识里已经把拥有异于常人能力的俞谦午与当初所见的怪物归为一类。
郑时雨用纸杯接了杯热茶放到俞锋面前，随后靠坐在办公椅上等眉心紧蹙的男人整理好思绪。
凭心而论，郑时雨还是很欣赏这位华国军人的。
一般到了一定年纪，人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会降低，五十多岁的俞锋能在接连颠覆认知的事态发展下保持一定理智，且下得了决心找来这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难能可贵的是俞锋作为一个没有异能，也没接受过精神力相关训练的普通人刚刚竟然察觉到了他的异能。要知道精神属性的异能无孔不入，往往都是悄无声息地渗透，何况他的能力并没有攻击性只是降低人的警戒心而已。
观察到俞锋面部表情舒展开来，郑时雨直截了当地抛出一个信息炸点，“西北地区的那个怪物并不是个例，您外甥的情况也不是个例，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向对面，正要继续说什么，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直接推开，穿着格子衬衫的青年气都没喘匀，“郑老师，您来一下。”
郑时雨神色一凛，起身时一只手按在纸袋上又向前推了推，强调了一句，“这份资料会解决您目前未知的很多问题。”
说完他就跟着等在门外的青年大步离开。
室内静默许久，俞锋将手伸向桌面。
『做事要有底线，下不为例。
——ly』
洛江自从得到“神经网络”能力后，互联网世界再无敌手，毕竟只要一个念头再严密的防火墙也能攻破，自然也没有人能黑入他的电脑。
可留下这句话的人做到了，不仅攻破了他的意念防火墙，甚至还差点把他的脑子烧短路。
郑时雨赶到他的办公室时，见到的就是一个爆炸头的烟熏男。
“ly？”郑时雨把这两个字母在脑中过了一遍，很快确认了目标，“陆扬，不对，是陆阳。”
“什么对不对的？反正这肯定不是找我的，你最近干啥了，招惹了这么个麻烦。老段那边要是问起来可不能怪我。”
洛江在来到这里之前是个程序员，拿了大厂offer，工作模式“007”。
直到一年前，连续加班一个月后，身体撑不住了，差点儿猝死，在救护车上意外得到了这个能力，人还没出院就被威逼利诱到了这个鬼地方充当人型防火墙，必要时候还得担任转移重要数据资料的工作。
这一年来，他把自己的意念寄居在这台电脑里昼夜不歇，不知挡住了多少技术入侵，可谓是兢兢业业。
好在有了这个能力，以前要加班加点的工作，现在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完成，而且在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人伺候，他已经从技术宅退化成了土肥宅，越来越离不开这里了。
他可不想因为别人的错误被辞退。
郑时雨顾不得他的抱怨，推开门往通讯室跑去。
他从那两个字母里得到的信息需要立刻找人确认。
与此同时，临西省，胡山市。
前一天傍晚高峰期的一场车祸打破了公路上平静的日常。
秦家私人医院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他是被从救护车上截下的，中间转移过两次，最后由大股东家的准继承人亲自抱进了顶层vip病房。
从病人衣物上的血迹判断出血量绝对不低，可经过一番检查，病人除了右小腿轻度骨折需要用石膏固定外，再无别的内外伤。
病床上的少年半躺着，右腿吊着石膏，额头缠着绷带，本就惨白的肤色更是快跟整个病房融为一体。
郑译赶到医院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一旁的秦玖努力贴墙试图降低存在感。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你哥不告诉我弟失踪，你不告诉我侄子出车祸，你们秦家跟陆家有仇还是跟我有仇？啊！？”
不愧是自小练武的人，这几句话吼得中气十足，陆阳看到自己床头柜上的电脑都在发颤。
秦玖等他译哥发泄完，熟练地把锅甩给他哥，“‘你译哥姓郑，又不姓陆，以后陆家那父子俩的事不许通知他’我哥原话。”
郑译气得脸都憋红了，气愤地拍了下床沿，恶狠狠道：“我回去再跟他算账”，一转头对着陆阳又换了张脸，“囝囝呦，我可怜的囝囝，现在还疼不疼啊？”
“伯伯，我没事，你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他年纪小，又长了这么一张乖软的脸，这会儿刻意放慢语速，倒真能把人火气给浇熄下去。
秦玖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佩服他译哥这小侄子浑然天成的小绿茶气质。他哥这辈子想让译哥跟陆家划清界限恐怕是不可能喽。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唏嘘感叹，郑译已经被陆阳支去买晚饭，临走前还看傻子似地瞥了他一眼。
“你继续说。”
陆阳正常语速下的清冷声线把他叫回神，到底是作为秦家继承人自小培养的，立刻进入状态，“肇事车车主这边警方检测出是毒驾，当场死亡。这段日子胡山市应该会有一段日子的禁毒大动作了。”
“那个载我的司机你找人盯几天，要是没人接触的话，就给他份工作，就当是这场无妄之灾的补偿。”
“你倒是好心”，秦玖似褒似贬地评了一句，视线扫过刚刚紧急收起来的电脑，顺嘴问了一句，“刚刚出过气了？”